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禁止非法繁衍承诺书 第1章 我要回家

莽莽太行山余脉，夏日林深，蝉鸣聒噪得像是有一万只喇叭在同时宣告“热死啦热死啦”。

一道修长的身影，正以一种与周遭湿热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在灌木丛与岩石间无声滑行。

他叫原圆。

一条……好吧，一位建国后成功考取编制（特指成精许可证）、根正苗红的莽山原矛头蝮……精。

此刻，他那颗被亲妈吐槽为“太尖了不够圆润”、因而赌气起名“圆圆”的脑袋，正微微昂起，分叉的信子快速吞吐，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可能属于同类的气息。

“菜花原矛头蝮……到底能有多好看？”

原圆在心里第N次嘀咕，那双属于冷血捕食者的竖瞳里，难得地透出几分不服气。

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时他还在湘南老家莽山的快乐老巢，盘在自家洞口的歪脖子树上，晒着午后最舒服的太阳，思考着蛇生哲学。

比如今晚是去东边逮那只肥嘟嘟的田鼠，还是去找一户农家吓唬吓唬，毕竟他总惦记着炖汤的老母鸡。

然后，他就撞见了一队误入深山、一脸菜色的河南驴友。

那哥们儿看见盘在树杈上、通体翠绿点缀黑斑、在阳光下几乎要闪闪发光的原圆时，吓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

脸色从菜色变成惨白，又从惨白变回菜色，嘴里“wishtoday”喊得山路十八弯都能听见回声。

原圆本来想矜持地点点头，用新学的、还带点塑料味的普通话打个招呼：“你好，请问……”

谁知他刚吐出两声“嘶嘶”，那缓过神来的驴友大概是觉得丢了大脸。

为了找回场子，居然指着他的鼻子，用带着浓郁中原腔调的普通话和队友说：“wish！长得怪唬人，长嘞木有俺家那边山里头菜花蛇好看！”

原圆：“？？？”

他，莽山原矛头蝮，国家特级保护动物，成精界凤毛麟角的存在，家族未来的希望！

从小到大，谁见了他的原型不夸一句“称头”？

连山脚下那个以挑剔闻名的孔雀精大姐，都含蓄地表示过他的鳞片色泽很上档次！

现在，居然被一个人类，拿他跟“菜花”比？还比输了？

耻辱！奇耻大辱！

那驴友说完就连滚带爬地跑了，留下原圆一条蛇在原地，气得差点把歪脖子树绞断。

他回去跟族里长辈一说，七大姑八大姨都炸锅了。

“啥？说咱家原圆不好看？”

“圆圆，你去！去河南看看那菜花原矛头蝮到底是个什么天仙模样！给咱家长长脸！要是好看，你在那留个种！”

于是，肩负着家族荣耀与个人（蛇）尊严的原圆，揣着好不容易办下来的“妖怪移动许可”，上面盖了十几个红章，流程之复杂让他怀疑妖生。

由于妖族成精本就稀少，大部分成精的妖怪原型也多多少少都在国家保护动植物名录上。

所以作为“妖怪”，原圆去哪无人在意，但是作为“稀有野生动物”，他的迁徙有关部门可重视多了。

好在最近流程有在简化，管理也松了很多。

原圆其实是很紧张的，因为建国后不许成精，可他赶上了生态修复，灵气复苏，自然保护区修建，郴州政府发展自然旅游……

就这么成精了！

于是他悄悄谎报了一点点年龄，就稍微报成熟那么三四五六十岁，其实人族一般分辨不出来。

果然负责审批的工作人员似乎很疲惫，一边嘟囔着“妖怪怎么越来越多了”，一边核实他的资料，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原圆的出山游很快就被审批了下来，在这之前，还被迫上了六七个小时的现代社会课程，什么移动支付，什么高铁WiFi的。

小时候他悄悄吊在树上，跟着看驴友耍手机，其实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在交了一笔手续费（稀有山货）后，原圆还获得了一枚妖族专用的高粱25promax手机。

