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目送明堂出了门,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没说出话,只能探出手在他身上施下追踪符。
追踪符经过改良,既能追踪位置还能监视被施术者生命体征甚至周围环境,也是打上自己标记的意思,好歹能护着点,再不济出事白鱼能随时赶过去,白鱼怕明堂死他宗门里。
做好一切,白鱼才慢吞吞动了动,换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准备把脑子里的事情捋一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只是白鱼脑子混沌,本来刚刚对话就耗了心神,他晕晕乎乎地躺了一会儿,直接昏死过去。
白鱼是被窗外的脚步声惊醒的,他刚睁开眼睛,立刻便听到询问。
“师尊,我进来了?”
是南齐,此人为青墟山第二大弟子,师拜青墟山当任掌门白鱼,原管青墟山财政收支。
性子阴狠狡诈,因着平时总被管领弟子修习的云逸压着欺负,行事有些畏畏缩缩的。
“师尊。”南齐推门进来,并且用深情款款的恶心目光看向白鱼。
此时白鱼刚从床榻上下来,散发赤脚,穿着染血的寝衣,没有丝毫体面。
只有手中拿着刚强行召出的灵剑,落雨出鞘,在昏暗的房间闪出带着杀意的锋利的光:“滚出去!”白鱼道。
“是,是!”南齐眼中藏着怨恨,连滚带爬出了门。
白鱼收拾好自己,才大发慈悲似的让南齐进来。
南齐进门时,白鱼正在桌前捏着一个茶杯。
“你当真要把师兄关进青水洞?”南齐质问道。
他不用敬称,也不行礼,仿佛终日被欺压的怨气终于能在白鱼这里大施拳脚。
白鱼没回答,又掂了掂手里的茶杯,觉得不够劲,于是抄起了放在旁边的一本书。
南齐不管他答不答,继续说:
“那地方阴冷,毒虫又多,师兄受了伤,在那里…”
没等他说完,白鱼就把手边的书砸到了他脸上,冷着声音警告他:“南齐,又没规矩。”
厚重的古书直接砸向南齐的脸,他连连后退,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随即立刻感到鼻子酸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他用袖子捂住,擦了满脸的眼泪鼻涕,也不起身,直接跪在白鱼脚下,吃到苦头的人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一边磕头一遍嚎哭:“师尊赎罪!”
“师尊赎罪!”
“我当时也曾劝过师兄不要冲动,师兄不听我的,他,他...”
南齐他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劝云逸不要冲动,不要那么早打开水晶棺,趁着其他弟子没发现,或是趁着白鱼还不清醒,想要直接活埋。
宗门里的这些人,南齐,云逸,有一个算一个都惦记着他手下的掌门之位,把他当杀父仇人一样恨。
说来也奇怪,明明青墟山也是一个大门派,里面所有人心底的恶念都是寻常修士的几十几百倍,自然成魔的概率也是其他修士的成百上千倍,白鱼更是把这里当魔物孵化基地,躲避尚且不及。
只是不是那么好躲的...
白鱼不耐烦皱眉:“聒噪。”
还不知道距离出殡过去多久,那样重的一击,少有人能接下来,云逸还活着倒叫他意外。
关到青水洞去了啊,那个叫明堂的人干的?
他早上怎么没提这事?
话说那人去哪了?下山了?
他是怎么能随便进出本仙尊的山头的?
白鱼思绪渐渐飞远,直到南齐喊了一声:“师尊?”
白鱼被拉回来,转眼看向他:
“这轮不到你说话,无事就出去。”
“师尊,有事。”南齐咬着牙道。
“两位师叔吩咐,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知道了,你出去吧。”
“还有,金顶寺那边来过了,要您给个说法。”
白鱼变得没有耐心:“出去。”
“师尊,那天,那个破您阵法的…”
“我说滚!”白鱼耐心彻底告罄,压着声音骂。
南齐一哆嗦,连滚带爬,浑身狼狈的出去了。
没有人愿意面对如此多麻烦,即使是师尊。
白鱼在他出去后才疲惫地叹了口气。他想起来忘记什么事情了。
如果说这里真是一本小说的话,那配置还算齐全。东西南北分别各有一个大门派镇守,与所管辖地界上各小宗成立仙盟会,五年一次会议,轮值会主
前段时间云阳宗作为轮值的会主,召开五年一度的仙盟会。
会议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一群老家伙坐镇的讲座;年轻修士关于阶级晋升的诀窍交流;小辈们在剑术,符咒,灵力上的比拼,比拼包括但不限于擂台战,实战和副本。
会议的宗旨是守护世界。
青墟山,金顶寺都在仙盟四大宗门之中。金顶寺座守南面,青墟山在东面。
金顶寺里面住了一群穿金色僧服的和尚。
云逸,还是云逸。在仙盟大会上给白鱼捅了一个大篓子。
简单来说就是在仙盟大会的副本赛上使阴招害死了好几个金顶寺的僧人,现在人家来要说法,不管这件事儿怎么解决,白鱼作为青墟山掌门,云逸名义上的师尊,都是要出面。所以说云逸现在还不能死。
师兄还在这个时候添乱。
想起他两个师兄,白鱼混身打了个寒颤。
青墟山如此诡异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平日里两人闭门不出,可是身上带着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血腥味和祭奠亡者的香灰味
白鱼这么想回去,不光是因为没有系统没有主线,还是真真切切在这里受了这近百年的折磨。
但不得不去。
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先挺委屈地站起来去捡他那本古书。
白鱼在置南齐于死地和别真死了之间下的力气。
用力不小,精装的书裂成了好几份。
白鱼用两根手指头捏着粘有不明胶状物体的古书,封皮已经跟里面分开,露出里面花哨的内容,是白鱼闲来看的话本。
他犹豫半天还是拿灵气绞碎从窗户扔出去。
动作间,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那个叫明堂的,到底谁啊!
