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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山 第28章 P27 追悼会

作者:白日洲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4 23:58:02 来源:文学城

医院长廊的消毒水味,混着未散尽的血腥气,在尚诗情鼻端萦绕了整整七天。

直到第八天清晨,护士轻轻抽走她左手手背上的输液针,她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而且活下来了。

右手虎口处的碎玻璃划伤还裹着纱布,稍微用力就牵扯着疼,后背被钢筋蹭破的皮肤也还在隐隐作痛,但这些都抵不过心底那声庆幸——

活着,真好。

尚诗情第一次发现左手不对劲,是在医院病床上的第三个清晨。

那天护士来换药,先解开她后背的纱布,淡粉色的新肉从结痂的伤口边缘冒出来,触目惊心。

接着才轮到左臂,层层缠绕的纱布拆开时,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

手背的皮肤泛着手术后的淡粉色,掌心那道从指根划到手腕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深深嵌在皮肉里。

护士帮她活动手指,她却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麻木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扎,连弯曲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别着急,神经恢复需要时间。”护士一边帮她重新缠上纱布,一边柔声安慰,“你还年轻,慢慢养,总会好起来的。”

“还能拉小提琴吗?”尚诗情声音沙哑,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的疤痕,动作牵扯到虎口的伤口,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你的小提琴一定很厉害吧?”护士避开她眼底的失落,笑着转移了话题。

尚诗情没说话,只是把脸转向窗外。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却暖不透那片麻木的皮肤。

第五天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尤南提着保温桶走进来。

他身上的警服还没来得及换,袖口沾着些灰尘,眼下的乌青重得很。

“我熬了鸡汤,你喝点补补。”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尚诗情后背的纱布,又落在她的左手上,眼底的愧疚深了几分,“后背的伤还疼吗?医生说你昨天换药时,疼得差点哭了。”

尚诗情没理他,头转向另外一边闭上眼睛。

尤南想触碰她的手顿在原地,指尖悬在离她手背几厘米的地方,最终还是轻轻落回了身侧。

良久,他打开保温桶盖子,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乳白色的瓷碗被他小心地捧出来,鸡汤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花,热气氤氲着他的眉眼,让眼底的愧疚更显真切。

他垂着眼,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带着难以掩饰的小心翼翼,说:“对不起,我确实向你隐瞒了段绒。”

尚诗情闭着眼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只是后背抵着枕头的弧度紧了些。

“我比你大五岁,我十二岁回家之前生活在云巅,外婆家里。”

尤南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瓷碗边缘,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外婆因为我是外孙经常针对我,比如说心情不好就饿我一顿,冬天让我睡在没有暖气的偏房,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喂猪、挑水。”

尚诗情的睫毛又颤了颤,悄悄睁开一条缝,透过眼尾的余光看着哥哥的侧脸。

她从没听过哥哥提小时候的事,只知道他十二岁才被爸妈接回家。

那时候他已经比同龄孩子沉默很多,总是默默帮家里干活,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客气。

“有一次我发高烧,烧到快四十度,外婆说我像装的,连口水都没给我倒。”

尤南的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以为自己要熬不过去了,是段绒的父亲,路过外婆家,看到我躺在柴房里,把我抱去了他家。”

“小爸和父亲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看到我那个样子,就跟外婆商量,想把我接过去养。”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阳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点细碎的光,“外婆巴不得少个累赘,一口就答应了。我到他们家的时候,段绒才五岁,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拿着颗糖跑过来,说‘哥哥,吃糖,不疼了’。”

尚诗情慢慢睁开眼,看向窗外。

“他们待我很好,小爸是个残疾人,他教我写字,父亲教我骑自行车、游泳,段绒总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地叫。”

尤南的嘴角微微弯了弯,像是想起了那些温暖的日子。

“后来外婆去世了,母亲想接我回家,我犹豫了很久,小爸跟我说‘回家吧,亲生父母总比我们更疼你’。我走的时候,段绒抱着我的腿哭,让我不要走。”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要不是这次——”他自嘲地笑一声,“呵,要不是这次,我都要忘记我在云巅生活过了。”

“你都不知道妈妈在云巅的老家吧,她从来不提那个封建迷信又重男轻女的地方。”

尤南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在瓷碗边缘蹭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梳理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旧事。

尚诗情终于彻底睁开眼,侧过头看着他。

她确实从没听过妈妈提老家,只是于西京偶尔在收拾衣柜时,看到妈妈藏在最底层的一件靛蓝色土布衫,布料粗糙,领口还绣着一朵早已褪色的山茶花。

有一次她好奇地问起,妈妈只是把布衫叠好放回原处,说“以前的旧东西,留个念想罢了”,再没多说一个字。

“妈妈其实只比我大十六岁,当年外婆为了生儿子,把刚满十六岁的她送嫁,彩礼全给舅舅读书用了。”

尤南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鸡汤,油花在水面上划出细碎的纹路,“她怀我的时候偷偷去参加了高考,刚生下我就去上大学了。”

“我后来听小爸说,妈妈第一次偷偷回云巅看我,是在我八岁那年。”

“她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我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背着比人还高的柴捆,在泥路上摔得满身是泥,却不敢哭——外婆说我要是敢哭,就罚我一天不准吃饭。”

尚诗情的心脏一揪,她想象着年轻的妈妈站在槐树下的样子,想象着小小的哥哥在泥里挣扎的模样,眼眶瞬间就红了。

“所以……十七,我知道你一直恨她,现在她死了,你能原谅她吗?”

