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跑去报信了,赵妈妈不情不愿开了库房。
迈进去之前,李镜芙留了个心眼,“赵妈妈,我找不到,你陪我一块进去吧。”
她可不想等会儿被关在里面,然后再被扣上个偷盗府中财物的罪名。
赵妈妈的脸色更差了,却也只能闭嘴跟上。
宣宁侯府的内库房分三层,一层是平时收到的一些赏赐或是赠礼,二层是周氏和孟氏的嫁妆,三层则是一些较为稀有的珍宝。
李镜芙从一堆箱笼中间穿过,盖严实的自然看不到,但摆在两边博古架上的却是一眼便能看到。
乖乖,不愧是传了几代的侯府,奇珍异宝就是多,这要是卖了,也不知能换多少钱。
三人顺着楼梯上了二层。
二层分了左右两边,都不用问,只看了一眼,李镜芙就知道右边的是原身亲娘周氏的嫁妆。
因为右边明显比左边多出至少十几只箱子。
她记得当初看小说时,有提到过当年周氏嫁给宣宁侯的时候,那是十里红妆、百抬嫁妆,周大将军险些将全部身家都压在闺女的嫁妆里,叫京中女子羡慕不已,其中就包括现在的孟氏。
但没办法,谁让周氏是周大将军唯一的孩子。
李镜芙迈步就要往右边走去。
谁知赵妈妈叫住了她,“大小姐,左边的才是先夫人的嫁妆。”
李镜芙顿住,不可置信地回头。
她看了眼赵妈妈,又看了眼右边稀稀拉拉的箱笼,最后看向兰草。
兰草也是一脸懵。
李镜芙指了指左边,“那是我娘的?”
赵妈妈点头。
李镜芙又指了指右边,“这是孟氏的?”
赵妈妈点头,然后意识到李镜芙称呼不敬,准备出口斥责。
谁知李镜芙突然笑起来,吓得她直接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李镜芙是气笑的,也是无语笑的。
套路啊,多么经典的套路。
“说说而已,结果你们拦着我,还真是因为把我娘的嫁妆偷卖了啊。”
“大小姐您莫要污蔑人,先夫人的嫁妆就是那些,何来偷卖一说……”赵妈妈辩解,却在李镜芙的盯视下渐渐没了声音。
李镜芙转身走到左边,随手掀开了最近的一只箱子。
是一箱字画。
她拿起最上头的一幅,解了系带展开,对着外头的日光看去。
是一幅山水图,山峦起伏,云雾缭绕。
但她只看一眼就笑了。
上辈子为陶冶情操也学过那么一两年的国画,虽说到最后她画的还像小学生吧,但起码也能分得清好赖。
眼前这画,比起她来说那肯定是十分不错,但若是作为周大将军给独女准备的嫁妆来说,就完全不够格了。
周家那是什么人家?世代驻守西南,军功赫赫,虽比不得京中这些豪门,但也差不到哪去,周大将军能在明知女儿嫁的是京中老牌勋贵的情况下,还拿这样一幅差强人意的书画做嫁妆吗?
这不是崩人设么。
李镜芙把画重新卷起来,拿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箱子。
“兰草。”她突然叫到。
“奴婢在。”
“我记得宋妈妈走之前,是不是把我娘的嫁妆单子留下了?”
兰草挺了挺胸膛,“是。”
“你去,把单子拿过来。”
兰草应下,转身狠狠瞪了赵妈妈一眼,噔噔噔跑下了楼。
赵妈妈看着李镜芙的背影,眼皮跳个不停,心里不安生,转身准备去给孟氏报信。
“赵妈妈。”
她突然听到李镜芙的声音,回头,便看到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就不怕我把对面的东西都偷了啊?”李镜芙轻飘飘地说道,“我可干得出来。”
那笑容瘆得慌,赵妈妈的背上几乎是瞬间就流下冷汗,脚步却是半分都不敢再动了。
-
宣宁侯往库房去的时候,半路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孟氏,只见她脸色苍白,眼中含泪,一见到他,便哭着扑过来。
宣宁侯急着过去,却被她堵住,不得不将她带到一边,“何事如此?”
孟氏本就生的小家碧玉,此刻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带上泪珠,都不输那些年轻姑娘,甚至还要多几分成熟女人的气韵。
扑人不成,她两手紧紧楼上宣宁侯的胳膊,“侯爷,大姐儿突然回来了,她……”
孟氏也知晓除夕那晚宣宁侯将李镜芙送去三皇子府的事,今日猛然听到她回来了,慌得魂不守舍。
宣宁侯示意她噤声,“不管如何,你我先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何。”
孟氏定了定心,跟着宣宁侯往库房行去。
到了地方,却正好和取了嫁妆单子回来的兰草碰上。
兰草吓了一跳。
宣宁侯横眉竖眼地瞥她一眼,“你干什么去了?”
兰草瞧着对面的阵仗,意识到什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侯爷夫人万安,奴婢去帮小姐取东西。”
说罢,看着宣宁侯似乎还要说什么,兰草急忙道:“小姐还在等着,奴婢就先上去了。”说罢一个转身,飞一样地跑进了楼。
宣宁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刁仆!刁仆!”
