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动静闹得不小,屋内的青袖和白九郎都听到了。
“两位道长似乎起了争执,仙子不去看看吗?”
青袖摇摇头:“他二人素来不合,不必在意。倒是你,白娘娘不愿与道门争执,把一切都据实以告,白九郎,你活不了太久了,这么好看一张脸,真是太可惜了。”她又如初见时那般两指抬起了他的脸,细细端详,爱不释手。
白九郎没有挣扎,眼波流转,温顺柔弱:“仙子明鉴,不知道姑奶奶跟您说了什么,但请您相信,我真的是冤枉的。”
“她说了什么不重要,我相不相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何家的态度,他们原先以为何小姐急病而亡还愿出口薄棺,现在只觉得她春心寂寞,不守妇道,叫你这畜生勾引失了贞洁,实在是败坏门楣,丢人现眼。何少夫人日近临盆,何二小姐亲事在即,何老爷直道晦气,原想着拿她配阴婚好歹收些聘礼,也不枉养她这么大到头来做了亏本买卖,没想到残花败柳之身连死男人都不要。没办法他们正打算一张草席卷了何小姐尸体扔到乱葬岗去,任野狗翻刨撕咬不留全尸。白九郎,你自诩情深,可要不是你从一开始纠缠诱惑,何小姐何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青袖看着他神色变幻,愤怒、仇恨、悲哀、嘲讽,唯独没有一丝愧疚,只是坚持说道:“白九郎对何绵绵一片真心,绝无加害之意,愿以命对天起誓,如有半句谎话,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当真有趣。青袖似是没注意到他的信誓旦旦,只是痴迷于他精致的容颜,躬身向前逼近,两人脸庞仅三寸之距,青袖指尖轻轻划过他一侧脸颊,落在他艳红的唇上,又缓缓蜿蜒向下:“可惜,我也只是收钱办事,一手拿钱,一手交上你的尸体。等料理完何小姐和香儿一对主仆的丧事,我再处决了你告慰亡灵。九郎,到那时我们便缘尽了呢!”
白九郎愣住,像是被她近乎调戏的言行惊到,又顾左右而言它:“香儿,那个小丫头,她……怎么了?”
青袖面上惊讶:“啊你不知道吗?好忠心的丫鬟,就是她说何小姐是被狐妖害死的,为了让何家查明她家小姐的死因,一头撞在何家石狮子上,血流了一地,侥幸捡回一条命,现在就躺在后厢呢,进气少,出气多,大夫看过了,说人存了死志难救,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小丫头嘴里天天念叨着小姐,怕是等着去地下和她团圆呢!”
白九郎挣开她的手,将头撇向一旁,眼帘半垂睫羽掩住美目,声音轻得似乎一出口就要逸散在空气中:“她自己要找死,还牵扯出我来,真是愚蠢。”
凉薄的话语撕去他温文尔雅的面目,他像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仙子不肯信我,终究是要杀我的。”他顾盼生辉,唇畔含笑,媚相毕现,用衣袖轻轻拭去青袖鞋上灰尘,半嗔半试探道:“那何必多费口舌与我这些话呢?”
青袖像很是受用,拉起他的手把玩着,嘴上仍不饶人:“谁叫你顶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黯然泪下,真是天香国色露华浓,叫我念念不忘道心大乱,真怕你随了那何小姐殉情去呢!”
“原来仙子是吃醋了。”白九郎思索着,他不能立刻对她表衷心诉衷肠,何绵绵刚死,宁要她对此有所芥蒂,也不能叫她觉得自己是薄情寡义之人。他展颜一笑:“绵绵对我而言确实与众不同,但她终究是凡人,即使没有生病也终有老死的一天,经此一事,我痛彻心扉才明白,我应寻一个同我一般寿命漫长的女子交付真心。”他看着她痴迷的眼神,反客为主,轻轻握住她的手:“仙子冰肌玉骨天姿绝色,能得仙子青睐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小妖受宠若惊。若有余生无涯,你我总有两情相悦之日。”
白九郎捧着青袖的手送到唇边,温柔一吻,软言道:“求仙子救我。”
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令青袖猛地收手,站起,背过身去。
原以为是个胆大的,竟是个未经人事的,白九郎心中冷笑,立刻膝行向前,从后抱着她的双腿:“何家要的不过是我的尸体,我可自断一尾瞒天过海,只要仙子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青袖侧首低头,看着他凄艳绝伦的容颜,犹豫不定。白九郎趁机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哀叹道:“白九之后任由仙子处置……”
青袖良久才回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镇妖符我会悄悄撕去一张,今晚我带一人出门,给另一个看守你的茶里下上迷药,到时候你见机行事。”她指尖无限爱怜地抚过他的脸庞:“此事过后,在雀山藏好,等我去找你。”
青袖出门之后盛水净手,院子里的两人胜负早见分晓,秦少成发过疯、败了阵,瘫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盛明希赢了也没见多高兴,抱臂坐在石凳上神色不明。
看此情形,青袖猜出个大概,命运弄人,非她能左右。事态未明,她唤起秦少成,叫他先把如意在外安置一下。
她把盛明希叫来,他没提起刚才的事,只问道:“师姐,你们见过白娘娘了?她长得跟塑像一样吗?”
