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洪水 第3章 突发状况

原先的台词本沈遇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还有他写了很久的人物小传，之前花的那些功夫全都白瞎了。

换个角色就得重新打磨人物弧光，可是时间太紧了，这导致沈遇压力很大，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进组之前，沈遇回了一趟家。

沈母看到他倒是一愣：“你们兄弟俩还真是默契，要么都不回来，要么就一起回来。”

“我哥也回来了？”沈遇有些惊喜。

“嗯，你们俩一个德行，回来也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沈母嗔怪道。

沈遇笑笑，“这么久不见您都不想我啊，怎么一回来就训我？”

沈母打开冰箱翻找着，一边冷哼：“你都不想我，我干嘛要想你。忙起来连个电话也没有，我当你忘了你还有个妈呢。”

“我，我这平时电话太多了。”沈遇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妈我饿了，您不知道，我在外边天天都惦记着您亲手做的红烧肉。”

沈母一向拿这个小儿子没办法，无可奈何道：“真是欠了你的。”

“谢谢妈！”沈遇乐不可支，笑得很甜。

“怎么我回来就没说要亲自下厨？”一道修长的身影斜倚着厨房门，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我不是亲生的啊？”

“哥！”

沈母白了沈靖尧一眼：“你有老婆疼，星仔没有。”

沈靖尧语塞。

“去去去，都出去，别挡在这碍事。”沈母将两个人一齐推出厨房，“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别下棋了，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赶紧去给我买几斤新鲜的五花肉。”

沈靖尧只好从命，姜女士虽然年纪大了，但余威犹在，家里三个男人都得乖乖挨她训。

沈遇跟着哥哥来到客厅坐下，惊喜之余又有一丝尴尬，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他哥年长他十二岁，小时候沈遇最爱粘着哥哥，这些年见面愈发变少，俩人之间倒是生疏了许多。

“嫂子和甜甜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出去溜狗了，等会儿吃饭就回来了。”沈靖尧倒了杯茶，推到沈遇跟前，“最近怎么样？”

“还行，马上又得进组了，估计得忙上几个月。”

沈靖尧点上一根烟，“你们圈子里的事我也不懂，别在外面受了委屈就行。”

沈遇在哥哥面前一副甚是乖巧的样子，他笑笑：“我知道。”

沈靖尧轻叹一声：“小时候鞋被人踩脏了都要回来跟我告状，长大了倒好，什么都不跟家里说了。”

沈遇不以为然：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嘛。倒是有件事，感觉得和沈靖尧提一嘴。

“我后面那部戏，”他犹豫着开口：“那谁也在这个组。”

沈靖尧眉头一凛，眼眸瞬间染上不悦：“褚金泽那孙子？”

沈遇不禁莞尔，对哥哥称呼褚金泽的方式感到好笑，他戏谑道：“也不至于这么说他吧，哈哈，他不是你好兄弟嘛？”

“狗屁！”沈靖尧横了沈遇一眼，似是对“好兄弟”这个说法十分不屑。

沉默良久，沈靖尧收敛了怒意。

“你不是小孩子了，自己选的路，你自己看着办。”递到嘴边的烟嘴顿了顿，“不会还想和他复合吧？”

沈遇嗤之以鼻：“哥，你骂人真难听。”

“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别跟我说什么‘没遇到合适的’这种烂借口。”一句话给沈遇堵得死死的。

“……不太想谈。”

“为什么不想？”沈靖尧不依不饶地问。

沈遇不太想和他聊这个话题，但哥哥咄咄逼人的架势，他有些招架不住。

“你知道的，哥。”沈遇定定地看向沈靖尧，没必要去追问答案的。

沈靖尧也反过来直视他，想从他眼中找出别的可能性。

但沈遇的眼神很坦然。

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做哥哥的能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吗？沈靖尧顿时泄了气，他把烟嘴狠狠碾进烟灰缸，颓然靠在椅背上。

叹道：“我真搞不懂了，一个两个的，都着了魔了。”

没多久沈父回来了，总算结束了这场兄弟之间的谈心，沈遇才松了口气。

和兄长谈论这些事让他觉得很别扭很难堪，因为沈靖尧是唯一一个，见过他那些狼狈样子的人。

沈靖尧和褚金泽从小玩到大，曾经那么要好，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俩这茬子事，不会变成如今这般疏远。

沈遇心里有些许愧疚，不过好在现在大家都过得很好。

对，都很好。

难得回来一趟，沈遇就想在母亲面前多献献殷勤，便在厨房帮母亲打下手。最后一道汤出锅，他自告奋勇端去桌上。

正巧这时他嫂子和甜甜进门了。小姑娘一看见沈遇眼里放光，兴高采烈地喊了声小叔。

闻声沈遇转身，看向她笑了笑，正准备开口，不料甜甜竟直直地冲了过来。

沈遇脱口而出：“小心！”

