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老和徐长老对视一眼,他主动接过武逸手中的遗书,在场几人他年纪最长,他便以长辈自居,甚至把掌门之死的原因甩在明月身上。
“的确是徐师兄的字迹,你们父女闹成这样,把你爹气死,你现在知道回来了,你可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看看你爹的拳拳父爱,你又是怎么对他的?哎,你回来就回来吧,你身边这个就是白微吧?难道她也是掌门的女儿?”
这倒用不着武逸和明月开口,白微敢行走江湖,也不是个能被随便欺负的主,更何况这人还把屎盆子扣在她最在意的明月身上。
“说话难听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明月是我义姐,徐掌门认了姐姐自然也要认下我,怎么?干爹死前想着我,我来给他送最后一程你还有意见?”
这陈长老确实把白微气痕了,明月和白微认识这么久,还是见她第一次如此和一个人说话,明月伸手把白微拉在身后,对上陈长老喷火的样子。
“我妹妹年纪还小,性子直说话不会拐弯,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你要是觉得话不中听,就把耳朵捂上吧。”看似赔礼的明月,又把陈长老气个倒仰。
不过此刻在灵堂,明月白微可以没有顾忌,但是陈长老可想着自己的高手威仪,就算气的他胡子乱跳,这脾气都不能当初发。
“你们这俩小姑娘没轻没重的,既然是掌门之女就去灵堂里跪着吧,身为女儿也是送他最后一程了,以后想来武当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徐长老虽然和陈长老不对付,但是明月那桀骜不驯的样子,让他想狠狠打压一番,便直说了武当终将易主,现在狂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
口舌之争罢了,明月不急在一时,而是朝武逸喊道:“带我们去上香,换衣服,我们的丧服武当应该不会这么小气不给吧。”
这话可太扎心了,人还在灵堂里躺着,这边就在合计驱赶前人之女,不念旧情做的人很多,但是这传出去不好听,甚至会成为他们竞争掌门之位的阻碍。
陈长老看到外面走过了外门徒弟,怒气有了倾泻的方向,大声斥责道,“没眼色的东西!张栋你赶紧过来!带两位掌门之女去换丧服,这种小事怎能劳烦你武师叔,我们还有要事相商。”
张栋刚完成陈长老交代的任务回来复命,没想到人还没到跟前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双眼没有任何波动,抱拳接令后便微微弯腰,伸出右手引导明月和白微跟随他而去。
明月虽然不觉得会有诈,还是下意识看向武逸,在武逸点头之后,她才放心跟上张栋。
刚出院子,明月便试探性开口:“你是外门弟子转内门吧?我也认识几个外门弟子,他们很羡慕能成为内门弟子的人啊。”
张栋看着走过时惊起的鸟,冷笑一声,“羡慕?你可真会睁眼说瞎话,那些人对我有多看不上我清楚得很!”
明月这招抛砖引玉确实有用,他看到陈长老对待张栋的态度,感觉不像是对待普通徒弟,便试了一下,没想到把张栋的心里话砸出来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还是很羡慕内门弟子的,只是我看你处境怎么没有他们想的那般好?”明月习惯了直来直去,第一次试着用师父灌输的那些东西,只能说很别扭,不过她很期待效果如何。
“外门弟子就是盖在身上的劣等标签,就算爬上来又怎样,还不是处处受人冷眼,处处被人针对,谁不想天赋异禀,谁不想根骨清奇,谁不想悟性极佳,可我能对入山考核的自己说什么?”
张栋满心愤懑,内门弟子不接纳他,外门弟子觉得他爬高了不理解他,武当这么多人却无一人愿意听他说话,明月是第一个愿意问他处境的人,他一不小心便说多了。
眼看着到了发放丧服的地方,张栋才发觉自己没管住自己的嘴,找补道:“我的胡言罢了,听过就忘了吧。”
他说完这才踏进去,对里面忙碌的人提醒道:“陈长老吩咐我前来带掌门之女领丧服,麻烦你们按规格给她们二人备好。”
掌门之女几个字好像一块重锤,让忙碌的人纷纷停住手中的活计,将视线看向明月和白微,那好奇的眼神仿佛要把二人洞穿。
或许是明月释放的善意让张栋心软,他主动打断了那些人打量的视线,警告道:“长老都已确认身份,你们做好分内之事,有些东西不是你们能好奇的!”