据说是妖族大佬联合研发的，现在每个在社会上的妖怪都有。

他还签署了一大堆包括《禁止在豫境内非法繁衍破坏生态平衡承诺书》《禁止暴露妖族身份》在内的协议后，踏上了前往河南的……寻美之旅。

“哼，这么费劲！等找到菜花，一定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优雅，什么叫做稀有，什么叫做成精后的气质升华！”

原圆甩了甩尖脑袋，继续在河南的土地上孜孜不倦地搜寻着假想敌的踪迹。

可怜的原圆，除了蛇语还掌握了普通话和胡兰话，但是没有进修一点河南话。

他如果能听出一点点南阳口音，去伏牛山，也不会找到豫北的太行山来。

时间接近正午，阳光愈发毒辣。

原圆滑行到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打算喝口水，顺便欣赏一下溪水里自己那英俊倒影，抚慰一下因长途跋涉和搜寻无果而略显焦躁的心灵。

他刚低下头，信子还没碰到水面，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鳞贴上了脊椎（虽然他本来就是蛇），瞬间窜遍全身。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溪水似乎……比刚才浑浊了一点点？周围的蝉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死寂，迅速笼罩了整片山林。

原圆猛地抬起头，竖瞳收缩成一条极细的线。

天空，刚刚还是湛蓝如洗，此刻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昏黄。

那不是沙尘，也不是普通的阴天，更像是一种……色彩被从天地间强行抽离、只剩下压抑与不详的枯败色调。

紧接着，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心脏衰竭前最后挣扎般的颤动。

不是地震那种狂暴的摇晃，而是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脉动，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或者……死去。

他作为妖族，尤其是感知敏锐的蛇类妖，对自然环境的变迁有着远超人类的理解和预感。

这种天地间弥漫开的“恶意”，这种秩序崩塌前兆的紊乱气息，让他浑身的鳞片都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

危险！

极度危险！

不是针对他一条蛇的，而是覆盖性的、无差别的、足以倾覆整个世界的巨大灾厄正在降临！

“嘶——”原圆吐了吐信子，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陌生的、带着铁锈与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身体本能地绷紧，妖力在体内急速流转，寻找着最佳的躲避位置或是……反击姿态。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蛇蛇的呆气和对人类世界好奇的竖瞳，此刻只剩下全然的警惕。

他想起了那个说他不好看的河南驴友，想起了自己来河南的初衷，想起了家里那些等着他“凯旋”的族人……

“砍脑壳的……”原圆低声咒骂，尖脑袋警惕地转动，扫视着昏黄天空下死寂的山林，“我这‘选美大赛’还没开始，难道遇到地震了？”

异变的发生，快得超乎想象。

天空的昏黄迅速加深，几乎变成了暗沉的橘红色，像是陈年的血锈。

地面的震动开始加剧，从细微的脉动变成了清晰的摇晃，岩石滚动，树木簌簌发抖。

远处，隐隐传来了人类惊慌失措的尖叫和哭喊，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原圆盘踞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借助岩石和茂密灌木隐藏身形，妖力收敛到极致。

他清楚地感知到，山林之外，人类聚居的地方，正爆发出巨大的混乱能量。

“嗷——！”

一种非人的、充满了纯粹饥饿与破坏**的嘶吼，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是更多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

原圆的信子捕捉到了风中送来的新鲜血腥气，以及……一种他从未闻过的、疑似腐烂的味道。

“丧尸？”这个只在人类影视作品里见过的词汇，瞬间蹦入他的脑海。

成精后为了融入（主要是为了蹭网），他蹭刷驴友手机的时候，也看不少“末日后我重生了，上一世我被男朋友推入丧尸堆……”。

“哇……真叫我遇上了？”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天地间似乎有某种奇异的能量场正在形成、爆发。

原圆尖尖的脑袋想不明白这些事，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这条一心只想来找“菜花”比美的乡下蛇，难道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人类世界的末日危机？

住脑！还不一定是末日危机呢！我要坐高铁回家！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