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盛夏 第3章 跟书说

北师附晚自习的时间并不长。

从下午七点开始，50 分钟的晚自习加十分钟课间休息。

高一高二上两节，高三上三节，住校生和走读生都要上。

而每天一到下午六点，温樊就开始准时收拾书包准备放学。

温樊虽然交了住校生的住宿费，但这半年下来还没去过几次宿舍。

在温国华的强烈要求下，温樊也还没上过学校的晚自习，每天都会在下午上完课被接走，去课外的补习班或是兴趣班。

温樊曾经也表示过自己想留在学校上晚自习，但温国华每次都会拒绝他。

“在学校浪费那点晚自习的时间你能学到什么？时间就是金钱，爸是为了能让你多学点东西。”

次数多了，温樊也就懒得反驳。

反正他也不是不愿意回家，谢娴每天晚上都会做好饭等着他回来吃饭。

而温国华回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正好也不想见温国华，所以陪陪谢娴倒也无可厚非。

刘鑫在一旁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不上晚自习？”

“嗯。”温樊把最后一张卷子塞进书包，随便应了一声就从后门出去。

校门口只有一辆车在等，温樊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就往里进。

“走吧杨叔。”

杨叔是家里的司机，因为温国华没时间接他，索性就直接雇了个司机。

温樊的课外补习班位置比较偏僻，到的时候班里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人了。

温国华给他报的依旧是理科强化班，他并不知道温樊哪一方面薄弱，也向来不关心这些，他只觉得男孩子就是要把理科学好。

课外兴趣班是谢娴带他报的，教的是美术。

谢娴一开始问过他愿不愿意，毕竟上学和上补习班就已经够辛苦了，她一遍遍的告诉温樊：

“要是你不想我们就不去，你跟妈妈说，累的话就不学了。”

但温樊对此倒没什么所谓，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已经失去很多时间了，也不差这一点。

“去，不累。”他那时这样说。

去美术班的路上杨叔接了一个电话，是谢娴的。

温樊没注意听，在背英语单词，只大概知道是谢婕那边的事。

谢婕是谢娴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小姨，温樊没怎么见过，就连名字也是偶尔听谢娴提起才记住的。

*

美术班的学生并不多，大抵是时间比较晚，温樊来的时候只有最靠近门边的那个画架还空着。

他走过去，却发现前面的身影异常眼熟。

北师附的校服很好认，现在这个时间点能从学校里出来的，除了偶尔偷跑出来的徐泽宇，他还真没见过其他人。

面前的人侧身去洗画笔的时候温樊才看清，他眼睛上方的那一颗痣太好认，以至于温樊看清的第一时间，嘴里的名字就脱口而出。

“江辞？”

江辞显然是不觉得有人能在这认识他，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还下意识愣了一下。

温樊拿着包在位置上坐下。

“你怎么在这？我上了半年课，还是第一次见到跟我穿一样校服的，怎么出来的？”

“走出来的。”

“......”

这是明摆着不想跟自己聊天。

难道这种高冷的装逼挂帅哥都一个样吗？不爱说话，拽的跟谁都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温樊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沉默着转了头。

美术补习班的上课时间是一个半小时，等到课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温樊把东西收完，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北师附校服”已经不见了。

他下意识挑了下眉头，心说这种一秒消失的技能果然都是这种人类无法或缺的生命本源。

温樊背着书包下楼，杨叔停车的地方离美术补习班有点远，要从楼下的小巷子里绕过去。

虽然杨叔有跟他说过可以快下课了来接他，但楼下不让长时间停车，上课结束的时间偶尔也不一样，所以温樊索性就让杨叔在停车场等着，自己去找他。

那条巷子的灯光并不算明亮。

由于旁边就是商业街，所以常常会有打扮的特别光鲜亮丽的人从这里经过，大部分会去商场或者酒吧之类，身上总带着各类不一的香水味。

温樊低着头快速穿过去，却在快转弯的时候又看见那个熟悉的“北师附校服”。

他只瞟了一眼，就看见江辞旁边站着一个女孩子，打扮的很漂亮，脸上也画着浓妆，但能明显看出来年龄并不大。

可能是妹妹或者女朋友什么的，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温樊也没多管，只低着头快速走到停车场去。

