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他回头是岸 第5章 第五章

若兰不等气喘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太好了……”

“不，不，是不好了……”

沈时青听得糊涂：“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好，也不好。”

若兰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拉着沈时青就往外走：“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小跑着来到放榜公示的衙门口，沈时青看到了名录上她的名字正在中间，她心中大喜，虽然这并非表示已经高中，但好歹也算是过了一关。

进入殿试的人仅有数十人，比起先前的乡试会试人数少了很多，但要想表现出彩，从众多出类拔萃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难度并非一般。

沈时青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若兰的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

“这是我说的好事，你榜上有名，但是不好的就是……我刚才听到的……好像有人告到知府那里了，说你有作弊的嫌疑，要求调出你的答卷重新批阅。”

“为什么？”沈时青不懂这种质疑从何而来，似乎根本没有缘由，仅凭意气用事，妄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把她也拉下来，空出一个名额来。

沈时青不想以这样的恶意揣度他人，但是似乎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毕竟榜上有名，意味着离权势地位也就更近了一步，如此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任谁都会心动。

构陷一个人太容易，不需证据，仅仅提出质疑，而被构陷的人却需要找出无数证据来证明自身的清白。

“我刚才急着回去告诉你这个消息，没来得及听清楚，反正闹得很大，那个人好像是有什么证据。”

沈时青反而不慌，清者自清，她从未做过这种事，还能被人硬把脏水泼到她身上来，她不信南梁的律法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南梁的官员也不会昏庸到这种地步。

若兰急得满头是汗，问：“怎么办？”

“万一真的被他告成了，可就完了。”

“怕什么，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任他如何污蔑我，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沈时青拉着若兰往回走：“走吧，我还要回去准备一个月后的殿试。”

当下最重要的便是这件事，可不能被干扰了心态。

若兰还是犹豫：“真的不管吗？”

“眼下这种情况，我若自己送上门去，即便查到最后是子虚乌有的事，那也要好些日子，等我得了自由，一切都晚了。”

沈时青这话除了安慰若兰外，也有给自己心里暗示的意思，可她心里很清楚，这事都闹到衙门了，自然不可能轻轻放下，事关考试公平，知府必然要给出个结果。

沈时青如今打算得是能拖一日是一日，尽量为自己多争取些准备殿试的时间。

沈时青盘算着日子，一边准备，一边提心吊胆地等着衙门来人。

第七日，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她被‘请’到了府衙。

说是请，只是因为她如今的身份已经非比寻常，通过了会试，如今也有了进士的名头，对待她，自然不能像对普通平民百姓一般粗暴无礼。

沈时青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见到知府的时候，面对质疑时，心里也稍微了有些底气，不必把自己的位置放得过低。

让沈时青意外的是，她在这里还见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萧璟翊靠在太师椅上，坐姿算不上端正，听到沈时青出现，只是浅浅地掀了下眼皮，随即便不再看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瞧不上她的嫌弃。

沈时青虽然惊讶，但也不想讨人嫌，萧璟翊视她如无物，她也不会上赶着被人看成是攀附权贵的人。

知府看着屋里的两人，汗珠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哪一方他都不愿意得罪，萧璟翊的身份自不必说，沈时青则是极有可能成为皇上眼前的红人，这种情况下，他说一句话都要反复考虑，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王，王爷……”萧璟翊只是看了知府一眼，没说话。

知府只能转向沈时青，很客气地道：“沈……”

他在称呼上一时犯了难，沈时青也不为难他，说：“大人叫我名字便是。”

“好，好，想必你已经听说那件事了，今日请二位来就是为了想听听二位的意见，该如何处理此事。”

“我自然相信沈贡士不会做这种事，但是，如今有人检举，我作为知府，必须得百姓一个交代，希望你能理解。”

沈时青：“当然，需要我如何配合，您尽管说。”

“检举之人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文章，检举文中直接指出……指出……”

“说什么？”

听到萧璟翊的声音，知府顿时汗流浃背，都快发抖了，他是听说过这位的手段，生怕一句话不对，他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说沈贡士与王爷您私相授受，达成了交易，所以……所以……她能通过，全是您在背后推动……”

更难听的话知府没敢说出来，只敢用自己的话尽量委婉地传达了检举文中的意思。

萧璟翊听得不耐烦：“拿来给我看看。”

“您还是别看了……”

起初看到这篇文时，他心中还有过小小的猜忌，莫非真不是空穴来风，但看到沈时青时，他的猜疑消了大半。

“拿来。”

