【10、9、8......】
最后的倒数跟催命没区别,周限视线掠过池预手上的戒指,看向前方乌泱泱攒动的人头。
李迎怕得要死,心惊胆战地在倒数声里偷偷拽住周限衣摆。
【.......3、2、1.】
【时间到。】
广播声音落下,大厅的玻璃门也跟着重重关上,把教学楼外和里面的人隔绝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痛苦凄惨的喊声在前面响起,不出几秒,血腥味弥漫开来,混着让人反胃的馊味钻进周限鼻腔。
李迎当场干呕一声,捂着嘴骂:“靠,好特么恶心。”
有人不幸被夹,有人在最后半秒扑进来一半,现在正躺在地上边叫边往里爬。
这是周限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因为现在场面混乱不堪,哭的哭,叫的叫,然后又开始要命地往里挤。
他被迫撇开头,然后再次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池预倒是从容,他将周限上半身扫视一遍,声音平静:“会不会抱手。”
“......”
周限是挺想抱的,但是被抓开的伤口只是暂时止住血,等会要是被压得崩开,会很麻烦。
于是他臭着脸应:“不抱。“
池预被他的臭脸逗笑了,闻言点点头,准备再次移开目光,就听见周限问他:“你知道这是哪?”
池预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你为什么觉得我知道?”
周限语气不耐烦:“就你躺得最自在。”
“那是认命,”池预漫不经心道,“来了出不去,哭死也没用。”
不知道这人几句话是真的,问不出来周限也懒得再说话。他撇开目光,视线没有落点地飘着。
玻璃门外,残躯滚下台阶,有人奋力拍打着玻璃门想要进来,有人站在远处,绝望地看着天边。
天边黑云压城,暴雨倾盆而下。
“外面有人来了!!”有人大叫。
话音落下,又有人疯狂往人群里钻:“草!是怪物!!有个怪物!!有个怪物啊!!”
又是一阵连绵不绝的尖叫,周限左脚又被踩了几脚,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只能咬着后牙槽抬头往外看。
然后他看到倾盆暴雨下,一个西装革履、羊头人身的怪物,现在正举着一把黑伞缓步向前。
在它前面,还有十来个穿着校服,戴着红色袖章的学生。
她们没有打伞,身上却干干净净,没被打湿半点地方。
李迎垫着脚,把周限衣摆抓得更紧:“我擦...什么玩意。”
周限听到倚在旁边的人轻声低估了一句“好像在哪听说过”,他偏头,还没说话,池预率先开口:“不好意思,麻烦帮我看看那几个学生袖章上面写的是不是'学生会'几个字。”
周限:“......”
学他大爷。
大厅已经安静下来,周限重新抬眼,无语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大厅外拍打玻璃门的人已经害怕得踉跄着跑开,学生会们拉开一条红色尼龙绳,封住教学楼入口。
玻璃门自动打开,四五个学生会上台阶进来,走到被夹断的黑色物体旁边。
领头的女生偏头,对旁边的男生说:“哎呀,你去捡起来。”
她明明长得娇小可爱,发出的声音却又尖又奇怪。
男生收到命令,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提起脚边的头发,突然“呀”道:“有东西掉啦。”
“......”
到处都是混合着铁锈的腥味。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的动作,最前排的几个人当场吐了出来。
他们没有再管那些东西,四个学生会抬起两具尸体,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雨幕里。
羊头人一步步跨上台阶,收起黑伞,又圆又黑的眼睛平静地转动,扫视大厅内的人。
大家又开始不停后退,可惜后面已经没有一点空位,想挪也挪不了。
池预左手虚握成拳掩住鼻子,有些嫌弃:“一股羊膻味。”
周限皱眉,对李迎说:“这东西叫树饕。”
旁边的李迎已经埋下头,看都不敢看:“他妈的树饕是什么东西啊......”
而站在陈诉另一侧的人则是偏头看他,有些意外:“你知道?”
知道也屁用没有。
这东西周限两个月前去研究院院长办公室送项目资料的时候见过,形象印刷在一张泛黄的纸上,纸被压在会客区茶几下面。
周限捡起来看了两眼,纸张背面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符文,另一面就是羊头人的油画和介绍。
【学名树饕。】
【人羊同体,生活在草原,喜欢穿西装,喜欢吃心脏。】
【它有一把斧头,无坚不摧。】
介绍最后,有一段小字批注。
【逃离方法:夺走它的斧头,砍下它的四肢与头颅,按照顺序绑在树上。】
周限当时以为这是院长人到老年想体验新奇玩意,去玩剧本杀不做好事偷回来的道具,结果院长说:“这是我一老朋友很多年前画的,画了很多张,本来是要出版的,结果那家出版社倒闭了。他送了我本样书,书被我女儿弄不见了,这页应该是她撕了扔这里的。”
院长当时还叹了口气,说:“我那朋友现在得了精神病,可惜了。”
周限现在觉得,得精神病的指不定是谁。
他眯起眼,刚想回答李迎,忽然听到一声诡异的羊叫。
是从树饕嘴里发出来的。
人群之外,树饕漆黑的眼珠停止转动,直勾勾的落在正前方的地上。
那里,趴着被玻璃门夹断双腿的男人。
殷红的血还在从断口处往外淌,男人痛得意识都快模糊起来。他强撑着擦掉眼泪,再抬头,就看见羊头人一步步走过来,弯下腰。
诡异的羊头冲击力实在太大,男人怕得直哆嗦,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胸口徒然一凉——
羊头人徒手掏进男人左胸,停顿片刻,再抽出来时,手里多了一颗东西。
男人倒地死去,离它最近的人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有女生没忍住被吓哭。
而周限被挤在墙边,冷静地盯着树饕那只又尖又细的苍白手指。
旁边还有个似笑非笑的声音说出周限心声:“这细手看上去弱不禁风,怎么比铁还硬。”
周限懒得说话,他觉得他可以试试和这位树饕打一架。
人群里,有个大胆的为男人不平:“他都进来了腿也断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树饕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
“学校规则,腿在外面也算超时。”它的声音诡异至极。尖锐的男声,带着羊叫的节奏。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问:“谁还有异议?”
