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值0.01的我前往魔法世界 第18章 面包粉（一）

离仲夏夜月神祭还有四天，行脚商带着他的背篓走进莱姆村。他们一行约有四、五人，都是精瘦黝黑的男子，最小的不过十三四岁，绷着臭脸跟在队伍的最后。

奇怪的是，大人们各自背着一个竹篓，那孩子却一人背着三个，头上还顶着一个木桶，瘦小的身影几乎被行李覆盖，教茶茶看得心惊胆战。

“他就是罪之民，”莱纳抱着雷欧，走到窗前给姐姐解释，“罪之民都是波塞海民，皮肤最黑，力气最大，不能用魔法，一眼就能看出来。”

茶茶托腮打量行脚商一行，果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大人们看似背着竹篓，实际上竹篓虚浮在空中，背带仅是软趴趴搭在他们的肩膀上，以防魔力值不足时竹篓掉落。只有罪之民的男孩真正背着竹篓，三指宽的破布背带深深嵌入他臂膀和肩颈间的肌肉，勒出暗色的汗痕。

午间钟早已敲过，村民用过饭，陆陆续续出门与行脚商交易。行脚商不接受以物换物，只收大陆统一货币，铜币、银币、金币一视同仁。他们接下村民的委托，清点完货币，指使罪之民男孩取货。村民买得多、买得贵，他们还会指使男孩送货上门。

男孩黝黑的脸迎着烈日烤，两颊泛起不健康的酡红。他没有过说一句话，始终沉默地当搬运工，挨家挨户派件，把东西地放在客人家门口，远远地退开，等待客人点清数目后再回到行脚商身边。

茶茶遥遥地观察男孩的动作，一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暗红的眸子醒目十分，远远看宛若半落的残阳，深沉明亮不可视，迫使少女别过头，免于被锐利的目光灼伤。

莱纳见姐姐跳下窗台，连忙拦住她问：“等等，姐姐，你要去那儿？妈妈还没从克莱尔阿姨那里回来呢，不是说好要我们乖乖呆着吗？”

茶茶拍开他的手，做鬼脸道：“要好好呆着的是你们。我另有任务，要找行脚商买东西去。”

双胞胎从两旁扑上来，拉住姐姐左右两只手撒娇：“姐姐姐姐，米娅也要去/米特也要去！”

茶茶无所谓多两个跟屁虫，莱纳却死死揪着弟弟妹妹的衣领，不许他们跟过去。

“不许去，你们没过赚钱，拿什么买东西？给我老实呆着，哪也不许去！”

他喊话的声音太响，吵醒了胸前挂着的雷欧。雷欧眼睛还没睁开，嘴巴先开，哇啦哇啦大哭，哭诉哥哥欺负他。双胞胎趁机起哄，假哭假闹，跟着喊：“哥哥欺负人！”

茶茶见形势不妙，转身就跑，留下莱纳一人应对三个大哭包，头疼欲裂。她不讨厌原身的家人，也不介意多一些弟弟妹妹，当个好姐姐照顾他们，关爱他们，不过小孩子的哭声实在太可怕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摇头晃脑哼歌，欢快地跑出家门，恰好撞见罪之民的男孩。他杵在尼古拉家门口，可能等了好一会儿，额头的汗水顺着深刻的五官蜿蜒而下，滑落至下颌，钻进湿漉漉的发尾。

“你好呀？今天真热呢！”茶茶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对方却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花和蜂浆，提腿就跑。

茶茶不解，咚咚敲响尼古拉家的门。屋内悉悉索索一阵，崭新的木门挪开一条缝，尼古拉探出半个脑袋，左看看、右瞧瞧，松了一口气。

“呼——人走了——”

莎拉扒拉哥哥的肩膀，埋怨傻哥哥：“什么走了，我都没看到人家长什么样子！”

尼古拉凶巴巴瞪妹妹，把她往背后塞，挡得严严实实，这才和茶茶说话：“茶茶，找我干嘛？”