萧璟翊倒要看看这人究竟写了什么不能让他看的内容。

知府这才命人将文章送到了萧璟翊手里。

萧璟翊看前，知府又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您放心，这东西只有我看过，没有其他人知道。”

“不会有人泄露出去。”

沈时青听得头大，本来没有的事，被知府这样一说，反而越描越黑，好像她和萧璟翊之间真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萧璟翊快速地扫过手中纸上的内容，看完后，忍不住打量起沈时青来。

即使沈时青想装作若无其事，也无法忽略萧璟翊的目光。

萧璟翊将信纸扔给沈时青：“自己看看吧。”

“就因为你的愚蠢，连本王的名声也一并被毁了。”

沈时青捡起信纸，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若仅仅猜测她是萧璟翊的幕僚也就罢了，那她与萧璟翊的关系也只是简单的利益关系，但此文中完全没有根据的臆想让她简直难以直视，怪不得萧璟翊也如此不悦。

萧璟翊看着沈时青，实在想不通写此检举文的人究竟是何种想法，竟然会认为他和眼前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看不出性别的人之间会有苟且之事。

沈时青在女子中不算瘦小，更可以称得上高挑挺拔，但这样的身材放在男人中，就有些不够看，同样的纤细，出现在男人身上就是孱弱不像个男人。

沈时青深知此事，所以一直努力模仿男子，从走路姿势到说话语气，全都学了去，她总安慰自己，世上这么多人，又有谁规定了男人只能是高大威武，她这般瘦弱的男人也是存在的。

萧璟翊这样一直生活在男人堆里，习惯了靠武力说话的野蛮人尤其看不上她。

“王爷，这也并非小人的本意。”

“本王真的很怀疑你这种脑子是如何通过此前的院试、乡试……”

“殿试前不与考官接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为了一个不值钱的破玉配跑到本王住处，本王都不知道你是真的没有考虑到还是故意为之？”

“这样对小人又有什么好处？”她何必做这种让自己陷入麻烦的事。

“问得好，本王也想知道。”

时至今日，沈时青也干脆开门见山：“在王爷眼里不值钱的破烂，对我这种人来说，是不能无视的一大笔钱。”

“小人去王爷府上确实只为了找回玉佩，仅此而已。”

萧璟翊突然站起来，走了几步，在沈时青面前停下，弯下腰，盯着沈时青。

“王，王爷……”

不管沈时青是男人还是女人，萧璟翊此刻的动作都让她无法不退。

萧璟翊‘啧’了一声，抓起沈时青的衣领，把沈时青拎了起来。

沈时青慌了，虽然害怕还是尽力保持镇静：“王爷，请把小人放下来。”

萧璟翊松开手，沈时青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她顿时感到羞愤万分，萧璟翊此举毫无疑问是在侮辱她。

“王爷，小人虽然出身贫苦，但也是有尊严的，您这么做是为何？”

萧璟翊眼皮半垂下，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一开口是挥之不去的傲慢，每一个字都带着不耐与嫌弃：“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妄想金榜题名？”

“你身上这身衣服是如何来的？”

沈时青低头看去，这身衣服还是她那日和若兰一同去在一堆旧衣里千挑万选出来的。

“买的。”

“旧衣？”

“是，小人家境贫寒，买不起新衣，穿旧衣违反了哪一条律法？”

萧璟翊淡淡地吐出一句：“这是我的衣物。”

沈时青顿时浑身一僵。

“本王府上或许是出了中饱私囊的废物，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若他日你为官后，穿着他人的旧衣招摇过市，让自己陷入是非中，朝廷的脸面何在？”

“层层选拔出来的人才，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你可以说自己穷，本王不会看不上你，但你的眼光就仅仅局限于此，不过三五两银子就能让你折腰，格局太小，往后遇见了更大的利益，你要本王如何能相信你经得起诱惑。”

“穷不是问题，但你这样的人不行。”

沈时青直视萧璟翊，回道：“您似乎字字都在说对我没有偏见，但字字都是对我的偏见。”

“如果入了您的眼，我此举可以被美化成勤俭节约，因为我是穷苦出身，更能设身处地为底层百姓着想，往后必定是个清廉公正的好官。”

“因为您不喜我，所以我所作的一切在您看来都是缺点。”

“就因为您不喜我，就要抹杀我这个人的一切，哪怕我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入选，您也要因一己私欲将我除名？”

“当今圣上开恩科举贤纳士，不论门第，不比出身，怎么在您这里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