一片死寂。
徒手钻胸,谁还敢有异议???
剩余的学生会已经相继走进大厅,玻璃门自动关闭。他话音落下,那些长相正常的学生突然将脖子转得“咔咔”作响,原本的人头瞬间蜕变成了羊头。
众人:“......”
其实不必再恐吓。
李迎看着羊头人把心脏塞进嘴里,简直要崩溃,转头看见自己兄弟盯着羊头人一动不动,忍不住问他:“草,你在发呆??”
周限:“没有。”
李迎:“那你看什么?”
周限:“刚才在想,要不要上去和这玩意打一架。”
“我靠。”李迎虽然知道自己兄弟练过十几年,但不知道他已经牛逼到连怪物都敢单挑。他哆嗦了一下,问:“......现在呢?”
一头羊还能试试,一群羊......一羊一下能把他抓成臊子。
周限沉默几秒,从那群羊头上收回视线:“打不过,算了。”
他非常懂得知难而退。
李迎差点哭了:“我草,你不是说这是那啥玩意,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别草了,”池预看他,“现在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李迎眉头皱得更深了,“为什么?”
池预说:“羊头人有把斧头,用那个才能离开。”
周限一顿,偏头看他:“你也知道?”
池预不慌不忙地挑起眉,笑了一声:“你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这么小气?”
周限:“......”
不太懂这个时候为什么能笑得出来。
天生爱笑也不必这么爱笑。
树饕嚼完食物,羊口再次张开说话。
“恭喜各位顺利完成第二项任务。教学楼外已经被抽干氧气,这是迟到的惩罚。只有遵守学校游戏规则,才能顺利活下去。”
他说得理所当然,根本没羊在乎这群人到底想不想玩。
玻璃门外,暴雷轰鸣,被困在外面的人跑上来疯狂拍打大门。可惜厚重的玻璃只是发出“砰砰”巨响,没有丝毫要碎的迹象。
学生会重新蜕换成人头,领头的女生看着大家,咯咯笑道:“请大家跟我来报告厅,填写课程表。”
李迎怕得脚都有些发抖,在推搡中紧拉着周限的衣服。
周限看他,平静陈述:“想把我衣服拉成裙子你可以继续。”
“......”李迎默默松手,欲哭无泪,“可是我怕......”
周限在比逼仄还逼仄的一丁点空间里伸出手,揪住他后背衣服:“我拽你,走。”
......有点像遛狗,但李迎不敢说。
树饕跟在人群最后,边走边舔砥满是血的右手。
周限回头瞥了一眼,原本打算找那位天生爱笑的池预聊聊天,问问关于树饕的事。但是人挤人,他们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来了两个人。
隔得远,并且一点空隙都没留。
看来天暂时是聊不聊了。
一群人蹑手蹑脚跟着学生会下了一层楼梯,进入大敞着门的报告厅。
李迎仰头,看了一圈这间几乎看不到头的老旧报告厅,忍不住吐槽:“这么大,什么报告厅要搞这么多位置。”
按照常理来说没有,但这破学校就是个玩命的幌子,根本照不了常理。
要命的广播透过雨声从四面八方钻了进来。
【请挑选位置坐下,即将开始下一环节:抽签。】
树饕已经慢条斯理地走上讲台,扫视着台下乌泱泱的人头。
“不是写课表吗?怎么又要抽签??”李迎非常不满。
周限拉住李迎,说:“去后面。”
李迎不管前面后面,他只管死死贴着周限。
每个座位都已经提前摆好了纸和笔,李迎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进过无数张发霉的长桌椅,最后终于得到周限首肯,两个人跨进去坐下。
人流量太大,他们周围很快坐满了人。
远离了那些怪物,四周很快嘈杂起来,还有人和李迎搭了几句话。
李迎敷衍地应了几句,然后发现他兄弟一直半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某处角落。
李迎跟着扫了一圈,想起来什么,说:“我的妈,池预坐哪呢?他是不是也知道这东西?”
周限没理他,反而皱了下眉。
李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周限收回目光:“没看。”
李迎上一句话没控制音量,导致前后左右几个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周限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告诉李迎,池预坐在那个没人的角落。
一分钟前,他亲眼看着池预突然消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