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大人 第10章 第十章：交锋

皇宫，景仁宫。

“哈哈哈哈，‘为春先探路，尔敢奈我何’，这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嚣张。”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形高大，剑眉短须，身穿明黄绣金龙长袍，头戴龙纹金冠，儒雅又威严。

这便是大齐雍和帝，李盛。

“那是，咱们明珠有这个资本。”皇后笑道，“多年不曾见过这丫头，都不知道如今出落成什么样了？”

“看画像，”雍和帝眼中带着欣赏，“这满京城的闺秀，怕是也难寻几个能及得上她这般品貌的。”

“这几年难为这丫头独自支撑着叶家了。”皇后叹息。

雍和帝听到这话，思绪不由飘回三年前。当时太子从江南回来，告知雍和帝叶倾华婉拒了他的帮助。那是他便明白叶倾华的用意，她必须证明自己，不然叶家中江将不复存在。而她或许可以一世富贵，却也终将身不由己，成为一只牵线风筝，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

想起叶修云生前每每在信中得意洋洋地炫耀女儿如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雍和帝决定给她这个机会，看看她到底是翱翔于苍穹之下的鹰，还是富养于金笼里的雀。若是前者，那最好，叶家这张底牌不会因为叶修云的死而废了；若是后者，看在叶修云的份上他可以保她一世荣华。

事实证明，叶倾华果然不负所望。

“想当年，她才那么点儿大，”皇后眼中泛起温柔的追忆，“小脸儿粉雕玉琢，娇娇糯糯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皇后膝下无亲生女儿，宫里的公主们与她亦不甚亲近。唯有叶倾华，心思灵巧，常写信与她分享宫墙外的趣闻轶事，搜罗些新奇有趣的礼物送进宫。在皇后心中，最疼爱的女孩，除了娘家侄女刘梦涵，便是这个“明珠”了。

说道这里皇帝亦笑，“胆子也大得很，还敢骑在朕的脖子上作威作福。”

雍和八年，夏，大局初定，太后移居行宫避暑。

雍和帝将年幼的九皇子送至靖国公府托杨太君照拂，自己则携皇后与太子，轻车简从，微服出巡。

也就是那时遇上了出游的叶修云一家，两家人一路同行。他与叶修云相聊甚欢，皇后和华氏也颇为投契。两个多月后，两家人即将分别，雍和帝一冲动拉着叶修云在白云观三清道祖前结为异性兄弟。事后冷静下来，雍和帝不免懊悔冲动，立马派人调查叶修云，在得知叶修云的义举之后又暗自得意自己好眼光。

雍和十年，雍和帝又一次携皇后与太子微服出巡，这次直奔江南，入住叶家。此行之后，江南官场大洗牌。

雍和十二年，雍和帝又来了，这次没有带皇后和太子，而是带了熊孩子九皇子。不过这次雍和帝的马甲掉了，叶修云隐隐猜到他是来自京城的高官，却没想到他的官高到这种程度。

雍和帝有意给叶修云封爵，被叶修云拒绝了，他越发觉得叶修云高风亮节。

而尝到自由味道的九皇子不愿回宫了，雍和帝无法，将他留在叶家，也是有意让他学习商贾之道，将来成为一代贤王，这一待就是三年。

叶修云去世，雍和帝伤心多日，一来是因为叶修云是皇帝唯一赤诚相交的挚友，二来也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强大助力，所幸叶倾华的能力不比其父差。

同时又在心中暗暗庆幸，还好结义之时所起之誓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不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皇上，兰絮嬷嬷来了，太后娘娘请您和皇后娘娘移步慈宁宫。”内侍大总管王四海来报。

雍和帝微微眯起眼睛，眸色微冷，看来太后知道寿宴的事了。深夜召见，只怕来者不善，又是一场硬仗。

“摆驾慈宁宫。”

慈宁宫，帝后抵达时，太后已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绛紫宫装，满头珠翠，华贵雍容。

“给母后请安。”