孟氏上前拍着背给他顺气,“侯爷消消气,莫要为这等奴婢耗神,大姐儿还在上头呢。”
宣宁侯想起正事,脸色铁青,一甩袖子进了库房。
一上二楼,宣宁侯先是看到跪在一边的赵妈妈,而后视线一转,便见李镜芙拿着一把匕首,正挨个掀开箱笼的盖子。
宣宁侯一顿,后跟上来的孟氏看到此景,也是大惊失色。
她忙把赵妈妈拽起来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妈妈心里那叫一个苦,她哪能想到李镜芙方才蹲在那是在找兵器,她也不知道周氏这些嫁妆里有些什么东西啊。
孟氏瞧见她那表情就知道问也是白问,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又装起一副慈母的样子,上前劝阻。
“大姐儿,你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家人,怎么还用得着动刀动枪的,快把匕首放下,当心伤着自个儿。”
话音落,李镜芙像是才发现身后有人似的,慢慢转过来,黑漆漆的眼眸扫过二人,忽地笑了。
“都撕破脸了,侯爷夫人就不用与我演戏了吧?”
孟氏闻言脸色一僵,瞥了一眼宣宁侯,见他也是呼吸粗重,显然气得不轻。
“你到底要做什么!”宣宁侯决定不与她废话,直截了当问道。
李镜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眉毛一挑,手中匕首往周围划了一圈,“侯爷看不出来么?”
宣宁侯环视一圈,自然也猜到了,只是不想说出口。
李镜芙嗤笑一声,拎着匕首敲了敲脚边的箱笼盖子,“那麻烦侯爷和夫人解释一下,我娘的嫁妆都去哪了?”
宣宁侯双眸一眯,攥紧了拳头。
旁边孟氏看他那样,眼珠一转,在旁抽泣起来。
“大姐儿,你这话叫我可真是伤心,我虽从未见过周姐姐的面,却也敬佩她的为人,嫁进侯府这些年,我自认待你不错,吃穿用度上甚至比容儿都费心得多。要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了,你尽管提出来,我改就是,何必要说这样的话,伤了侯爷待你的一片慈父之心呢?”
三言两语,孟氏就又挑起了宣宁侯对周氏以及李镜芙的不满。
当年她之所以能和宣宁侯勾搭上,就是因为周氏善妒,成婚后,就连宣宁侯与同僚在外吃酒回来晚了,也要一顿盘问,日子长了,宣宁侯逐渐不耐,再加上同僚时不时调侃他惧内,二人的感情也就此被消磨殆尽。
所以她对宣宁侯一贯都是小意温柔,完完全全地臣服,男人嘛,有几个不偷吃的,只要他的心最终是被你拿捏在手里的,那他今夜在谁的床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氏当年就是看不透这点,才会在日复一日的争吵和失望中折腾垮了身体。
“你与你那个娘一样,蛮不讲理,横行霸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本侯!”
“我娘不过是管着你,不让你纳妾,不让你**,不让你眠花宿柳,这就叫蛮不讲理、横行霸道了?侯爷,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求娶我娘的时候,是怎么与我外祖父承诺的?”
“你!”宣宁侯语塞。
李镜芙当然不知道宣宁侯当初有没有在自个儿准岳父面前承诺立誓,那些话不过是随口说来,真真假假都不重要,她只是要宣宁侯难堪。
“你要脸,你觉得被我娘管着,被同僚调侃没面子,那你在我娘去世一年后带回来一个只比我小一岁的女儿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脸呢?”
“你个逆子!”宣宁侯被她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扬起巴掌就要扇过来。
“别动!”
突然,李镜芙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举了起来。
“啊!”
孟氏惊叫,宣宁侯也霎时不敢再动。
因为李镜芙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弓弩。
看着对面两个一动不敢动的人,李镜芙心中窃喜。
还好这俩人眼皮子浅,只觊觎周氏嫁妆里那些值钱的古玩字画、珍宝首饰,没动过这一箱子兵器,不然,她还没这个把握跟这俩人在这对峙呢。
“既然二位也不是什么要脸的人,那我今日也就不费那个心思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利利索索的,把该解决的事都解决了,好吧?”
没人接话。
宣宁侯一张脸憋得通红,孟氏的一张脸倒是惨白的快没有血色了。
“既然都同意,那咱们就……”
“李镜芙你想做什么!”
楼下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李镜芙瞥了一眼,发现是不知何时收到消息的李妙容,以及被她带过来的李耀祖。
见到这姐弟二人,孟氏和宣宁侯慌了,一边眼神示意李妙容带着李耀祖赶紧走,一边却又不敢动弹。
李镜芙坐在一只还没打开的箱子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家四口的蹩脚戏。
李妙容完全没有理会母亲快要抽筋的眼,竟然拉着李耀祖走到了前头来。
“李镜芙,你身为人子,不但对生养你的父母毫无敬爱反哺之心,反倒出言不逊、肆意顶撞,如今还敢拿着刀箭相胁迫,你是当这家里没人能治得了你了不成?”
李镜芙没理她,目光转向一旁的李耀祖。
“你要说啥?”
独苗来这,肯定不止是走个过场。
果然,她刚问完,就见李耀祖噗通一声跪在了宣宁侯腿边,“爹,您给儿子做主,大姐她平日总挑您不在的时候欺负儿子,还威胁儿子不许告诉您,不然就要打死儿子啊!”
说完,他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哭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李耀祖今年九岁,是个身高体重差不多的小胖子,自小被宣宁侯和孟氏娇惯,不光在家里横行霸道,去了学堂也总是欺负同窗,最后没办法,宣宁侯只好把他领回家里来找西席单独教导。
但饶是这样,也被他气走好几个夫子,可每每宣宁侯要教训他的时候,孟氏就拿他是独子一事求情,母子俩一块哭,就把宣宁侯的气哭没了。
李耀祖是被李妙容带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污蔑李镜芙平日里欺负他,李妙容给了他十两银子,才让他保证到了这不会掉链子。
李镜芙被他哭得耳膜疼,还没等那边又被拱起火来的宣宁侯开口,右手食指便轻轻一扣。
“嗖——”
一支羽箭啪的钉在离李耀祖不足两步的地方。
霎时间,哭声停了。
[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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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