茶茶努努嘴，指指屋外的货物。一枝白色小花、一瓶琥珀色蜜水静静躺在地上，正等待主人接收。尼古拉只伸出食指勾勾，这些东西便悠悠浮上半空，缓缓移到门内侧。

“老爸真是的，买完东西不会自己接收吗？害我差点没被吓死。”

茶茶听尼古拉抱怨，疑惑地问：“你很怕罪之民吗？”

尼古拉一面收货，一面理所当然地说：“怕？我那是嫌弃！他们很脏，身上脏，心里也脏，碰到他们的话，魔法还可能被玷污。我劝你也离他们远一点。”

茶茶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设定，惊讶地望着男孩所在的方向，低声问：“被玷污？可是我看行脚商有和他接触，也能普通地用魔法啊？”

尼古拉朝她翻白眼，强调说：“我说的是可能！可能！反正你没事别和他们接触，脏！恶心！真不明白日神月神当初怎么没有杀光他们！”

说罢，他嘭地甩上门，险些叫小伙伴吃了个脸贴脸的闭门羹。

茶茶摸摸死里逃生的鼻子。霸凌、陷害、决斗、算计......不论初衷如何，她和尼古拉算得上有些交情，最近玩得也不错。她以为尼古拉是一个嘴硬心软、有点糊涂的熊孩子，乍然听到他这番充满恶意的咒骂，一时间很不适应。

她正纠结着，尼古拉又打开门，从微微敞开的门缝里送出一小朵白色的花，手指指挥小花降落到茶茶的掌心上，嘱咐她：“喏，给你，你想要的‘花’。我妈妈说这是玫瑰王国产的茉莉花，不能吃也不能玩，但很好看很好闻。我分你一朵，你拿回家玩，千万不要再打果树的主意了啊，还有，不要接近罪之民！”

茶茶失笑，这个尼古拉到底是好孩子呢，还是坏孩子？

她把玩着小花，慢吞吞走向行脚商。村人们的需求量不大，腰包也不富裕，行脚商来此亦是顺路停靠，交易很快进入尾声。

茶茶没等多久，买齐了海盐和面包粉。她听丽丝妈妈和莱纳说面包粉可以烤面包，下意识以为那就是小麦粉，真拿到实物才注意到错得离谱。

——起码在她原先世界里从来没有红色的小麦粉。

茶茶好奇地捏起一撮红色粉末，指尖触感微微粗糙，摩挲时有明显的阻尼感，粉末颗粒不是很均匀，总体较为细腻。

这样的东西真的可以做成面包吗？她将信将疑，舔了一口指头上的面包粉。

“哎呀，小姐！这样可不行，面包粉是有毒的！快吐出来，快吐出来！”眼尖的行脚商立刻钳住茶茶的下巴，抡起木制水筒灌她水，强迫她漱口。

“呕——”茶茶蹲在地上，感觉半条命几乎没了。她更加怀疑地瞅着面包粉袋子，心想这玩意明明有毒，为什么会做成面包？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行脚商松开手，放下心来，笑着挪揄少女：“小姐，你也太心急了。吃面包得回家先揉面包粉，拌入牛乳和黄油，最后烘烤。日神之火能够焚尽一切毒物，等烤熟了，面包才能吃哩！”

茶茶还在喘粗气，没法回应好心的行脚商。不过有一点她已经确认了，熔岩巧克力面包是没有指望了，可能会被毒死。

她原地休息一会儿，没感觉恢复多少，寻思再晒下去可能先死于脱水，便颤颤悠悠站起来，拎着面包粉袋和盐袋往回走。

行脚商追在后头喊：“小姐，小姐，我让我的奴隶送你吧？”

茶茶没力气回头，声音沙哑地说：“不用了，我看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男孩暗红的眸子微动，面孔酡红更深，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目送着少女。她摇摇晃晃走几步，迎面碰上一个少年。他们似乎是一家人，少女半推半就伏到那少年背上，顺利回到靠近树林的家。

“你犯什么傻呢，我的姐姐？”莱纳拿布巾擦茶茶的额头、嘴角和脖子，帮姐姐消暑降温，拭去呕吐的污渍。

茶茶半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不知道生面包粉有毒呀......”

