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花开不知时 第5章 三人三味

上午八点，卫青早早地到了化妆室，开始做妆造。

楚城进得门来，妆造老师冷不丁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楚城是这部戏绝对的一番男主，在剧组里那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平时一切的待遇自然是楚城优先。

今天第一场戏是卫青的，所以她是第一个做妆造。楚城本来排在九点，但是现在男主已经就位。妆造老师手上一顿，正在游移着是不是要先过来给楚城做妆造？楚城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马就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该干什么干什么。

卫青也一眼就看见了楚城：“楚老师，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哦，这不是福伯来了嘛。他老人家可不让我睡懒觉，一早上就把我给薅起来了。”说完无奈地一边举着手里的早餐道：“结果把我薅起来，连早饭都没给，就给我扫地出门了。说是我在家影响他打扫卫生，这不我就只能上化妆间来吃早饭了。”

“啊，福伯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呀。昨天他连夜来了剧组，你也说他没怎么休息，今天就开始帮你做大扫除了啊。”卫青有些感慨地说：“还真是羡慕福伯这个年纪还能有这么旺盛的精力~”

“嗯，要不我说呢，这全天下最热爱自己工作的，那可真是非福伯莫属。由内而外，全身心的投入，真心地热爱。”楚城一边举着早餐热演，一边不无夸张地道。

“呵呵呵呵，我想——那是因为对福伯来说，不管是在你家做管家，还是给你在剧组当助理，对他来说可能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工作吧，或者说那就是他的生活。福伯热爱的大抵不是工作，而是生活本身。”卫青有点怅然道：“现在的这个世界上，真正热爱生活的人也没剩多少了。”

“卫老师，”楚城抽出他的蓝牙音箱，放在化妆台上：“别人不爱不影响我们热爱嘛，现在就该让我的快乐小狗闪亮登场了~”边说边开始播放起他的歌单来。

卫青平时基本上可以说活在一个沉默的世界里，她并没有听音乐的习惯，对音乐也不甚了解。但这并不是说她不喜欢音乐，恰恰相反，其实她还挺爱的，一段舒适的旋律，一句精妙的歌词都能戳中她波澜不起的心湖。只是对她来说，事出必有因：她在特别高兴或者沮丧的时候，会特别想要放一下音乐。但是平时没什么情绪的时候，因为没有这个因，所以她也想不起来放音乐而已。

这会儿，卫青的思绪也跟着楚城的歌单一起摇荡了起来。

楚城吃完早餐就闲不住了，跑过来看卫青做妆造。他很明显的感觉到福伯来了以后，尽管只一天，卫青却连带着他都看顺眼了，没想到自己还有被爱屋及乌的一天。

之前若隐若现的那点距离感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真是家有福伯，如有一宝啊啧啧。

这会儿他实则有点小紧张，表面上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摸到卫青身后，让自己尽量自然地挨近一点，再挨近一点。最后撑在了卫青的椅背上，兴味盎然地歪头看，看着看着倒是让他品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他不禁心想：“这可不就像是婚礼当天新郎看新娘上妆的场景嘛。”这不想不要紧，越想这心里就越发美滋滋的，自己都忍不住低头偷笑起来。

卫青从化妆镜里看到楚城在笑，但是因为在做妆造又不方便动，有点莫名，问道：“楚老师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嗯，没有。也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楚城开始转移话题：“就是想起来福伯昨天晚上回去跟我一通夸你。”

“夸我？我跟福伯昨天就只是聊了个天，这聊天有什么可夸的地方？”卫青不解。

“那可多了，他说你待人接物有礼有节，特别真诚，对他这种上了年纪的讨人嫌的老人家都那么有耐心，现在很少年轻人愿意跟老年人正正经经说交心话了。然后又说你做起事来特别认真又较真，可是不工作的时候又特别软乎。”

卫青心说这些确实可以算是优点，但是也都只是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的基本修养罢了，这又有哪门子需要夸奖的？

楚城顿了顿，幽幽道：“他还说，他昨天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他年轻时候的夫人。”

卫青听到这儿才明白过来，想起福伯的早逝的夫人，不知是怎样的女子叫这样好秉性的福伯一直挂碍，终身未再娶。

“额，福伯说的是气质，气质！”楚城看卫青又要开始神游，出声打断。

“嗯、我知道。”卫青平静地道：“楚老师，其实不是我有多好，我想，福伯大抵是有些思念他的妻子了。”

“诶？”

“也难怪福伯今天要给你大扫除了，他只是需要找些事情来做吧。”

楚城不语，楚城沉默。

晚上收工回了酒店。

“福伯，”楚城看着忙忙碌碌，帮他收拾明天一应用品的福伯道：“你是不是想你的妻子了？”

福伯顿了顿，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回转身来，“你这个脑瓜子怕是没有那么精细。”

“嘿嘿，我是您带大的，您说没有自然是没有的。”楚城立马狗了起来。

“让我老头子猜猜，嗯——是我儿媳妇给你通风报信的吧~”福伯一脸堪破所有的得意。

“那必须的~”楚城也得意。

“那是你媳妇儿厉害，你有什么好嘚瑟的！”福伯佯怒：“你说你可是我带大的，也没见你多认得我的心思！我跟儿媳妇才见了两天，儿媳妇就已经这么懂我了。”

“没关系，一个家里有一个聪明人儿就够了~”楚城可不以此为侮，反而越发觉得脸上有光。

福伯有点没眼看，幽怨道：“可惜啊，你是精明精明没学到，看人的眼光也不行，我寻思着你爸你妈也不这样啊，我就更不这样了，这家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异类？”

“我怎么就眼光不行了？我眼光不行还能给你找着这么好的儿媳妇？”楚城不服。

“儿媳妇是好，可到底是因为谁啊——唉——可怜我老头子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我的好儿媳早日出现，结果差点连个响儿还没听着就先黄啦！”福伯也开始演起来了：“害得我这把老骨头还要重出江湖，千里迢迢来给你擦屁股！”

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是楚城理亏，要不是他当初刻板印象，草率地就划下了楚河汉界，后来也不会让卫青对他先生了隔阂。

楚城少年就出来拍戏，也算是个老职场人了。福伯说他不聪明，其实并不确切。楚城在外可是个社交悍匪，待人接物明明白白。说白了，在这个圈子里能站稳脚跟的哪个又不是人精。

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一个圈子里待久了，人都有些麻了。来来去去不过是脸谱的人，大家见鼻子见眼也不会见心，都是惯会看人眼色的人精。真诚的人在这里很难生存，更容易受伤。

楚城对自己人自然不会这样，就显得他在自己家人堆里头有点傻乎乎的。也只有对着家人好友，他才会放下心防，乐得轻松，当一个乐子人。

在这个圈子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到像卫青这样的人了。或者说他根本也没有机会去跟这样的人深交，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去接触。

这直接导致他进了组就习惯性的快速分类不同的人群，好尽快适应所有的情况。楚城从来都不是一个傲慢的人，他也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工作人员。只不过终日过于忙碌的工作节奏让他自然而然地养成了这么个工作习惯，结果把自己送上了漫漫追妻路。

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他回到过去，对当时的自己说一句话，那他一定会告诫自己：一定要睁大你的狗眼认真地去看你碰到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