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与渝烬 第2章 同桌

她又回到了那个的10岁小女孩，站在早已搬离的、记忆里灰败的居民楼下。初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动她单薄的衣角。她不受控制地抬起头，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四楼那个熟悉的阳台。

那个女人站在那里，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落叶。她的面容模糊在背光中，只有身形轮廓清晰得残忍。

“不…不…” 小邱渝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喉咙却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紧紧盯着那个女人，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陷进掌心，带来细微却尖锐的痛感。

下一秒。

那道蓝色的身影，如同断翅的鸟，决绝地、轻盈地，从阳台边缘坠落下来。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时间被无限拉长，那个下坠的轨迹刻骨铭心。

“妈妈——！！”

凄厉的童声终于冲破束缚，在空荡的梦境里尖锐地回荡。

就在母亲的躯体即将触地的瞬间，周遭的一切如同故障的电视屏幕，猛地闪烁、扭曲，爆发出刺眼的乱码和雪花。

空间被强行撕裂、重组。

邱渝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陌生的、湿漉漉的街道中央，穿着初中时候的校服。雨刚停，路灯的光晕在积水里反射出破碎的光。刺耳的警报声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好可怜啊，还是个孩子吧，看着年纪好小。”

“家长呢？她家长在哪里?”

“真可怜..”

她的目光，被前方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另一个小小身影死死抓住。

她那么瘦小，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洇开一大片暗红色的、仍在缓慢扩大的血迹，刺目得让邱渝几乎睁不开眼。女孩的短发被血污黏在脸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而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的、包装粗糙的小盒子。即使失去了意识，她的手指依然用尽全力地握着它，仿佛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邱渝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她张着嘴，却像是离水的鱼，只能发出急促而破碎的喘息声，大量的冷汗从额角、后背渗出，瞬间浸湿了单薄的睡衣。

窗外，天光还没有大亮，一片沉郁的灰蓝色。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梦中那刺目的血红和冰冷的苍白从眼前驱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软肉，用真实的痛感强迫自己从梦魇的余韵中剥离、冷静下来。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她尚未平复的、沉重的呼吸声。

邱渝起身换好校服，收拾好后，抱起书本就往教室里面走去。她来到教室，却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邱渝高一的时候就不爱说话，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和她接触，所以现在重新分班了自然没有什么朋友。

“诶，你看那女的之前和我一个。家庭不怎么样，人老高冷了，相处了一年都没怎么说过话 ”

“这么高冷，难怪没有朋友，不知道在装些什么......”

这样的恶语相向，对邱渝而言也就是家常便饭了。

邱渝没有再理会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的两个空位坐了下去。

上课铃响起的同一时间，一个人影突然从后门窜进来。

“同学，这里有人吗？”

少女把书包甩在邻座，嘴角扬起招牌式的灿烂笑容。

来人墨色长发随意披散着，额头没有多余的刘海只有几缕碎发，在张扬中透出几分情懒。眉骨利，眼尾微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肆意的潇洒。

她注意到女孩肩膀猛地绷紧，像是被惊到的野猫。

邱渝攥紧了手中的笔，她最讨厌这种自来熟的人，更讨厌有人打破她好不容易寻得的独处空间。“有人。”她简短地吐出两个字，继续低头在笔记本上涂画。

“可我看这里空着呢？”少女挑眉，大大咧咧地坐下，发梢扫过邱渝垂落的发丝。

谁也没在开口。

墨绿色的木质门被轻轻推开。老师抱着教案本走到讲台上，同学们都回到了座位上，等班里安静下来。张雅莉才开口“好了，大家安静下来。我先和大家介绍一下。”

“我姓张，叫张雅莉。是你们的班主任，希望我们在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好好相处，共同进步。接下来我们选一下班干......”

高一时邱渝也是这个老师教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是班主任，只是任课老师。

身边的人百无聊赖的听着老师说话，像是突然想起什从包里面掏出了一颗草莓味糖果。

“我叫宋楠安，以后就是你的同桌了，新生礼物”

宋楠安，这个名字邱渝听说过。宋氏集团的千金。高一好像才开学两个月就把人打进医院了，校园贴吧一搜关于她的‘英勇事迹’一大堆。

“邱渝”

邱渝看了一眼宋楠安手里的糖果，没有要接的意思

宋楠安挑眉，将糖直接塞进邱渝手心，冰凉的糖块沾着她指尖的温度：“收下吧，不然我会以为你讨厌我。”她眨眨眼，压低声音“虽然...好像已经有点讨厌了？”

邱渝看着手里突然冒出来的糖果，没有吱声。

宋楠安看着眼前的人，突然笑出了声，金属的耳钉随着晃动闪着细碎的光。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班上的人才注意到这个来的最晚的人。这人似乎很有名，有不少人都在惊讶的讨论。

他们的目光落在宋楠安身上时，窃窃私语声如同水入油锅，猛地炸开了。

“等等……那个扎高马尾的？坐在邱渝旁边的……”

“我的天，真是她？！宋家那个……

“哪个宋家？”

“还有哪个？就那个啊！宋氏集团！她怎么会来我们班？不是说成绩挺差的吗？还坐在那个哑巴旁边？！”

“嘘——！小声点！她看过来了！”

“应该是...听说脾气不怎么样，家里有钱，谁都瞧不起，我记得高一还......”

