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院,云迟意都不再试探林珩之,以免不小心触到他的逆鳞。
她又休息一段时间才去上学,后面每天被学业压得直不起腰杆,无力地流下两行清泪盼着放假。
秋风一过,冷风一起,转眼就到了腊八。
周六早上,云迟意戴着毛茸茸的粉色围巾,穿着雪白的羽绒服,在冷冽的寒风中跺跺脚。
她搓着手取暖,探头探脑往红绿灯对面看看,汪嘉嘉和辛小雅怎么还不来,不是说一定要吃到店里第一锅羊肉吗!
精致的面庞因冻红的鼻尖生出几分娇俏,月牙眼忽然一弯,云迟意迫不及待地挥手:“这里这里!”
等汪嘉嘉和辛小雅慢吞吞走近,她佯装嗔怒:“你们俩搞什么,一点都不体贴,让我一个病人等那么久。”
辛小雅在一边笑,汪嘉嘉直接掏耳朵:“少来,这套对林珩之有用,对我没用,你现在生龙活虎的,哪里还是病人,而且,我们不是要请你吃羊肉补身体吗,哪里不体贴了!”
一见面就是吵,辛小雅有回用手语说她们两个是欢喜冤家。
吵吵嚷嚷走着,汪嘉嘉脚边一顿,喜笑颜开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云迟意猜测:“怎么啦,你这次数学考了多少?”
汪嘉嘉脸色变得不好看:“不是这个。”
她把辛小雅拽到云迟意面前,下巴一扬,开始指挥:“不要紧张,你可以的,说吧。”
云迟意不由蹙眉:“嗯……”
话音未落,云迟意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辛小雅的手:“你能开口了?!”
辛小雅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嗯。”
汪嘉嘉在一旁补充:“简单一个字两个字偶尔都是可以的,后面会越来越好。我天天在她耳边说十句八句加油,她可算是愿意说话了。”
辛小雅涨红了脸,却依然要说:“对。”
辛小雅的声音是弱弱的,轻轻的,还有柔软的,一层鸡皮疙瘩浮在云迟意的手臂上,半天无法消退,她笑了笑,捏捏辛小雅的脸:“小雅真棒!”
“走,我们去吃肉。”
云迟意喜不自胜,一左一右挽着两人。
想一想,真是心情好,三人吃了一大锅羊肉,身体暖暖的特别舒服。
吃完回家的路上买到了冰糖葫芦,云迟意手里拿着一串,嘴里叼着一串,哼哼唱唱走进小区门。
她站在岔路口迟疑一瞬,微微一笑调转方向,打算先去林珩之家里逛逛。
这个时候林珩之应该在家里做大扫除。
她已是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他家门,到了门口,里面传来嘭的一声,她举起敲门的手顿在原地,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林珩之搞什么,在装修吗?
怎么门也没关?
云迟意歪着头视线顺着门缝看进去,一道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的药呢,你藏哪里了!那蠢货明明送错到你这里了。”
“你就是盼着我死!”
林珩之清冷的嗓音慢悠悠地说:“我盼着你死,你就会死吗?”
许久不见的林颂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把屋里弄得一团乱,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林颂四处乱翻,几乎是在嘶吼:“妈的,我花了多少钱才弄到这个进口药。”
林珩之站在墙边,淡然看着,甚至还有闲暇时间问:“你得什么病了,还要贵一点的药,应该是绝症吧。”
林颂听到他略带喜色的话音就气到喘不过来气,他早就知道,林珩之生下来就是为了索他的命。
父子争吵不休,冷不防看见站在门外的云迟意,林珩之眼神瞬间晦暗不明,嘴唇不自然地抿了一下。
林颂看到有外人,捂着胸口哭天喊地:“儿子真是不孝啊,想害人命啊。”
“太心寒了,我苦了一辈子都是图什么啊!”
云迟意忍俊不禁,趴在门边说:“林珩之,你家怎么进贼了还是吵吵嚷嚷的贼。”
居然是熟人,林颂脸上当即挂不住,都没心情演苦命父亲了。
云迟意推门进去,不知不觉已被卷入麻烦之中,她直接朝着林珩之走过去,把冰糖葫芦塞进他手里,抬起他手的同时,她看见他手背上有道口子,两三厘米,血已经结痂,伤口在他手上尤其难看。
她拧起眉心,非常不悦地说:“你受伤了?”
