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切进阳台,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裂痕。邱渝盘腿坐在那道光线边缘,画架支在面前,像一道脆弱的屏障,将她与空荡荡的公寓隔开。
她昨晚在沙发上蜷缩着睡去,醒来时脖子僵硬得像是被钉住了,嘴里还残留着半夜那盒冷鸡翅的油腻感。冲了个澡,把沾了咖啡渍的校服扔进洗衣机,然后——
然后她站在客厅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外侧,像是某种焦虑的节拍器。
洗衣机在隔壁嗡嗡作响,陈姨的短信还亮在手机屏幕上:小渝啊,你叔他今天有事,店不开门,你好好休息。
休息?
这么突然清净下来反而有点找不到事情可做了。她起身从房间里拖出画架,摆上颜料,接了一桶清水,坐在了阳台上。
画画。
至少画画的时候,她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对面老旧的居民楼轮廓。晾衣绳上飘动的衬衫、某扇窗台上的绿萝、电线杆上停驻的麻雀——平凡到近乎乏味的景色。
她挤出一截钛白,又点了点群青,刷子在水桶里搅动。水面折射阳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是某种不安分的生命迹象。
天空是灰调的蓝,不是晴朗的蔚蓝,而是城市特有的、带着一层雾霾的色调。建筑阴影处掺了点赭石,让砖墙显得更加斑驳。她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某种无声的抵抗,抵抗这个过于安静的房间,抵抗胃里逐渐清晰的空虚感。
不知不觉,等她停下笔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胃里传来一阵紧缩的疼痛——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昨晚开始就没正经吃过东西。
邱渝放下画笔,手指上沾着干涸的颜料。她盯着画布看了几秒,突然用刮刀抹掉了一角。
不满意。
但饥饿感更强烈了。
她进房间从衣柜里随手抓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头发随便散着。邱渝喜欢宽松的衣服,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像是某种隐形的盔甲。
从鞋柜上的小碗里摸出钥匙,随便抽了几张纸币就出门了。钥匙转动两圈,她习惯性地拽了拽门把手确认锁好,才离开。
走出公寓楼的瞬间,她眯起眼睛,像一只不适应光线的猫。街角有家便利店,她低着头走过去,避开路上零星的行人。
自动门“叮”的一声打开,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廉价的清洁剂味道。
她站在货架前犹豫。
饭团,贵一点,但不用洗碗。
泡面便宜,但吃完会有味道残留在房间里。不好闻,还懒得收拾。
假期还有好几天,她最终拿了一个金枪鱼饭团,几包泡面,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盒打折的草莓牛奶——宋楠安上次喝过这个牌子。
店员是个打着瞌睡的中年大叔,扫码时连眼皮都没抬。找零的硬币叮当落进掌心,她攥紧塑料袋,走出便利店。
邱渝停下脚步,拆开饭团包装,低头咬了一口。
海苔的咸香,米饭的微甜,金枪鱼的腥气。
还行。
她站在街角,慢慢咀嚼着,目光落在对面的公园长椅上。那里坐着一对母女,小女孩正举着冰淇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邱渝移开视线,把剩下的饭团塞进嘴里,塑料袋哗啦作响。
风吹起她的帽檐,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她抬手压了压帽子,转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