温樊刚在车里坐下，杨叔就提醒他系好安全带，接着一脚油门就准备往家里赶。

从美术班到温樊家的距离并不远，开车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

燕城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依山傍海，空气也清新，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杨叔每次开车带温樊回去都会走沿海那条路，路上没什么车，灯也够亮。

车内的空气有些闷，温樊伸手把车窗按开。

海风夹带着沙砾的气息迎面而来，除开路上的灯光，海面依旧是昏暗的。

温樊深吸了一口气靠在车窗边上。

以往他每天晚上都会这样，有时候一直盯着海面到家，有时候靠着窗沿迷迷糊糊睡着，总之他喜欢这样，风迎面吹来的感觉很舒服。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谢娴看着时间已经热好了饭菜，温樊一进门就招呼着他过去吃。

温樊应声坐下，谢娴给他夹了一口菜。

“怎么样？”

“嗯，好吃。”

“哎呀，我不是问你这个。”

“嗯...”温樊思考了一会，“汤也好喝。”

谢娴笑着从旁边重新拿了一个碗。

“你这孩子，都没喝呢怎么就好喝了？”

温樊又低头扒了一口饭，接过谢娴递过来的汤喝了一口：“我闻到的。”

谢娴又笑着给他夹了一口菜。

“少卖乖。”

温樊吃的不多，但特别挑食。

不吃葱姜蒜，不吃香菜，不吃味道大的调味品，不吃苦的，不吃辣的，也不吃太甜的。

所以以往温国华不在家的时候，谢娴都会紧着温樊喜欢的做，也每每只有这时候，温樊才会捧着碗多吃两口。

吃完饭温樊就拎着书包回了卧室，但因为今天是周日，所以学校没有额外的作业。

分班之后科目比原来少了三门，复习的任务就不像以前那么多。

虽然李军智给了温樊不写物理作业的权利，但温樊还是每次都会习惯性的在学校把尽早布置的作业写完。

一是他从学校出来之后没时间写，二是这样回来之后剩的时间会空余很多。

等到复习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温樊刚放下物理书，手机就在旁边亮了一下。

是徐泽宇发来的消息。

波力海苔：该学完了吧？

波力海苔：明天记得给我带早餐

波力海苔：樊樊~

波力海苔：看见了回我一下~

温水：1

温樊上学从来不带手机，但徐泽宇就是那种老师眼里典型的不听话孩子，虽然跳脱活泼爱惹事，但三观还是正的。

以往这个时候住校生才刚刚熄灯，温樊估摸着也该是这个时候了。

每次只要温樊下午被杨叔接回家，徐泽宇都会卡着时间给温樊发消息，让他帮着带第二天的早餐。

“阿樊？”谢娴在门外敲门。

“来了。”

温樊打开门，谢娴就递过来一杯牛奶。

“早点睡，睡前记得把这牛奶喝了。”

“知道了。”

温樊接过牛奶又关上房门。

靠窗的位置放了一个画架，上面还放着温樊上个星期没画完的素描。

温樊捧着牛奶抿了一口，走到画架旁边，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怎么画这么丑？

于是温樊把牛奶放一边，拿着画笔又开始改画。

虽然美术班是谢娴带着他报的，但温樊的确喜欢画画。

而且这也算是他所有被扼杀的兴趣里，唯一继续学下去的，还是多亏了谢娴的坚持。

等好不容易改完画，时间也差不多半夜一点，温樊深吸了一口气，把桌子边上已经放凉的牛奶一口闷了，洗漱完就一骨碌爬到床上去。

因为北师附每周一早上都会有升旗仪式，所以这天早上的集会铃要比平常响的更早一些。

以往早读是七点半开始，周一则会推迟十分钟，七点十分所有人都要准时在操场集合升旗。

谢娴因为这天早上刚好有事情，所以起的会比平时早很多，等到温樊洗漱完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谢娴已经做好了早餐并且准备出门了。

