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什么意思?
周轻飏斟酌着回应:“柏谟仙君呢,杀了魔头,他这一战可是扬名立万了。”
“死了。”
“死了?”
“或者说,其实是不见了。他们都说柏谟仙君与那魔头同归于尽,尸骨无存,其实我总觉得他没死。”
肯定没死,周轻飏绝对不信安沉雪就这么死了,他都能重生,安沉雪定然是躲起来了。
他不可能死。
“不吃就放下,别糟蹋了。”南宫泷正在扣他的掌心。
他猛地松开手,这才发觉,没什么血色的手指被攥得发紫,干巴巴的点心早已碎成渣,躺在手心。
南宫泷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周轻飏,“万骨山前,白骨森森,冷风阵阵;百花崖下,万紫千红,群芳争妍。世人皆道这百花崖最是狠辣,开最美的花,生最狠的毒。除百花外,一切活物近之则死。
传言,一代宗师安沉雪便是身陨于此。”
那时,一代天骄周轻飏放着好好的名门秘籍不学,偏生走上那旁门左道投机取巧之路,最终走火入魔害人害己,天下大乱。
宗师安沉雪挺身而出,与那魔头大战七天七夜。
二人都是近神的修为,这一战后,三年黑云蔽天,十年内万里河山沦为焦土,不见生灵,安沉雪也终与其同归于尽。二人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世人只知,魔主已亡,天下安定,不见宗师。
南宫泷收拾食盒,两人份的餐食他竟然自己吃完了,果然是饿狠了。
一个碟子,两个碟子……
周轻飏见他磨磨蹭蹭,显然还有话要说,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于是道:“有事儿就说。”
“哈哈。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先别着急。”南宫泷挠挠头,“就是师尊说,你少了一缕魂魄。”
南宫泷不忍。
他家修之不仅没了金丹,还少了魂魄,昏迷二十年刚醒就要被赶走,真是太惨了。
周轻飏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金丹完好,却只能使出一成灵力,原来如此。
南宫泷根本不敢看周轻飏的脸色,只得快说:“好了好了,不说了,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南宫屿说叫他走,没想到这么着急,只给一顿饭的时间。
周轻飏手指轻敲桌面,“南...他赶我走,是我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南宫泷这种管不住嘴巴的人,却对他被赶走的事情闭口不谈,或许其中原由便与“修之”身死有关,说不定还与他重生有关。
见南宫泷神色难看,周轻飏佯作痛苦,“昏迷如此之久,许多事都想不起来了,若是我的错,还是早早请罪受罚为好。”
“不...不是。”南宫泷咬着嘴唇,“不是你的错,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忘了更好,忘了更好。”
话落,怕周轻飏再问,转身便跑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上辈子更糟糕了。
“你放过我吧.......”
噩梦到此为止,可周轻飏清清楚楚地记得下一句,那人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三个字。
“不可能。”
周轻飏轻合双眸,片刻缓缓睁开,他想,先找到魂魄再说。
这屋子陈设简单,除了些家用的物什儿,和二两银子,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周轻飏随便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就当行李了。
和南宫泷碰头后,也没见着他口中姓段的那人,秉持着少说少错的选择,周轻飏沿着小路慢悠悠地走着,手里还掂量着那二两银子。
忍不住苦涩,他上辈子好歹是个魔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穷过了。
如今丢了一魂,即使金丹完好,也只能使出一成灵力,他撇撇嘴,心道:“一成就一成,省着点儿用罢了。”
随后周轻飏故意落后南宫泷半步,单手背后,捏了个桃花,丢向空中,那桃花便乘风而起,好似活物。
只见它抖落抖落花瓣,围着周轻飏绕了好几个圈,然而却没得到理睬,两片花瓣翻折像是叉腰,一个俯冲紧贴周轻飏脸颊,不得回应誓不罢休。
南宫泷注意到了,也只当它是普通的桃花,咧嘴一乐:“嘿!你看,我就说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连桃花都喜欢你。”
“借你吉言。”周轻飏两指合并将桃花从脸上取下,夹在指尖,随手扔掉。
桃花很不高兴。
“求你了。”周轻飏在识海中双手合十。
桃花抖落抖落花瓣,这才乘风飘走。
周轻飏望着桃花飞远,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他揉了揉肚子,丹凤眼尾轻弯,轻叹:“遥途漫漫不知前路,填饱肚子才是十万火急。”
二两银子能吃什么呢?
哪有儿食肆?
“你怎么又饿了?”南宫泷讶异,双手比划了个圈“不是才吃了那么那么多。”
“我要把这二十年来没吃到的饭都吃了。”周轻飏揉揉肚子,心里暗自道歉,跟着我受苦了。
南宫泷:“...