话还没说完，一男一女突然从那群人中间窜了出来。

“让让让——闲话多就去当砍价大妈，这么多心事让别人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爹呢”

声音一出来就引起了那群人的不满，刚准备骂却看见来人是宋楠安的两个发小，见讨不到便宜就悻悻的离开了。

“切，没本事”女生不屑的说着。

他们走到当事人旁边停下，结果那人正在看看她同桌画画，察觉到旁边有人抬头

“?”

沈听澜撇了撇嘴“不是，我说大姐，人家闲话都说你脸上了你不反抗一下，在这里看别人画画?”

宋楠安转着手中的钢笔，，闻言轻嗤一声：“狗咬人，难不成我还得咬回去？”她漫不经心地抬眼，目光扫过沈听澜身后的男生。

有些震惊“咦?赵野你也在这个班?那谢与禾呢？那小子不说好了一起考一个班吗？”

赵野表情一言难尽“他...分班考那天吃坏了肚子，没考完。”

“这...”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突然一个人影趴在邱渝的窗台旁边，把邱渝吓了一大跳。

“你们又在背地里面说我什么坏话?安姐，你还不管管他们。”

少年笑嘻嘻的看着班里面的人，阳光打在他身上，周围笼罩着一层暖暖的光晕，来人似乎其实并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赵野看到谢与禾就来气“还好意思说!说好考一个班，假期最后一个星期我和沈听澜都没有出去打球。”

谢与禾笑着打哈哈“哎呀，消消气，这次是意外嘛。诶嘿，安姐这是新朋友吗？”少年这才注意到窗户旁坐着邱渝。

宋楠安垂眸转着手中的笔，歪着头看邱渝。少女身子往后缩了缩，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

“我同桌，邱渝。”宋楠安简短介绍，刻意忽略谢与禾挤眉弄眼的表情。少年却已经大大咧咧扒着窗台探身，校服袖口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邱渝好啊！我是谢与禾。”

“别吓着人家。”赵野扯住谢与禾的后领往后拽，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沈听澜抱着手臂靠在一边：“他就在楼上七班的。”

出自于礼貌邱渝还是回了一句“你好。”只是语气似乎不太好。

谢与禾呆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被讨厌了……

沈听澜不耐烦地踢了踢桌腿，“行了行了，说正事！今晚食堂有红烧肉，去不去，再不去一会儿没了？”她的目光扫过邱渝，又看向宋楠安，“要不要给你这位新同桌也带一份？”

宋楠安转着钢笔的动作一顿，忽然侧头看向邱渝。少女垂眸盯着素描本，铅笔尖在纸上轻轻勾勒，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不用问她。”宋楠安突然笑了，笔尖点在邱渝画到一半的画上，“她肯定要说‘不用’‘随便’，对吧？”

门外突然探出来个头冲教室里面喊，是刚刚竞选班长的那个男生“邱渝，张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

邱渝终于抬眼，目光冷淡如霜。她合起素描本，起身从宋楠安身边擦肩而过，连衣角都没碰到对方。“借过。”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径直往教室外走去。

沈听澜目瞪口呆：“这也太拽了吧？”

“没办法，她人就那样，一早上了就和我说了两个字”宋楠安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继续转着笔。

办公室里

“邱渝啊，我们班有个新住校生，但是高二宿舍部只有你那层有房间了。所以一会儿晚自习下了能不能麻烦你去接一下她?”张雅莉询问。

“嗯。”邱渝回答的干脆，就多个人而已，又不经常碰面对她没什么影响。

“那就拜托你了，她会在宿舍楼下等你的。”

那一层只有她一个老住户，就只能拜托给她。随便寒暄了几句，毕竟当初邱渝家里面的事她也从之前班主任那里听过不少，张雅莉还是挺心疼这个孩子，但看她不愿多说也只能放弃让她回去。

“呀，小同桌回来啦？班主任叫你什么事？”邱渝刚从后门进来就迎面撞上宋楠安。

“没什么。”少女看都不看一眼，路过她身边直接回到座位上。

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没什么上的，全在自习。宋楠安和沈听澜聊着天，赵野和她们隔了一个大组，只能和周围的男生打着扑克。只有邱渝靠着窗户安安静静的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