追踪符没有传来消息,就是那个人还活着,甚至可能活得不错。
白鱼试着催动了一下追踪符,大致感觉到明堂的方位,他现在在...好!马上到自己门口。
今天这个屋子是不能消停了!
白鱼啧了一声去开窗,窗户一打开,从外面飞进来一个光团,两个师兄语气怪异,粗着声音道:“不用过来了!”
仅一句话,一个小光团把他刚要扔出去的书粉吹了了回来,散了满地。
“......”
“啊————”
白鱼徒手掀开那片地板,地面下凹一大截,露出潮湿的土壤。
房间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白鱼呆子一样站着,手中还拿着在膝盖上掰碎的半扇窗页。
窗框已经没了,凉风呼呼地从大开的破口吹进来,他看着门口的身影,没忍住咳嗽两声:“你回来了啊,哈哈哈。”
“哈哈哈,咳咳,咳哈.....”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外面风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白鱼没听清,他吸吸鼻子“...你说啥?”
“我说....”明堂脸色寻常:“你若想吹风,开半扇窗即可。”
明堂抬手用灵气补上半扇窗和墙,然后才问:“介意吗?”
“.....不介意,请。”白鱼做了个请的手势,往后退了两步。
白鱼随他补好所有东西,扶着桌子坐下来嘬了口冷水。
一口下肚,冷的神清气爽。
明堂回身就见白鱼放下茶杯冲他笑,唇色乌青。
当即紧蹙起眉。
白鱼没太在意明堂的表情,这么多年过去,一点变动并不能给他太多期待,这些年,他光捡人都快捡了半个门派了。
他只想这个变动平稳过去,或者造成变动的人能活着离开青墟山。
白鱼摆出谈判的姿态:“请坐,我同道友再说说拜师的事,我思索一整日,青墟山向来是不收徒的,不能因你实力强就坏了规矩,我看你天赋异禀,不管去何处都能有一番作为,你若是想拜师,另三大门派的掌门都与我有些交情,皆可为你引荐。”
明堂也坐下来,表情不算放松,白鱼一张一合乌色的唇格外刺眼,他强迫自己的视线换向别处。
“拜师的事暂且不谈,我请仙尊喝壶茶。”
白鱼看着他手中凭空出现一套茶具,被明堂大手托起稳稳放到桌上,仅与他手心相贴几息,平静的茶壶开始自己冒出热气,空气中飘起一股清甜的香气。
明堂倒出一杯,换掉白鱼手中的冷水。
茶杯是温玉材质,加上热茶,白鱼的手立即便暖起来。
茶水呈浅红色,在杯中微微泛起涟漪。
明堂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验毒一般喝了一口,才道:“红山参,益气补血,无毒,放心喝。”
红山参确实滋补,修士受伤后大多会选择它养元,不过其生长在深山,又因过度挖掘,现下一株难寻。
但白鱼从云阳回来后就没喝过热茶,手中暖意让人舒服,他干脆也不想吃人嘴短的事,总归不会让人留下,再补偿点别的就是了。
他矜持地浅尝一口,甜丝丝的带着药香,白鱼闻着香气,猜测是是两百年红参。
青墟山徒留表象,内里上一贫如洗,他这间屋子加起来都不值这个温玉茶壶,有点不好补偿,难道要掏私房钱?
不太想,白鱼正后悔自己嘴馋,听到对面人的话:“有一件事,我擅自做主,请你勿怪。”
白鱼抿着茶,不在意道:“何事?”