南宫泷:“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
周轻飏讶异,但心安理得,“嗯嗯。”
去吧去吧。多找点儿。
别说食肆,就这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路,除了比人还高的杂草连个鸟影都看不到。
“这什么破路。”
“哎呦,我的脚——”
没有鸟影有人影。
迎面走来两个少年,一人身着金色衣袍,一人身着蓝白衣袍。
二人侧身佩剑,衣着虽简单,却一点儿也不低调,腰间挂着一堆玉佩和法器,走起路来叮当响。
周轻飏不知从哪儿摸了俩指节大小的红果,扔嘴里叭砸叭砸,而后立即“呸呸呸,这么酸?!”
“谁在那儿!”
金色衣袍少年崴了脚,坐在地上呲牙咧嘴,替他查看伤情的蓝白衣袍少年听见动静瞬间警觉。
他站起身,只见周轻飏抹了抹嘴,反手丢了什么红色的东西,少年松了一口气,一口气没松到底又提了上来,又惊呼——
“小心!”
与此同时,周轻飏侧身一步,一根粗树干从他面前穿过,再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树干,分明就是树皮一般的胳膊,一双手肿成了猪蹄,指甲短小又锋锐。
那怪物欲偷袭不成,反而得了周轻飏一脚,被踹得连连后退,紧接着爆起嘶吼,涎液顺着獠牙滴落。
这鬼东西当真是丑出天际,青面獠牙,肤若树皮,裂纹遍布,黑色的脓血止不住地往外冒着。
周轻飏嫌弃地看一眼自己的脚,能不能换一副身体,如果他还是魔尊的话,只方才一脚这鬼东西就归西了。
“是妖人!”
蓝白衣袍的少年神色骤变,高声提醒周轻飏:“脓血有毒!小心不要被他的脓血沾到!”
“什么?!”金色衣袍闻言不由得变了脸色,“这里怎么会有这鬼东西!”
鬼东西十分聪明,知晓打不过面前的人,仅仅朝着周轻飏呲了呲獠牙,转身猛扑两个少年。
金色衣袍少年唰一下站起,竟是忘记脚上的伤,直到脚踝上传来剧痛,疼得呲牙咧嘴。
蓝白衣袍提剑击打妖人,却忌惮妖人浑身脓血,只给妖人增添了几道伤口,不仅没什么作用,反而让妖人带毒的脓血流的更多。
妖人又一个猛扑向前,身上的脓血像雨水一般散开,二人连忙后退,金色衣袍少年金鸡独立,拽下腰间的法器,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往地下一摔。
一个金色结界将他二人护住,同时一个烟花升上天空,炸开形成金鱼图腾。
周轻飏单手打出一道结界挡住脓血,看向金鱼图腾,这二人竟然是茗荷宫的人。
修真界三大门派分庭抗礼,他重生不过一天,便遇上了两家,真是......
倒霉到家了。
茗荷宫的速度周轻飏早早就领教过,只是他现在真没什么和老朋友叙旧的想法。
妖人漆黑到没有一点儿眼白的双眼恶狠狠地在三人间打转,它俯下身体,如同牲畜般四肢着地,蓄势待发。
金色衣袍少年这才发现周轻飏,大惊失色,急得他像热锅里的蚂蚁:“坏了坏了!早说还有一个人啊!这结界防御堪比宗师,在里面我打不开,只能等小师叔过来!完了完了!”
周轻飏:“……”
有这结界不给妖人用,困住它能跑多远是多远。
蓦然,一道白光闪过,周轻飏右手甩出一道符咒,打在妖人身上,妖人竟生生往后退了数十步,这还没完,那符咒又从妖人身后转向打在那两个少年的结界上。
霎时间,结界土崩瓦解,两个少年人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你你,结结结结界……破了?!”
周轻飏顾不上和这两个傻的可爱的少年解释,快速说道:“用剑同时攻击他的位置脐上三寸,左后腰下一寸,快!”
金色衣袍和蓝白衣袍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子弟,这点儿反应力还是有的。
二人执起佩剑,按照周轻飏的话,在再次扑上前的妖人身上狠狠刺下。
妖人的身体顷刻间变得僵硬无比,树皮般皲裂的皮肤再度爆皮裂开,黑色的脓血哗哗往外冒着,流了一地,可怜地上的绿草红花只剩下焦黑一片。
咚的一声,妖人直挺挺地倒地不起。
周轻飏面不改色,再次打出一道符咒,妖人的尸体连带着无辜遭殃的花草燃起白花花的明火。
周轻飏负手而立,低眸看着妖人彻底消失不见。
金色衣袍少年:“我靠……”
蓝白衣袍少年闭上嘴巴,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拽了拽金色衣袍少年的袖子:“不可粗鲁。”
周轻飏:“……”
“望舒,出什么事了。”
是远程传音,茗荷宫向来注重门内弟子历练,必然会派门内资历上乘的前辈陪同,再给一些防御法器,不管怎样先将命保住。
这位小师叔收到求救信号,不过半刻又察觉防护结界解除,而非被破坏,身旁必然有宗师级别的人物。
两人一起叽里呱啦讲述经过,却不知周轻飏早就溜之大吉。
他悠哉游哉,又叼了根草在嘴里,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