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云穗现在满脑子都是吃的,实在是太饿了!今天一整天,她只啃过几块杂粮饼,还是超级硬的那种!
云穗欲哭无泪,盯着荞麦种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语道:“荞麦饭,这玩意儿在末世,那可是比压缩饼干还金贵奢侈!”
自从末世植物都基因突变后,云穗就再也没有吃过谷物类食物,记忆里的味道早就模糊,只剩下对“热乎食物”的本能渴望。
云穗瞥了一眼旁边气息微弱、依旧躺尸的女孩,她身旁摆放着那个被她娘埋在树下、又被自己带出来的陶瓮,心念微动。
荞麦籽吃一点少一点,这可是基地出品上好的良种……能少吃点就少吃点吧。再说了,我借了她的粮,又不是不给她吃。
想至此,云穗利落地将陶瓮中的黍米倒至在作战服内衬,然后解开荞麦袋,舀出一小捧深棕色的荞麦籽。
紧接着,她随手摸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哐哐哐”几下就把荞麦籽外壳砸开,露出里面浅棕色的荞麦仁。
云穗将这些荞麦仁倒进空出来的陶瓮,再随手抓了一小撮黍米撒了进去。
混合好谷物后,她又从洞外浅洼处取回清水,待水线没过谷物多出一截,她便将这陶瓮架在滚烫的篝火之上。
时间在篝火的舔舐下和陶瓮内渐渐升腾的水汽中缓慢流淌。万籁寂静,唯有柴火的爆裂声和陶瓮内粥水翻滚的咕噜声。
渐渐地,一股甜甜的谷物香气开始穿过陶瓮弥漫在这狭小的山洞中。
当陶瓮中的咕噜声变得稠密而欢快,荞麦独有的焦香与黍米甜糯的米香交织融合,整个山洞的香气达到顶点,云穗不禁口齿生津。
而就在这时,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声也从身后响起。
云穗倏然回头,篝火的微光勾勒出少女瘦削的轮廓,她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
片刻后,女孩终于睁开眼睛,目光失焦般地在昏暗的洞顶上游移,仿佛刚从噩梦中挣脱,一时间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待她回过神来,视线与云穗交汇,身体下意识一缩,随即又想起些什么,惊喜地瞪圆了眼睛,神情兴奋道:“你是…神仙姐姐?”
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云穗,嘶哑的声音充满了希冀,满脑子都是此前云穗奋勇杀敌的骁勇模样。
就是那些匪寇,他们不仅抢走了粮食,还屠戮了整个村庄,而这位姐姐从天而降,不仅救了自己,还连杀了两个恶徒,替村子报了仇!
此般神勇之人,如何不是神仙!
女孩心中越想越觉得靠谱,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孺慕之情。
面对女孩表现出来的友善,云穗并未直接回话,只是轻轻抿了下嘴角以示回应,随后又装作毫无防备的转头照看陶瓮去了。
这是末世带给她的经验,无论对方是何种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而将后背留给别人,也是她最擅长的手段之一,一来可以表现自己的“友善”,二来还能利用自己柔弱的外表,钓出那些居心叵测的大鱼。
当然了,这一招只能在确保对方无论有何举措,自己都能应对的时候才能使用。
好在自云穗身体异变完成后,除了对付某些顶级嗜杀的异种时力有不逮,其他时候基本都是得心应手的。
女孩对云穗的冷淡并未在意,心中还想着如何与这位神仙姐姐搭话。
奈何这焦香四溢的谷物香气实在诱人,令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云穗脸上移开,看向一旁的陶瓮。
陶瓮里的荞麦颗粒已然胀开,混杂着点点金黄软糯的黍米在稠厚的汤汁里上下翻滚,正咕咚咕咚冒着气泡。
白色蒸汽裹着浓郁的自然香味飘散至洞内各处,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女孩在此诱惑下开始无意识的吞咽口水,肚子里发出轻微的“咕咕”声。
云穗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便知时机已到,转头朝女孩问:“想吃吗?”
她拿起垫手的布片将陶瓮取下,滚烫的陶瓮接触到冰冷的岩石后发出“呲”的一声轻响,将女孩从呆愣中唤醒。
女孩听见云穗如此问,略带些惊喜又颇有些心虚地问:“我…我也可以吃吗?”
娘亲之前就教导她,不要轻易拿旁人的吃食,就连去亲戚家拜访都要避开吃饭的时间,她和这个姐姐可才第一天认识呢。
不过…她真的好饿哦。
小姑娘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一时间有些犹疑。
云穗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意,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糊状饭食放至她面前,肯定道:“当然,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些问题。”
女孩茫然地看着云穗,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飞快地点头,鼓起勇气道:
“好!神仙姐姐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我都告诉你!”