莱纳弹她脑门，气鼓鼓道：“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以为面包为什么那么昂贵？一枚铜币可以买一大袋生面包粉了好吗！”

茶茶胃里翻江倒海也抵挡不住探究心，努力睁大眼睛不耻下问：“对哦，这样说来，为什么面包那么贵呀！”

双胞胎用魔法举着木盆要换水，听到姐姐的提问，热心肠地为她答疑解惑：”因为做好面包团子后，要送去神殿烤制。只有阳神的火焰才能焚烧罪恶的毒素，只有神殿的灶火才能祛除面包里的毒。”

“这就意味着你得花更多的铜币。”莱纳补充道。

茶茶目瞪口呆。她早就在想，明明有面包和烤制食谱，为什么家里没有烤炉和石窖。合着神殿不止独占权威，还垄断了面包生产？这也独断了！

她正吐槽着，木门忽然被敲响，咚咚咚咚，急促得很。

莱纳先前抛下雷欧出门接姐姐，惹得弟弟怨气连天，这会儿抱着哄，抽不出身。双胞胎则是玩木盆里的水玩上瘾了，权当没听到敲门声。茶茶瞅瞅这群不争气的萝卜头，认命地去开门。

门外是刚刚见过的行脚商一行，后头依旧跟着黝黑的男孩。他浑身湿透，薄薄的衣物紧紧吸附在身体上，勾勒出过于夸张的肌肉线条，木木地待在两三米之外。

茶茶不知他们为何而来，迈出脚步才发觉地上的水痕。她抬起头，烈日依旧，雨点却垂直降落，砸在地上、树上、屋顶上，噼啪作响。

“小姐，又见面了。”面熟的行脚商上前，稍稍弯腰致意，“能借屋檐躲一会儿吗？”

茶茶莫名其妙点点头，心想借屋檐也要和我说，太有礼貌了点吧？

行脚商面露尴尬，指指外头等着的男孩，小声问：“我的奴隶能不能也躲一躲？我保证他不会碰到您家里的一丝一毫，也绝不会弄脏您家的屋檐和院子！”

茶茶懂了。恐怕村里人避讳罪之民，不愿意让他近家门躲雨。她不讲究这些，压根不信仰这儿的神明和神话，于是爽快地答应道：“没关系的，你们尽管靠着屋檐躲雨吧。虽然不能让陌生人进家里，但躲雨是没有问题的。”

行脚商感激地再次弯腰致意，甚至送上了一枝红色的玫瑰。茶茶迟疑地收下，暗暗猜测它的价值。行脚商似乎看出少女的犹豫，笑道：“请收下吧。这是玫瑰王国的独特产物，神之花。我们魔力值太过低微，没办法留住它的美丽，您要是不愿意收下，它就注定要枯萎啦。”

茶茶闻言，安心收下礼物，找了一个木瓶插上，美美地放到窗边。

行脚商们也正好立于窗边，借着长长伸展出去的屋檐遮挡阵雨。商人们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茶茶倚在窗前听墙角。

“给小姐的就是最后一支神之花了？”

“是啊，我拿货不多，每次都不好卖。这里的人和玫瑰王国不一样，不流行追求美呢。”

“这儿比起花，更流行精工和武器。不过，我看接下来需求最紧迫的还是粮食。”

“不至于吧，季节雨水充足，地里果产量还行，面包粉最近进货倒不多。”

“我倒是希望雨水不要那么充足。国界线那儿太难走了，又热又湿。”

“听说面包树......听说塔克斯神殿......”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

“哎，不太平......”

众人越说越起劲，茶茶越听越不真切，就着嘈杂的雨声和人声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之际，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线索。然而流星一般的灵感转瞬即逝，她被失重感席卷，深深坠入梦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面包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