林珩之默默地低头看她,挪动脚步站在她身后,嗓音轻轻地解释事情经过:“他莫名其妙闯门进来到处乱翻,砸破的花瓶碎片哪里都是。”
“这段时间没看到他,以为他已经搬到别的地方,没想到又过来了。”
林颂听到他张口乱说,气得牙痒痒:“我不跟你废话,药还我。”
林珩之再向云迟意靠近,他的声音在身后很近的地方:“我没见过他说的药。”
他大概是弯腰俯身的,因为热气都扫在云迟意发顶了,云迟意侧了侧脑袋,说:“你听见了吧,他没拿你的东西。”
她轻笑:“倒是你,无缘无故砸碎这么多东西,要赔点钱吧。”
林颂一听,脸色难看地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砸东西了。”
云迟意双手抱胸:“林珩之说的,我相信他。你没砸的话,你敢发毒誓吗,是你做的第二天就重病不治身亡。”
林珩之一秒钟都不想见到林颂,更不稀罕三瓜两枣的赔偿,他直起腰,说:“我要是收他的钱,他下次就有理由赖上我。”
林珩之又对林颂说:“你走吧,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没拿到药,林颂自然不愿意走,尤其是林珩之大度的语气让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察觉林颂又要作乱,云迟意向前一步,但是被林珩之伸手拉住,再往前就是一地的花瓶碎片了。
云迟意任由他抓着,她冷下声音说:“林珩之不追究你,算你走运,如果要算起来,你私闯民宅,损坏财物,恶意伤人,你现在不想走也行,我等下去通知保安,送你去局子里蹲几天。”
她说完转头询问林珩之的意见:“你会写谅解书吗?”
林珩之言简意赅:“不会。”
林颂被这一番话唬住,狠狠骂了声:“我呸。”
他骂骂咧咧摔门离开,只留下一室杂乱。
云迟意皱紧眉心,环视客厅,花瓶碎渣子,踩烂的水果,书架上的书都惨烈地散落满地。
屋里本来就难收拾,林颂来了一趟,不知道林珩之要忙到多晚。
正走神,她的手被冰凉的手指包裹住,林珩之带她坐到沙发上,他仔细翻开她的身上还有手心。
“没受伤吧?”
云迟意甩开他的手:“我怎么可能受伤。倒是你,要不要消毒?”
“没事。”林珩之拿起扫把打扫客厅,碎瓷片乒乒乓乓地响着。
云迟意静静坐着,他扫到脚下,她往后一撑提起脚,沙发垫子下面有东西硌到她的手心,让云迟意不由得好奇起来。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大概摸出来是几盒药。
几乎是本能地一瞥林珩之,难怪他今天如此慷慨,原来是心虚不想纠缠。
云迟意把手收回来,笑眯眯地说:“你一个人扫什么时候才能好,我陪你一起。”
去找拖把之前,她拿起茶几上的冰糖葫芦,让林珩之先尝一口。
“我吃过了,酸酸甜甜的。”
林珩之不爱吃甜,可她眼睛亮亮的,让他无法拒绝,他垂头咬下一颗山楂,酸甜味很快在嘴里漫开。
云迟意满意地放下冰糖葫芦,转身去寻拖把,她没看见,林珩之含着山楂,视线随着她的动向移动,直到她再次回过身。
两个人清理垃圾,又把窗户擦干净,林珩之还叫人过来换上结实的门,和全新的门锁。
做完这些,天色昏黄,嘴里的甜味仍然清晰,林珩之舔了舔唇,摘下一把钥匙给云迟意:“不要弄丢,重配要钱。”
崭新的钥匙在云迟意手里泛着金属的光泽,她手腕一转,两指摩挲着钥匙:“这样光秃秃的太容易丢了,你给我编一个钥匙扣,挂起来方便携带。”
林珩之没拒绝,问:“你要什么样子的?”
闹他玩,他还同意了,云迟意想了很久,说:“就毛线针钩的冰糖葫芦吧,颜色好看。”
她说了之后,不确定地问:“你会吗?”
林珩之点头。
云迟意笑声欢快:“这也会?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林珩之下巴地抬起来了,表示:“所有的东西都有它的规则,摸懂了就简单。”
云迟意由衷地赞叹:“我有时候好羡慕你的脑子。”
话是这么说的,等云迟意前脚回家,他就锁门出去买钩针教程,还有一堆毛线团。
晚上煮了碗素面果腹,收拾好碗筷,林珩之擦干净手打开台灯,将教程书籍和毛线团都摊开在桌上。
他学东西确实有悟性,很快根据规律勾出一颗圆滚滚的山楂。
但模样不是特别好看,林珩之又把东西拆了,重头开始整理形状,来来回回重复三四次,他长指捏着红山楂,无名指按压眼睛,眉眼随后舒展,露出一丝满意神色。
云迟意睡觉之前发现他卧室里的灯依然亮着,她打着哈欠拉上窗帘。
“这么晚了还在读书,要不说人家学习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