餐桌上温国华正在吃早餐，看见温樊下来也只是瞥一眼。

“阿樊，妈妈今天有急事要先走了，你跟爸爸一起吃早餐啊。”

谢娴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出门，只给温樊留下一个忙碌的背影。

温樊也没说话，看了一眼餐桌上还在埋头喝粥的温国华，然后自顾自的走回房间去拿书包。

等他再走到餐桌前的时候，温国华也已经准备出门了。

温国华看他一眼：“昨晚又熬夜了？”

温樊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然后从厨房拿来保鲜膜开始包剩下的三明治。

温国华皱了皱眉：“包起来干什么？”

温樊把包好的三明治塞到书包里，拉上拉链，淡淡道：“今天升旗，要提前到校。”

彼时才六点四十分，从温樊家里到学校的距离并不远，开车只需要十分钟，他七点再去都能赶得上。

但温樊就是不想跟温国华共处一室，反正温国华从来不关心他在学校的事，他说的再早，温国华也不会起疑。

“跟杨叔说了吗？”

“杨叔知道。”

*

今天温樊到校到得早，他到的时候，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除了他自己，温樊也就还认识个自我介绍时候格外活泼的孟雪，正捧着本高频词汇在背英语单词。

温樊刚坐下，前面就来了个人影，一位有些面生的男孩子，捧着物理练习册就坐到温樊前面，神神秘秘的。

“哎，兄弟，上星期物理作业写了吗？”

温樊笑了一声。

“兄弟，我上星期跟你应该不是一个班的吧？”

“哎呀~我记得你，”那位兄弟往前靠了靠。

“五班的温樊，老李也教我们的，天天在课上夸你是他得意门生，你肯定写完了吧？我借鉴借鉴？”

温樊向来对抄他作业的人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以前没分班之前，徐泽宇天天缠着他，他自己也不爱社交，不住宿舍，所以班里的同学大多也都觉得他不好相处，聊天的少，抄作业的必然也少。

他把物理练习册从桌肚里掏出来递给那人。

“别全抄一样的。”

“放心，哥有经验，对了，我叫马子明，谢谢啊冰山美人儿。”

温樊：“......”

没分班之前，就有人传温樊是五班的“冰山美人”。

高冷又不好接触，只有当时跟他玩得好的徐泽宇才是拯救他的王子，融化冰山，夺得芳心。

当然，这些还是他从徐泽宇那里听来的，自那之后温樊甚至还跟徐泽宇单方面保持距离了一段时间，强烈抗拒跟他的任何接触。

但后来又被人传成：“冰山美人”吃醋了，单方面冷战，因为徐泽宇总是勾搭妹妹。

后来温樊意识到，不管自己再怎么变通，这件事在别人眼里都会是另一种解读，于是索性就随他们去了。

只不过温樊没想到，原来当时还不只是自己班传，甚至都传到隔壁班了。

温樊捏了捏眉心，刚心说以后要离“王子”远一点的时候，“王子”的声音就从头上落了下来。

徐泽宇趴在温樊旁边的窗台上，笑着朝他努了努下巴：“哎，给我带的早餐呢？”

温樊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接着翻了个白眼从书包里拿出半个三明治递过去。

“拿着滚。”

“替我谢谢阿姨啊！”

徐泽宇冲他眨了眨眼睛，拿着东西就往隔壁教室走，还差点撞上刚准备从后门进来的江辞。

温樊心说你快走吧活爹，再待一会旁边那女生嘴都要笑裂了。

“早上好。”江辞拉开凳子在后面坐下。

温樊愣了一下，在确认江辞前后左右确实没其他人了之后，有些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

“你在跟我...说话？”

江辞看着他沉默了两秒，接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语文书。

“跟书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