“塑像是死的,她是活的,她比塑像更美。”
盛明希接着问道:“那她跟何小姐这件事有关系吗?”
“我觉得没有。”
“那这样的话……”盛明希沉思,拿出了那本秘术:“师姐,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看这一页,会不会是……”
两人观点竟不谋而合了,青袖点点头:“先别多说,所以等秦少成回来,你把书给他看,晚上再听我安排。”
“师姐你给他吧,我猜他并不想看见我。”盛明希撇撇嘴把书还给她:“我大概知道他对我为什么总没好脸色了,这样的事搁我身上第一次见面我就忍不住动手了。”
青袖收了书,意念微动。秦少成总是一身戾气,饶是心有苦衷,但别人并没有责任去包容他,绕道而行才是世间常态。难为盛明希还能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盛家夫妇和清宁真人真的把他教得很好。
看她神色柔和,盛明希试探着问她:“师姐,我听说你也在外门待过三年,有没有人欺负过你?有的话我替你报仇!”
青袖笑了笑:“我在外门的时候负责做饭送饭,有脑子的都不敢欺负我,而且我做的饭很好吃,大家都很喜欢,有个姓苏的小姑娘,刚到的时候豆芽菜似的,等我走的时候就吃得白白胖胖了。”
盛明希也跟着笑:“师姐做什么都很厉害!你别忘了,你说过有机会给我做烤鱼呢!这两天你总带着秦少成出门,老是叫我看家……”
“也有没脑子的。”她转移话题。
他的注意力立即被引开:“谁啊?”
“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他那时候负责工事,后山的石碑需要重修,他便奉命领了人去,进了趟内门有弟子客气跟他讲了两句话他便开始自命不凡,没事找事,今日嫌盐放得少了,明日又嫌放得多了,一样的饭菜,别人一句话没有,我们没理他他就就觉得丢了面子,闹到厨房砸了我的灶台。当天晚上我就爬进他的窗户,割了一缕他的头发放在桌上,他第二天就怂了……”
“他知道能悄无声息割下他头发的也能悄悄杀了他。”盛明希笑着支着脑袋看她:“真可惜,我上山太晚了,否则就能早一点遇见师姐了。”
“遇见我干什么?”青袖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忍不住逗弄他:“不过你上山的确晚,我入内门时参见各位长老,便看见钟师兄和赵师姐已经随侍清宁真人两侧,宛若金童玉女,你想要的大师兄的名头那时候就守不住了!”
一提此事盛明希便懊恼:“都怪我父亲,非拉着我学浮香谷的法术,学不会就不叫我出谷,千花诀练得我后来一段时间看什么都有些重影,还有根须寻踪,每天就在土里来回翻找那只臭耗子……”
“哦?原来你会这么多木系术法,云珞说是海棠夫人不舍得你出远门才叫你那么晚上山,我还一直以为你的木灵根被浪费了呢!”
“云珞胡说八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盛明希愤愤。“至于我的木灵根,谈不上浪费,但比起先祖以及谷中弟子我确实学艺不精。”何小姐灵前梅花日渐枯萎,盛明希隔空取来掉落在台上的一朵,手中光华闪烁后花瓣柔嫩又似刚从枝头采下。“就像我只能保这梅花七日不败,可要是我父亲在此,你我有生之年它都不会凋零。”
青袖一笑,一招凝冰术,梅花便被包裹在晶莹剔透的寒冰之中:“再加上我的凝冰术,看看它能坚持多久?”
盛明希惊喜地捧着冰花端详:“我希望它能坚持到大考,到时谷里那帮家伙会来观礼,我要拿给他们看。欸,师姐,你爱吃鲜花饼吗?喜欢的话,我叫他们多带些过来。”
大考吗?到时恐怕她不会再在山上了。青袖摇摇头:“太甜了,我不是特别喜欢。”
盛明希不甘心:“你吃的是浮香谷做的吗?馅里放的是花蜜吗?有没有配着黄金茶汤?”
这架势青袖说不吃怕是难过此关,她只好道:“那等你拿来,我再尝尝。”
盛明希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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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