明堂:“青墟一个弟子云逸,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且清醒时口中污言秽语不断,没有你的吩咐,我只好先先将他关起来,逾矩了,抱歉。”
白鱼摆摆手:“没事,他本就该罚,我还会再行处置,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吃着人家的东西,仍然毫不客气,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但你也看到了,门派管理不妥当,肯定招待不周,过几日还会有金顶寺的僧人到访,商谈要务。若是方便,我今日便送你下山吧。”
“在这之前,你若是有任何想要的,尽管可以提出来。”
明堂看着白鱼变回浅粉色的嘴唇,眉头松了一点,没有接话,只是又给他添了水。
他动作时,带着空气流动,白鱼突然在袅袅热气间,闻到来自他身上的香气。
一种劣质纸钱夹杂着燃烧的香火气。
白鱼的心一下坠到谷底。
是跟师兄一模一样的香气。
明堂遇见过他们,还是被盯上了?
这很淡的气味被热气和红山参药香掩盖,现在细闻,空气中已然全是。
白鱼在他收回手之前攥住明堂的胳膊:“你今日去了何处?”
明堂被拽的突然,还是稳稳添完水才道:“下山置办一些东西,怎么了?”
白鱼面上焦急,手中不停地检查他身上的追踪符,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仍然运转着,甚至有加固的痕迹。
他语速也快:“可有在门派内部走动,见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你同我细说!”
明堂当即便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刚要宽慰,脑海里传来微弱,模糊不清的,宛如钢片摩擦般的声音,带着杂乱的电流,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几个音节便断开连接,留下让人目眩的嗡鸣。
它说:“....滋滋滋....宿主...滋滋......留下来......”
明堂口中的‘不要担心’,转了两转强制吞回去,变成:“是有两个自称师叔的人邀我去小坐,不过我并未答应。”
完了完了完了,白鱼快哭了,连宗师的形象都几乎维持不住,又怪他又怪自己,询问道:“我不是给你施追踪符了吗?!不是,抱歉,早晨你出门时,我不放心,在你身上下过一道追踪符,你可知道?”
明堂平静道:“知道,中途发现符咒不稳,加固过。”
白鱼丧着脸,加固过,那就是阵法散过,也就是说,在阵法不起作用的这段时间,师兄对明堂做了什么他都不知晓。
来道雷劈死他算了!
被师兄盯上的人只是死亡还算好的,不好的情况,那些人只能不人不鬼的活着,在白鱼看来那都不叫活着,能行动而已,几十年,上百年没有感情嗔痴,木偶一样存在。
血腥的画面仿佛在眼前重演,他害怕地气息都喘不匀了,耳边也嗡嗡响,血液流速过快导致面色异样的红,但他毫无所觉,在屋内环视一圈决定道:“这样,你别走了,我....在屋内给你安置一道屏风,你留在我的竹屋,不要出去,我现在就去找师兄他们说清楚。”
白鱼语气不算太好:“你说你那天帮我干嘛,把你连累了!”
明堂一看他这副样子便知道是毒发了,他紧压住白鱼的肩膀,后悔方才自己思虑不到位的话:“白鱼,冷静一点。”
“我下结界,你一定不可以出门!!”白鱼哪听得进去,只语气更重,等说完才反应过来,怕明堂害怕,又强行安慰他:“也不要太害怕,我一定尽全力保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手心灵光闪动,竹屋外的阵法得到号召与他共鸣,只是不消片刻便重新沉寂下去。
身体像死了一样,再榨不出一丝灵力。
白鱼气的拍桌而起,但是起来的过于猛了,两眼一黑又摔了回去,全身血液逆流一般,耳边嗡鸣加大,明堂明明近在咫尺反而听不清楚他的话,眼前都是星星,仿佛被倒吊在空中,两脚沾不到地面,悬空得令人心惊,心跳更加快了。
白鱼的手无助抓挠几下,总算握住另一只温热的手,那股悬空的感觉少了大半,他扶住桌子,大口喘气,好半晌才感觉到后颈一片温热,源源不绝的灵力输入身体,眼皮也越来越沉。
他不放心就这样睡过去,死死攥着明堂的手,一句句叮嘱:“不要出去,不要出门,离我近一点,一定不能离开,有任何事都要叫醒我,你打不过,一定记得叫醒我!!”
明堂用手压住白鱼的眼睛,良久才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下来。
他把白鱼抱到榻上,挥手关了所有窗户。
白鱼被一张很厚的棉被包裹,整个人陷在里面,睡得还算安静,不再像清醒时面对明堂端出的客套,也没像面对青墟山弟子时可以装出的狠戾,现在平静放松的还原成自己,清秀的脸明明是很和缓的线条,偏偏带着几分孤郁和傲气。
像被风雪盖住无数的话和路,仍然勇毅坚定的独行者,有时候不顾自己也要出手拉一把旁人。
明堂看着他熟睡,想碰一下他的侧脸,动作时察觉到拉扯感,才发现白鱼还拽着他的袖子。
他看着这个人,叹了口气。
再见自然欣喜,相熟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他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引得人忧心。
从前吃了那许多的苦,现如今好不容易救回来,明堂自然希望他安稳一些。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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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