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之没有在开玩笑,第二天晚上他就带着基础习题到云迟意家里来给她补课。
拒绝过,挣扎过,无视过,通通没有用。
时间拖拖拉拉的过去一个星期。
云迟意每天过得水深火热,精气神已经被折磨掉一半。
晚上,屋外的青蛙呱呱声此起彼伏。
云迟意趴在桌上,都不嫌外面的声音吵了脸枕在臂弯里昏昏欲睡。
她认为,做数学题这东西简直伤脑筋。
“扣、扣……”一重一轻的敲门声向后响起。
云迟意懒懒地抬起眼皮,蝶翼似的睫毛轻扇。她不打算去开门,就想看看林珩之的打算怎么办。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闷闷的说话声音。
林珩之的嗓音里带着些疑惑:“阿姨,这么早她就睡了吗,今天休息一天?”
孟鸢正在客厅看电视,乐呵呵的拿着遥控器嗑着瓜子:“这才八点?她怎么可能睡。你跟她说要是她再不开门,接下来一个星期我都不做饭了,我和她爸出去吃。”
话音刚落,门开了,一张充满怨气的脸探了出来,云迟意眸光幽幽的:“来了也不知道敲门,不是要补课吗,进来吧。”
林珩之缓缓的点点头。
等他擦身而过,云迟意笑眯眯的冲着孟鸢:“妈,外面馆子里面都不卫生,在家里面做饭健康一点啊。”
孟鸢得意地看着电视:“你别管我的事。对了,你和小林说让他明天在这吃饭,来来回回多累。”
云迟意冷脸一笑:“他说他不饿。”
林珩之的声音随之响起:“好,谢谢阿姨。”
云迟意听完狠狠关上门,转身瞪着他:“你还要在这里吃饭?”
林珩之坐在书桌前,摊开作业本,拧开笔帽,递笔给云迟意:“我也会帮忙打下手。”
“同桌,你什么都会一点啊,好全能。”她根本就是在咬牙切齿地说话。
云迟意接了笔,看着作业本上他手抄的题目走神,有解题思路,会写一点,但不想动手。
林珩之也在刷题,头也不抬地说:“有一道题老师讲过原题,但是做练习题的时候有一部分人还是错了,老师不是说明天还要抽查这些同学吗,你不再看看这道题?”
显而易见,云迟意就是一部分人其中的一个。
她转着笔,不屑地说:“我会,谁说我不会。”
刚下笔,她动了动鼻子,嗅到一股木质的香味。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林珩之停顿,写字的右手落在习题本上,他抬起左手腕闻了闻,并没有特别的味道。
看他钝钝的,云迟意噙着笑描述:“下雨天松树散发出来的味道。”
林珩之转头看过来,深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这是你逃避写作业的手段吗,你这样也会打扰到我。”
云迟意嗤笑:“这就手段了,我会让你分心吗?”
她说着,低头凑近他挨在习题本上的手,轻轻地吸一吸气。
果然,丝丝冷香入鼻。
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林珩之缩起来手,微微皱眉。
云迟意弯唇,像只顽劣的猫:“这才叫手段,懂了吗。”
林珩之胸口因呼吸缓慢欺负,明显是被云迟意气到了。
她大功告成一般撂下笔,腾地站起来:“学习了这么久好累啊,我去看会儿小说。”
林珩之侧着身体:“你一道题都没写完,怎么就累了。”
云迟意脚步雀跃,两步走到书柜旁边,挪开被各种习题,露出被遮挡的红色封面小说集。
本来,林珩之还想说点别的,见到这个颜色的封面,他大脑下一秒宕机了。
他不知道,云迟意收集着他出版过的所有书。
云迟意站在书架前,闲庭信步似的,手指在书脊上划过,优雅的像是在弹钢琴,她精心挑选出一本三年前出版的小说。
这本书是林珩之的出道作,那个时候他的文笔有些急切,着急去表达一些东西,常常沉不下心,几个书籍系列里,林珩之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本书。
云迟意埋头靠着书架坐下,矮凳和她的影子都被落地衣架遮去一半。
她翻着书,问:“林珩之,你平时看小说吗,喜欢什么类型的小说,都市的,修仙的,还是末世文?”
林珩之眼眸一垂,看不出情绪,他背过身,伏在书桌上继续写字。
嘴真严实,一句话都不说。
云迟意余光探过去,无声地微笑,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亮光。
“你平时只写题啊,那是不是有点无聊,我和你推荐一个我特别喜欢的作者,他是写都市悬疑……”
话说到一半,楼下吵吵嚷嚷的动静打断云迟意的声音。
她十分不悦地蹙眉,可是林珩之脸色顿时就黑了,走过来,越过她,他站在昏黄分界线的窗边,冰凉的双眸向下低着,淡淡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
这个反应,说明事情和他有关。
他这样凉薄的人,什么事能和他扯上关系?