“嗯，都坐吧。”太后的声音微沉，听不出喜怒。

“不知母后深夜唤朕前来，所为何事？”雍和帝问道。

“听闻皇帝与仁恩伯叶修云是结义兄弟？”太后沉眸反问。

“是，早年间微服私访时，与十安甚是投契，便在三清道祖前结为异姓兄弟。”

叶修云，字十安。

“皇帝糊涂，那叶修云，不过一商户尔，皇帝怎可自甘堕落。”太后严声怒斥，她矛头一转，指向皇后，“你是皇后，应劝诫皇帝，怎可由着他胡闹？”

“母后息怒，十安虽出身商贾，却心怀家国，乃义商典范。多年来为大齐、为黎民所行之善举，不计其数。朕与之结义，是敬其为人，仰其风骨。此事乃朕一人之意，与梓潼无关，母后勿要错怪于她。”雍和帝心想，我这异姓兄弟不知比亲兄弟好多少，叶修云可以为朕两肋插刀，晋王恨不得插朕两刀。

“这不结也结了，这仁恩伯也算不负你。只可惜去得早，听闻他还有一女，不知叫什么?多大了？品性如何？”太后终于露出此次得目的。

“名叶倾华，小字明珠，今年十五了，是个端庄秀丽，聪明伶俐的姑娘。”说道叶倾华，皇后语气里都带着笑意。

“怕是‘嚣张’吧，能写出‘尔敢奈我何’的女子，会端庄吗？”太后说道，“皇帝觉得此女子如何？”

“颇有乃父之风。”皇帝中肯的评价道。

“她既然是你结义兄弟之女，那也算哀家的半个孙女了，她可有婚配？”太后明知故问道。

“未曾，早些时和定国公世子有过婚约，如今已退了。”皇帝也不惯着太后。

太后被噎了一下，脸上却不见半分尴尬，反而做出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若早知她与定国公世子有婚约，哀家说什么也不会给璐儿他们赐婚的，该让璐儿出家当姑子去。你们即知道他们有婚约，当时应拦着哀家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全是她的错。

帝后心想，若是拦着，叶倾华这一路怕是不知遇上多少意外了吧。

“也是他们没缘分。”皇后回道。

太后心中冷哼：什么没缘分？分明是皇帝不想让叶倾华嫁入定国公府吧，定国公功高盖主，若是再舔个富可敌国的儿媳妇，皇帝怕是要寝食难安了，故而顺水推舟罢了。

“也是哀家对不起她......”

眼看太后就要顺势抛出“补偿”，多半是操控叶倾华的婚事，皇帝当机立断，抢先开口，“母后说的是，是皇家亏欠了明珠。是以，儿臣与梓潼已商议妥当，欲认明珠为义女。过几日年节家宴正式下旨，也算全了朕与十安的兄弟情谊。”

太后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知道今夜目的已无法达成，太后瞬间意兴阑珊，挥了挥手，“哀家乏了，你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帝后并肩而行，月色清冷，宫灯在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陛下，”皇后轻声问道，“当真要认明珠做义女？”

“君无戏言。”雍和帝看着皇后，调侃道，“怎么，梓潼不乐意？”

“怎么会，臣妾做梦都想有一个明珠那样的女儿。”皇后脸上绽开笑容，又问“陛下猜母后刚想把明珠赐给谁？”

“林家或者林家姻亲。”

皇后微笑，眼底却很冷，“是晋王世子。”

雍和帝脚步微顿，面露诧异，“母后怎么会让明珠去占着晋王世子妃的位置？”

“谁说嫁进去就能占着那个位置？后宅可是个吃人的地方。”皇后想起还是太子妃时，她第一次生产所经历的凶险，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那一次，她险些就为林贵妃腾出了位置。

看见皇帝仍不太相信的样子，皇后道：“陛下，和臣妾打个赌吧，若是您输了，就给明珠至少封个郡主，如何？”

本宫的女儿，别人有的，她也要有，哪怕是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