虽然他们没把陈栋放在眼里,但是他搬出了身后的长老,这确实让他们有了几分顾忌,只见管事的人站了起来,打圆场道。
“害,你也知道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这突然听到掌门之女的消息,难免有些好奇,你们别见怪,我们这就开始做,你们在旁边坐一会就好!”
明月接受了张栋的好意,她也没什么心思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打交道,她听到管事的话,便抓着白微到旁边坐下。
“姐姐,你说陈栋这人能不能一用?”白微附在明月耳边小声询问。
明月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站在那边盯着管事们做丧服,她沉思片刻,缓缓点头。
“可。”
一个字就决定了张栋的未来,明月看人的直觉很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张栋这个看似冷漠,其实内心对别人认可的渴望。
二人没有再说话,人多嘴杂的情况,她们都不想成为被旁观的对象,敛目静坐,相信有张栋的提醒,那些人也不会让她们等太久。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边便把两套属于女儿的丧服准备好,明月和白微过去,在两个大婶的帮助下把丧服穿戴好。
披麻戴孝,刻在骨子里的悲伤,在这一刻具象化,白微感受到明月无法宣泄的悲伤,紧紧抓在明月的手,“姐姐,我一直在。”
明月回握住白微的手,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她们并不孤单,即使悲痛身边也有人。
“两位小姐,我们回去吧,还需要做什么只能等两个长老告知,我对这些细节并不清楚。”张栋对于自己无法提供帮助有些无奈。
几人在那些人的目送下离开,直到没有其他人,明月才对陈栋表示感谢,“这一路麻烦你了,谢谢你刚才维护我们姐妹二人。”
“我把你们带来做这些事应该的,你不用客气。”张栋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他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不过对于明月的善意,他还是提醒道。
“陈长老不是善茬,你们虽然是掌门之女,但掌门已死,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武当掌门的位置可是香饽饽,江湖上有几个门派是女掌门,有过先例便有防备,希望你们好自为之。”陈栋用着他惯用的平淡语气说话,但是明月能感受他内心的波动。
这份真挚,作为依附在陈长老的身边的人,无异于投诚,不过明月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在看到灵堂的时候,她才小声对身边的人道:“去找杨平志,就说我让你去的。”
张栋有些惊讶,不过内心有些欣喜,没想到这番似是而非的提醒竟然有意外之喜,不过他也知道场合不对,那死鱼一样的脸色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木木应声,在灵堂前停下脚步,和明月错开几个身为,才继续向前。
他抱拳给陈长老复命,得到陈长老的应允才悄然退下,明月和白微两个姑娘,陈长老也想摆摆手把两个人赶出去,但是他突然想起来这两人的身份,只好放缓语气,“明月和白徽是吧,灵堂里有蒲团自己找两个跪着吧。”
明月听到他的话,眉头一皱,纠正道:“是白微,你要是年纪大不认字就去把眼睛洗洗!”
“好好好,白微,你们快去吧,报丧的人已经派出去,来吊唁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你们看到人就得磕头,别管认不认识,这是规矩,听懂没?”陈长老不想在和明月纠缠,便赶紧改口,不过还是按照规矩提醒明月。
明月看着灵堂中的那几个蒲团,她突然有点不想认爹了,要不武当掌门之位还是直接抢吧。
白微常年行医,对于生老病死看过太多,葬礼也看过好多次,她知道这些规矩,虽然她不喜欢,但是这背后的逻辑,她倒是能理解几分。
“姐姐,要是你不想跪就我来吧。”白微知道明月的性子,让她对其他人下跪,这可比打碎她的骨头还要难。
明月拉着白微,小声道:“跪亲生父亲可以,毕竟他给了我金矿,死前还记挂我们,但是其他人休想,你待会装作哭到起不来依靠在我身上。”明月没有白微想的那般不知变通。
跪可以,跪父母这是应该的,但是其他人休想,而且她不跪其他人是为了照顾妹妹,姐妹情深,谁能说她失礼?
白微看着明月,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这招的用意,她暗暗对明月竖起大拇指,便开始了她的表演,她捻起三支香,一跪下便盈盈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