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茉小心翼翼将药膏涂在阿瑶小臂,又垂眸温柔地给她吹着伤口。阿瑶盯着她,竟小声啜泣起来。
舒茉用绣帕为阿瑶沾拭泪水,柔声询问:“怎么啦,怎得又哭了?”
“姐姐,你好像我娘亲。”
舒茉握紧绣帕,心头不由得皱了皱。是啊,她还那么小,若是母亲还在的话,大抵她也是个活在爱里的孩子,有母亲庇护,怎会落得如今这般落魄。
霁月一本正经地告诫小阿瑶:“可不许胡说,我家小姐还未婚嫁,这话若让旁人听见,怕是有损我家姑娘名声的。”
意识到自己失言,阿瑶泪眼汪汪的眼睛望向舒茉。又像是......透过舒茉在看自己的娘亲。
“对不起,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起从前我摔伤时,娘亲也是这样给我上药。”
“没关系的,阿瑶,姐姐知道你是想娘亲了。以后若是饿了,可以经常来找姐姐们玩。还记得霁月姐姐带你走的那扇门吗?以后就从这来找我就好。”
阿瑶止住了泪水,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真的吗!”
此时兰芷用竹筒装好带有思幽草的汤药来到房间,舒茉接过竹筒,递到阿瑶手中:
“来,阿瑶,这个拿去给你叔叔喝,他的病慢慢会好的。只是莫要跟任何人提起,是从姐姐这拿的东西,记住了吗?”
阿瑶抱紧手中的竹筒,乖巧地点点头:
“阿瑶记住了。”
回到家中,阿瑶见婶母不在家,便蹑手蹑脚来到叔叔床前。
叔叔病得很是严重,一直睡不安稳,拧眉呓语。阿瑶轻轻摇着叔叔的手臂,试图将他唤醒。
“叔叔,叔叔醒醒。”
“水......水......”
见叔叔要喝水,阿瑶急忙把腰间别着的竹筒打开,喂他喝下。片刻后,叔叔开始呕吐,阿瑶手中的竹筒也被打翻在地。阿瑶被吓得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而婶母一进院门口,便听到房内传来动静,慌张跑入房中。
一进门,婶母就看到趴在床边剧烈呕吐的丈夫,和吓呆了的阿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认定阿瑶做了什么伤害丈夫的事。
“你给我滚开!”
婶母大步上前一下就揪住了阿瑶耳朵,将她拎着远离床边,接着猛然把她推倒在地,咒骂道:
“还真是个扫把星!把你叔叔克得生病不够,还想再要他的命吗!”
婶母泼妇式的辱骂声,邻居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听话里似乎涉及到人命,众人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纷纷围堵在家门口看热闹。
阿瑶无助地蹲坐在地上摇头哭泣,她实在委屈。她只是想救叔叔的命,却不知为何叔叔这般痛苦。
婶母在床边一阵拍打叔叔的后背,哭诉自己命惨,早早便要成为寡妇。叔叔此时恢复了意识,捂着胸口轻咳两声,抬头虚弱地斥责婶母:
“你瞎喊什么,谁要死了?”
婶母瞬间止住哭嚷,惊愕地打量着眼前丈夫,生怕是回光返照。
邻居们听到里屋传来的动静,都来至堂屋门口围观。见男人神志清醒,言行举动恢复如初,都在称赞归尘大师的功德。
见叔叔醒来,阿瑶赶忙爬起身走到床边,握着叔叔的手:“叔叔,你终于醒了!”
叔叔本想摸摸阿瑶的脸,却使不上力,稍稍抬起的手又撤回撑在床沿:“阿瑶放心,叔......咳咳......叔叔没事。”
婶母恶狠狠白了阿瑶一眼,将她的手拉开,打断道:“好了,你叔叔刚刚醒来,还需静养,你快去把炉子生好,一会把我院子里新拿回来的药煎上。快去!”
阿瑶顾不得婶母呵斥,满心都是对叔叔病愈的欢喜。她转身正欲去院中煎药,叔叔却叫住了她:
“等一下,阿瑶。你可否告诉叔叔,这竹筒是从何处得来的?”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地下倒着的竹筒。阿瑶攥紧手心不知该如何回答。婶母将竹筒捡起轻嗅,发觉有一股甜味,并非自己从医馆开的药方。
她以为是阿瑶从哪儿淘来的脏水,于是怒吼阿瑶:“这药可不是我曾煎过的!你这小蹄子,竟趁着你叔叔病重喂他喝些来历不明的脏水,你看我不......”
“行了!”
叔叔眼神凌厉地警告婶母,她只好作罢。自己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阿瑶一个小孩子又哪来这么大本事得来良药。叔叔一向善良本分,怕她救人心切万一偷盗了谁家的东西,有失品行,叔叔再次严肃问道:
“阿瑶,告诉叔叔,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叔叔只是怕你被坏人骗了。”
“她不是坏人!”