尤南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尚诗情的心湖,瞬间激起千层浪。

她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没有恨她……”尚诗情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右手紧紧攥着被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说着,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妈妈的是“怨”,可直到她真的离开,直到听到哥哥说起母亲过去的事,她才明白,那些所谓的“怨”,不过是因为太在乎,太希望得到母亲的关注和陪伴。

但是母亲至死都没有认可过她,哪怕是一句称赞。

“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她……”尚诗情哽咽着,左手无意识地抬起,却因为神经损伤而僵硬地悬在半空,“我只是……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她说,我其实不怪她了。”

“我只是想让她再多爱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尤南看着妹妹崩溃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放下手里的碗,轻轻伸出手,把尚诗情搂进怀里,动作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后背和左手的伤口。

尤南的手掌轻轻覆在尚诗情的后背,隔着薄薄的病号服,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他没再说话,只是用沉默的拥抱接住妹妹所有的委屈。

母亲追悼会那天,天阴得厉害,风裹着细碎的雨丝打在车窗上。

尤南一身警服,推着轮椅走过来时,尚诗情正盯着自己的双腿发呆。

医生说,后背的伤口刚做完缝合,暂时还不能正常行走,需要靠轮椅过渡。

她看着轮椅的黑色扶手,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刚想伸手推开,尤南已经弯下身,把她轻轻挪到轮椅上:“慢慢来,医生说再过两个月就能恢复了。”

轮椅的轮子碾过医院门口的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尚诗情裹着黑色的大衣,左手藏在宽大的袖口,指尖依旧没什么知觉,右手却紧紧攥着尤南递来的素色胸花。

“今天来的人会很多,都是妈妈的同事。”尤南帮她把胸花别在衣襟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不想说话就靠着我,没关系。”

殡仪馆的礼堂前,整齐排列着警用摩托车,闪着的警灯在阴雨里格外刺眼。

穿藏青色警服的人沿着台阶站成两排,看到尤南推着轮椅过来,纷纷侧身让开一条路,肩章上的银色徽章被雨水打湿,却依旧透着庄重。

尚诗情垂着眼,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惋惜,有敬重,还有对尤宴的怀念。

尤南推着轮椅慢慢走进礼堂,轮椅的轮子碾过地毯没什么声响。

正前方的遗像里,尤宴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四角星花清晰可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神明亮,像她在西京时每次出门执勤前的样子。

遗像下方摆着花圈,最前排的两个花圈缎带上,写着“市局全体警员敬挽”,白色的菊花在阴沉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素净。

“要看看吗?”尤南轻声问。

尚诗情点了点头,轮椅停在灵柩前。

妈妈躺在里面,依旧穿着那套警服,左手边放着她的警帽,帽檐上的国徽擦得锃亮。

她想伸手碰一碰妈妈的袖口,左手却像被冻住般沉重,只能用右手轻轻搭在棺木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让她想起妈妈最后躺在她怀里时,渐渐变冷的体温。

“尤局是我们市局最年轻的女局长,去年抗洪,她在堤坝上守了三天三夜,连饭都是随便扒两口。”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警察走到轮椅边,声音带着哽咽。

哀乐声响起时,全场的警察齐齐敬礼,手臂挥动的声音整齐划一。

尚诗情看着那些举过头顶的右手,看着他们肩章上闪烁的徽章,突然明白妈妈为什么总说“警服穿在身上,就有不能退的责任”。

追悼会进行到一半,市局的政委走到轮椅前,递给尤南一个红色的盒子。

“这是尤局的一级英模奖章,她牺牲前刚破获了跨境贩毒案,这是她应得的荣誉。”政委的声音很沉,“她生前说,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了,就把奖章给你,说你比她有出息。”

“谢谢。”尤南接过盒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打开时,看到一枚金色的奖章躺在红色丝绒上,背面刻着“一级英雄模范”的字样。

仪式结束后,尤南推着轮椅往外走,警员们依旧站在台阶两侧,有人悄悄递来一把伞,遮住尚诗情头顶的雨丝。

走到门口时,尚诗情突然开口:“哥,停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礼堂上方悬挂的“沉痛悼念尤宴同志”的横幅。

什么是爱呢?

爱是你拼死救我,还是死前都在想弟弟。

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妈妈,我只是想你认可我一句,再关心我一点。

我爱你,还有爸爸。

爸妈,下辈子不要遇到我了。

“走吧。”

风卷着几片白色的菊花瓣飘过,落在轮椅的扶手上。

尚诗情只淡淡瞥了眼便收回目光,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摩挲。

她轻声说:“哥,我们回医院吧。”

尤南推着轮椅转身,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喊了声“十七”。

尚诗情顿住,回头时,看见段绒站在礼堂门口的阴影里,手里攥着一束白色的小雏菊,花瓣被雨水打蔫了几片,像她此刻无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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