说话时女孩脸颊鼓鼓的,一脸认真的模样仿佛一只讨人欢心的小猫。云穗不禁软了心神,但表面却依旧皱眉:“不要叫我神仙姐姐,我可不是神仙。”
她懒得跟一个小屁孩掰扯称呼问题,开门见山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女孩略有些局促,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组织语言道:“我家姓云,我还没有名字,要等今年过年满了十二岁,村长爷爷才会给我取名字。”
许是知道没名字不方便,她又补充道:“不过,我娘一直叫我小石头,姐姐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古代小孩易夭折,不少地方认为取名太早容易被阎王爷勾魂,这才等十二岁半成人后再取名,云穗对此还是理解的。
只不过,小石头……
“听起来倒像是个男孩的名字?”云穗奇怪道。
女孩,现在应该叫小石头了。
小石头眼睑低垂,解释道:“村长爷爷说,我出生时身体太弱,所以给我取名为石头,想让我像石头一样坚硬。”
云穗了然,追问:“识字吗?”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文字可是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
奈何小石头头摇地飞快,带着乡下孩子特有的淳朴和理所当然:
“我娘说,那些都是城里的少爷小姐们干的,我们学好种地就行。不过,前几年有人在镇上办学堂,我爹还想送我去呢……可现在,爹娘不在了,村子也没了。”
说到这,她眼神瞬间黯淡,声音也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云穗心下微沉,一个十二岁、不识字、刚经历灭门惨祸的孩子,能提供的情报价值实在有限。但好在,她此前已经从假流寇那儿知道个大概,现在只需验证即可。
“你们村叫什么?那群流寇为何要屠村?”
谁知,小石头听到这话,偌大的眼睛登时就红了,眼中怨恨已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想了些什么,她摇了摇头,努力将泪水憋了回去,缓缓开口:
“我们村叫云溪村。虽然靠近贺州城,但三面环山,土地贫瘠,因此并不算太富裕,平日里也很少有外人来…就算有土匪,也是抢了粮食就走。
“可昨天晚上那些人,他们与普通土匪不一样!不仅抢走了所有粮食,还见人就杀!村长爷爷、我爹我娘、堂姐……都死了。”
小石头呼吸急促,额头和脖颈的青筋猛然鼓起,眼睛里迸射出刻骨的恐惧和恨意。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泪珠还是止不住的滑落,混着血迹和汗水,在脸上留下道道沟渠,然后听她颤抖着声音继续道:
“今天在林子里,我听见了!那些人根本不是山匪,他们是叛军!那个领头的说‘要扮做流寇,监视楚家军’……
“…对!就是这句话!”
“叛军…监视楚家军。”云穗轻声重复。
其实,她在树上也听到了,只不过当时不清楚情况,所以没太在意。看来那个假流寇并没有说谎,他们大概率是魏王的人。
待小石头冷静下来,云穗又问:“此处距离贺州城多远你知道吗?若是让你带路,你能走到吗?”
小石头抬起没受伤的手,狠狠抹了一把脸,默默点头:“我知道,贺州城在我们村的西北方,大约要走一个多时辰。”
以往她时常跟着娘亲去城中集市,那条路她闭着眼都会走。
云穗满意点头,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小石头一一解答。她知道的东西虽不多,但确实是老百姓生活中能看到的点滴琐事。
而云穗将她的描述与那假流寇的描述一组合,便得到了此间事情的真相。
三个月前,高州发大水淹没二十多个郡县,导致黎民百姓死伤无数,朝廷不仅不赈灾,反而为了皇帝修碧楼阁而严苛税赋,以至于灾民百姓卖儿卖女,流民起义军揭竿而起。
魏王朱全礼不满朝廷苛政,于封地黎阳开仓赈灾,引得大批流民前往,随即又联合各路起义路反对暴政,一路西进攻克十余郡县,其战力势如破竹,上个月才刚刚攻破了贺州城。
这也是为何小石头的娘亲会将粮食埋在老槐树下的原因,老百姓们怕啊!为了避难,云溪村的人纷纷躲进了山里。
可谁知,朱全礼的军队在攻打临漳时受了挫,二十万流民军被楚家军三万铁骑挡了回去,那叫一个惨败!
流民军本身就没有秩序,能连破数座城池全靠一个莽字,而楚家军军备整齐,据说又是威风八面的楚将军带队。
传闻中,楚昭楚将军十三岁入营,带兵后少有败绩。且贺州城三面平原,乃四战之地,无险可守。
因此,朱全礼认为苦守贺州并不合算。
于是,七日前他便带着起义军精英部队仓惶逃离,前往天险之地溪峡拒守,而他裹挟而来的流民则被留在了贺州,拖延楚家军进程。
与此同时,他又派了一批精锐部队扮作流寇在贺州城附近扫荡,一方面实行坚壁清野的战术,一方面监视楚家军的潜在动向。
“看来那时的马蹄声和呼喝声便是追赶而来的楚家军了?”云穗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