话音刚落，他甚至来不及后撤，小姑娘已经撞过来抱住他的腿了。

沈遇一时间失去了平衡，怕烫到孩子，情急之下他赶紧偏过双手，满满一锅滚烫的汤水，不偏不倚全洒在他的胳膊上。

甜甜吓了一大跳，尖叫了一声，沈遇手里的汤碗也应声落地，砸的粉碎。

剧痛瞬间袭来，额前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沈遇强忍着没叫出声，甚至还安抚着甜甜说没事。

大人们听见声响赶紧聚了过来，沈母见他烫着了，心疼得不得了。急忙撸起他的袖子，一看果然红了一大片，有几处表皮已经破溃发白。

甜甜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己做错了事，嚎啕大哭起来，好好的家庭聚餐一时间乱成一团。

沈遇想说不要紧，别一个个的搞这么紧张。

沈靖尧皱着眉，对女儿柔声说别哭了，让妻子带她先吃饭去，该干嘛干嘛，这边交给他来处理。

随后拉着沈遇，拿凉水对着胳膊使劲冲，做完了紧急处理，便开车载着沈遇去医院。

本来沈母还想跟着去，沈遇苦笑着制止了，他说没什么大事，别兴师动众的。

路上沈靖尧给烧伤科的主任打了个电话，沈遇胳膊上火辣辣的疼，一会功夫，水泡全起来了。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诊室，沈遇忍着痛还不由分神想笑：有人脉就是好啊，队都不用排……

可等他一坐下，看见大夫的脸，立马笑不出来了。

这不是他那该死的前任……的前任嘛。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讲不准人家如今是现任呢。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就算曾经是情敌也一样。

李鹤卿看见他倒是没什么反应，顶着张死人脸，嗓音确是格外温柔：“口罩拿下来吧，不嫌闷么？”

沈遇犹豫了一秒便乖乖摘了口罩，心里想着：早该料到的，沈靖尧的医生朋友除了他还能有谁。只不过没想到，他现在已经是主任医师了。

“怎么弄的？”

沈遇没说话，他哥替他回答：“热汤，在家已经用凉水冲了十几分钟了。”

李鹤卿点点头，“还行，轻度烫伤。”在电脑上捣鼓了几下，他面无表情地吩咐沈靖尧去拿药。

这下诊室里就剩他和沈遇两个人了，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可闻。

李鹤卿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沈遇，眼神直勾勾的。

看得沈遇尴尬极了，轻轻地咳了一嗓子。

“恭喜你啊。”李鹤卿开口。

沈遇：恭喜什么，恭喜我烫伤么？

“你的电影我看了，演的很好。”

沈遇勾起唇角，故意问他：“是么，好在哪呢？”

李鹤卿煞有介事地思考了起来，“嗯……我觉得你对那种，极度悲伤的情绪刻画得很到位，至少我看的时候很感动，代入感很强。”

对方认真的点评也让沈遇内心很感动：感谢前情敌送来的大啤酒！

沈遇淡淡一笑说：“过奖了。其实演戏就是把平常生活中的情绪放大化，把自己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伤痛转化成素材，演的时候代入进去就行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也会有悲伤的时候么？”

沈遇一愣：这是什么话，我不配悲伤么？

李鹤卿终于笑了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抱歉，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很难想象你会有那么伤心的时刻。”

沈遇眼睑略微抽搐，老气横秋道：“人都是会长大的，李医生。”

李鹤卿沉默片刻，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怎么样，还疼得厉害么？”

沈遇展颜假笑：“跟你聊了一会就没那么疼了，李医生果然医术高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话疗’么？”

李鹤卿被他的冷笑话闹得摇了摇头。

等沈靖尧取来了药，李鹤卿便搬过椅子，坐得离他更近了些。小心翼翼地帮他消毒然后上药包扎。

沈靖尧问他会不会留疤。

李鹤卿摇头，“后续好好护理的话应该不会，千万别手贱自己挑水泡。”

沈遇没仔细听他们闲聊，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过去。

刚才没注意到，李鹤卿的中指上戴了一枚戒指，是一个素圈。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戒指内圈是有图案的，一副蛇骨。

是褚金泽送的，他曾经见过。

一瞬间，苦涩填满了沈遇整个胸腔。他感觉喉间发紧，心口针扎似的疼，呼吸也有些困难。

他又想起，两年前褚金泽的一段采访。

当时主持人问褚金泽的感情生活，而男人一笔带过的回答是：有爱人，挺稳定的。

原来，他们还在一起啊。

沈遇心下一片茫然，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么，为什么……这么久了，心还是会痛？

胳膊上的痛有药可医，心里的痛呢，怎么样才能医的好？沈遇无声问着自己。

可惜他不是医生，他找不到答案。百度分析了他的症状，说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临走前，沈靖尧说：“麻烦你了鹤卿，回头有空请你吃饭。”

李鹤卿点点头回应。

他们走后，李鹤卿独自沉默了许久。反复思考了很多遍，最终还是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