云迟意立刻放下书,赶到窗边围观情况。
楼下,枝繁叶茂的花坛里,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露着肚皮躺在那里,红着脸,嘴角流着口水。
醉汉嘶声力竭地朝天喊叫:“死没良心的东西,你想饿死老子。”
他骂得口水直飞,夜里散步的邻居慢慢围过去,观赏这张熟悉的脸。
“林珩之,你个狗养的不孝子,还……还钱来!”
“老子辛辛苦苦挣钱……”
这么指名道姓点上林珩之了,云迟意没有见过他,也不难猜出他是林颂,也就是林珩之的爸爸。
林珩之就在她的身边,扭头看她一眼,阴冷的情绪在眼中一闪而过。
他回身去收拾书包,把书本,笔记本,笔依次放回去:“今天就到这里。”
云迟意半边身体靠着窗户,睫毛微动,她想看见他露出一丝破绽,但是他没有。
林珩之打开门,客厅里的电视声已经停止,孟鸢满眼担心地看他:“那谁啊,怎么喝成这样在闹事,你爸不在家,你一个孩子不要单独下去,要不我陪你?”
林珩之声音徐徐地说:“没事,阿姨,楼下那个就是我爸,他喝多了就那样,胡言乱语一整天。”
他脚步稍急:“今天课时费我退给您,明天我再早点过来。”
孟鸢愣愣地咂嘴:“这个后面再说……”
林珩之点点头,半鞠一躬,拎着书包开门下楼。
门被轻声关上,孟鸢看到云迟意一脸空白地站在屋子里,还以为她被吓到了,孟鸢急急跑过来拍拍她的背。
“哎呦,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嘛。”
云迟意揽住孟鸢的肩膀,偏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别怕。”
二十几秒后,林珩之喘着气赶到花坛边,林颂一歪头,马上就把他认出来了。
林颂陡然爬起来,把围观的人都吓一跳,他晃晃悠悠冲到林珩之面前:“我问你,钱呢?”
林珩之提着书包,挡开他的手:“每次都是这样,喝醉了就发酒疯……”
他还没说完,就被林颂推到在地,他眼神怔一秒,抬起被水泥地擦伤的手,更加怔怔地看着林颂,异常无奈地喊了一声:“爸……”
见到有人受伤,围观的人也站不住了,马上把林颂拉到一边:“别动手哈,不然家事我们也要管的。”
林颂醉醺醺地眯着眼睛,毒蛇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珩之,好想要把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才甘心。
林珩之轻声叹气站起来,顾不上冒着血珠的手掌,上前几步试探着扶住林颂,含糊着说:“先回家吧,我给你。”
他转身又对其他人说:“我爸不常回来,大家觉得他眼生是正常,他不是坏人,不好意思打扰到邻里了。”
楼上,云迟意半眯着眸子,试着读围观人的唇语,声音轻柔地重复:“从前怎么不知道他爸爱喝酒,还以为他不回来是怕被克死呢,估计这孩子日子这些年也不好过。”
她半倚靠窗户,垂着眼看林珩之把林颂扶进电梯。
林珩之也真是演得下去,孝顺模样像是从心底流露出来的。
云迟意还想探头往外看,冷不伶仃被走到林珩之的眼神一盯,她没由来地笑出声音,慢慢把身体藏回去。
他搞什么,还一心二用。
云迟意转头,客厅里传来孟鸢的声音。
“小意,你打个电话给小林,问他有没有事情,我看他好像都摔着了。”
云迟意直接开门出去,从茶几上捡了一个苹果,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开啃:“我不要,清官还难断家务事,我是什么身份,我问他干什么。而且,我打电话过去,他还会觉得我烦人。”
孟鸢横她一眼:“你瞧瞧你这个二流子的样子。”
云迟意继续晃悠着二郎腿:“林珩之又不会吃亏,我们不要担心他,你与其操心他,不如操心我。”
苹果很甜,她也咬得满足,开始点菜:“妈,我晚上要吃红烧鱼。”
“打电话让你爸买鱼回来。”孟鸢说不过,打开电视又没心情看,两眼盯着发呆。
云迟意抽空看她一眼:“你呢,你晚上想吃什么?”
孟鸢说:“也是红烧鱼,让你爸买条大点的。”
云迟意噘着甜腻腻的嘴亲孟鸢脸颊一口:“好的,我让爸爸再买点你爱吃的芦笋。”
孟鸢咂嘴,擦去脸上的口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而云迟意扔掉苹果核,琢磨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感觉自己想的很有道理。
烦林珩之这种事上,她总能想到办法。
云迟意擦擦手去拿电话,拨通了林珩之家里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