阿瑶意识到自己露馅儿,立马捂着嘴,挣脱叔叔的手作势要往外跑。
婶母反应之快,立马冲门口的邻居喊道:
“快拦住她!”
紧接着,阿瑶被门口的邻居堵在里面。看着面前这群恃强凌弱的大人,团团黑影将她瘦小的身体包裹,恐惧的眼泪在眼中打转,不敢流出。
秋阳杲杲,凉风阵阵送桂香。纪府内,纪景云正仔细把一张张乐谱收纳进盒子里。
“公子,您怎么又把胥宴公子送您的乐谱找出来了?属下记得这些曲子您都倒背如流了。”
纪景云动作轻快,看样子心情不错:“一会儿拿着这些乐谱,咱们去侯府一趟。”
“侯府?今日没听老爷夫人说要去侯府做客呀?少爷您去那干什么?”
纪景云白了一眼没眼力见儿的顾安,低眉羞涩笑道:“去找二表妹。之前约好要一起鉴乐,想必这些曲谱,她会喜欢。”
顾安挠挠头:“公子,您什么时候跟舒二小姐这么熟了?之前您不是还说,要离侯府的人远一些。怎得又变了套说辞?”
“我何时说过?我只说父亲初入京都,与人交往需谨慎。何况父亲来京都有些时日了。再说......二表妹又不是坏人。”
纪景云的逻辑让顾安摸不着头脑,不待他理清,纪景云抱着盒子,满面春风地走出宅门。
“公子,公子等等我啊!”
湘竹院内,传来一阵行云流水的琴声,与洋洋盈耳的笛声交织在一起,朱弦玉磬,声动梁尘。
院内廊亭处,竹林环绕,香烟袅袅。舒茉与纪景云正在亭**奏琴笛,二人弹奏起来游刃有余,第一次合奏就表现得十分默契。
曲毕,二人优雅地停下手中动作,兰芷为二人端来热茶。
“没想到表妹不仅笛子吹奏得好,琴声更是一绝。”
“只不过是操斧于班郢之门,斯强颜耳罢了。倒是表哥,深藏不露,上次还说自己学而不精,没想到却是个行家里手。”
他浅浅一笑,那双生得极为好看的眼睛,满是对舒茉掩藏不住的爱慕。他从顾安手里接过盒子,拿出准备好的曲谱,轻轻放在舒茉面前:
“这是之前一位好友相赠的曲谱,有两首失传已久,我一直收藏着。想着表妹喜好雅乐,便拿来一同品鉴。”
舒茉拿起细细端详,都是鲜为人知的绝世好词,其中一首正是她苦苦寻求不得的。看着舒茉神情专注,对曲谱爱不释手的模样,纪景云投其所好成功,连喝茶时茶盏都不能盖住脸上笑容的弧度。
自家公子如此大手笔,加上一脸不值钱的笑,顾安向舒茉阐述了这些曲谱的价值:
“二小姐有所不知,这曲谱我家公子向来视若珍宝,不曾示于人前。这次如此大方地赠予姑娘,那可是百年不遇呢!”
见顾安用词如此夸张,纪景云打趣着回应道:“什么百年不遇!我才活了十八年,怎得听着我像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一样?叫你读书不听,如今丢人了吧?”
舒茉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笑出了声。但舒茉知道这乐谱的价值难得,她将盒子推到纪景云面前:
“这曲谱实在太过贵重,看纸张上的字如此清晰,边角却有磨痕。想是表哥时常翻阅,又分外珍视,因此拿放都格外小心。茉茉实在不忍夺人所爱。”
纪景云有些失落,笑意落寞了几分。怕她有所压力,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表妹放心,这些词曲我已阅览多次,熟记于心。能遇意气相投之友,自是愿意公诸同好。不如这样,这些曲子你且拿去誊抄,待你抄录好,我再来取如何?”
舒茉对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欣然接受:“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多谢表哥。待我抄录好,亲自送至府上,就不劳烦表哥多跑一趟了。”
侯府外,一群百姓蜂拥围在正门口,请求侯府赐药。
“请舒家小姐救救我们吧!”
“求求您了!”
门口的家丁见有人闹事,互相点头使个眼色,一个前去禀报柳清文,一个则留下在门口阻拦众人。
“小姐,不好了!小姐!”
兰芷被火燎了屁股似的,顾不上仪态边跑边喊着冲进湘竹院。舒茉对她冒冒失失的性格习以为常,淡淡说道:
“兰芷,跟你说了几次啦~言行举止要稳重一些,不能如此慌张唐突。”
兰芷上气不接下气,指向门口:“小......小姐......不好了!门口围了一群百姓,说是......说是什么要请您赐药。”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