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心 第29章 江湖丑陋情意真

“就算你非杀不可，何须自己动手，堂堂坛主当街杀人，你将圣爱教这些年积累的名声置于何地！”

白微不能因为林鹤之死迁怒林雪，但她作为圣爱教的圣女，维护多年积累的名声，却是义不容辞。

林雪满不在乎，“被人看到我杀人又如何，我说他是恶人，他就罪该万死。”

“你对不起我母亲的信任！她建立圣爱教不是让你任性妄为！她是要掌控舆论，她是要掌控人心，可她从没想过掌控是非对错。”

在白微心中，她母亲虽然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但所行之事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所有的黎民百姓。

林雪看着天真的白微，嗤笑一声，“好一个圣洁无比的圣女，你可知血罗刹的名声为何变成如今这样？哈哈哈！”

仰天大笑的林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医者仁心，救苦救难的布衣菩萨，你不会真以为好名声全靠你救治过的病人吧，想必你早就忘了手中治死过几次。”

突然被揭过去的白微，她手指着林雪，带着些不敢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

林雪起身，抵着白微的手指，步步紧逼，语气森然，“你认为我为什么武功不高却爬到这么重要的位置？靠你母亲的信任？你说她凭什么信任我？还不是太会揣测上意，你母亲未尽之言的杀意，你失手病人的活口！”

白微被林雪的一字一句惊到瘫坐在地，林雪仍没说完，看着白微的眼神，有些不屑。

“你们母女的好名声，那是建立在我沾满人命的双手上，还没到功成，你就开始嫌弃我杀人，真可笑啊，血罗刹的污名不过是你母亲余恨难消的乐子，她仇人死的太轻松，所以她要想看仇人最在乎的人，生不如死，举世皆敌！”

白微蜷缩成团，用手紧紧捂紧耳朵，大声吼着：“不是这样！别说了！”

已经说够的林雪没有再管白微，坐到原本给白微布置的席位，自斟自饮起来，白微今日受到的打击太多，她颤颤巍巍站起来往外走。

待白微彻底从门口消失，一个穿着湛蓝锦衣的俊美男子，从屏风后款款走出，他摇着扇子，自以为俊逸无双。

林雪面无表情看着宠爱有加的男人靠近，在他笑着倒酒时，林雪站了起来，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从腰间抽出短剑刺向他的腹部，男人瞪大的双眼中满是震惊。

“下辈子不要知道太多，才能活久一点。”林雪眼中满是怜爱，手下却没留情，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给了他致命一击。

水榭小筑外，白微走路都有些不稳，柳绿一看到白微的身影，立刻跑了过来，扶住白微。

白微一看到是柳绿，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全身力气好像被抽走一样，瘫软在柳绿怀中。

“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柳绿从小和白微一起长大，何时见过白微这幅样子，担忧不已。

白微轻轻摇了摇头，“先回去，别声张。”

柳绿看着水榭小筑前面两个低头的侍女，立刻噤声，半扶半抱着白微，顺着原路走向后门。

后门处的马车，赵叔已经在里面，一看到白微如此样子，赶紧询问，“圣女这是怎么了，可是林坛主做了什么？”

“没有，赵叔我们先回去。”白微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不愿多言。

面对这样的白微，赵叔和柳绿再多担忧，也只能变成一路静默。

一下马车，白微就急匆匆回了房间，就连院里抱着妞妞的陈秋儿和她打招呼，都被她忽视了。

她关上房门，依着门瘫在在地，任由自己接受信仰的崩塌，接受光明之下的黑暗，她身为圣爱教圣女，虽然看过对于叛教之人的惩罚，但是合乎教规的惩罚，即使残忍，白微也觉得没错。

但是今天林雪告诉她的真相，如此血淋淋的真实，她不愿相信，但是她知道，真的有过，初出茅庐的她，太过自信出手，误判一例小儿伤寒，开错了剂量，导致那个孩子吃了几天药后死了，那家人来闹过一次，再也没来过，她以为是想通了，和她没关系，没想到……

她没想到自己失误的背后，不仅是一条人命，还有那个孩子一家老小的性命。

白微捂紧嘴巴，不敢哭出声，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柳绿担忧的站在门外，明月正要去武逸和师兄房间询问情况，陈秋儿一看到明月，就把她拦了下来。

“明月大侠，你快去看看白大夫吧，她进来时脸色极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秋儿一脸担心说着自己看到的白微，往上抱了抱妞儿，腾出一只手指向白微所进的房间。

明月说着陈秋儿手指的方向，看到柳绿在门口来回踱步，一直看向门口。她放弃了去看武逸，反正多泡一会没事。

“柳绿，你家小姐怎么了？”明月先询问了柳绿，但是柳绿如果知道，也就不会这么着急。

柳绿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

明月直接走向前敲门，威胁道：“白微，是我，你开门还是我把门锤了？”

里面还在哭的白微，听到此处，也只能从地上站起来，她用袖子擦脸上的眼泪擦了擦，把门打开。

她想说自己没事，但是一看到明月，更觉难受，话哽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明月把门推的更开一些，走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说吧，什么事？”明月的性子，向来直来直往，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白微不敢看明月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直接握紧，修剪的如杏仁般的指甲戳的她掌心生疼，但是这点疼痛又如何比得上那些因为自己死去的人。

“我是圣爱教的圣女。”白微就这样平静的把自己身份说了出来，没有任何铺垫，也没由任何人揭露。

明月挑眉，同样平静接受了这个真相，她打量着房间陈设，这里确实用心装饰过，和她所住的客房比较，档次提升不止一点。

她把白微拉着走向矮塌，把她摁着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做足了听她细细道来的准备。

“武逸已经发现你和圣爱教有关，只是没想到你地位这么高。”明月给两人倒着茶水，把武逸的发现说了出来。

白微发现明月知道自己是圣爱教之人也没有任何仇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明月的眼神有些复杂，还是决定把林鹤的事说出来。

“你师叔叫林鹤，林雪是他的表妹，也是他的妻子，新婚第二天，林家因罪满门抄斩，你师叔不知被何人所救，林雪被我…被教主所救，林满是你师叔的孩子。”

明月听着师叔的故事有些难受，没想到师叔竟然是官家子弟，杀他之人更是他妻子，相爱之人反目成仇，自己又该怎样报仇。

“我还是不理解，既然是夫妻，还育有一个孩子，为什么她一见面就要杀了我师叔，我师叔人这么好。”明月捏着杯子的手攥的紧紧的，她看着白微不敢眨眼，就怕错过任何细节。

白微低垂着眼睛，把知道的真相都说出了出来。

“林雪她……她听到你师叔买糖炒栗子和掌柜对话，你师叔说要给家里小孩买，小姑娘都爱吃甜的，林雪以为你师叔有了新家室，以为他隐姓埋名，抛妻弃子，另结新欢，所以就杀了他。”

明月手中的杯子突然迸裂，碎瓷片扎进她手中，这理由多么荒诞，就凭那几句话，就杀了师叔。

“我师叔如果知道林雪活着，不可能这些年不去找她，更何况沭阳镇和永庆城这么近，我师叔如果知道，不可能不来找她！”

明月虽然和师叔相处才十几天，但是师叔对仅有一面之缘的有礼，都愿意成全他的痴情，不可能是无情之人。

白微身为局外人，反倒理解林雪几分，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没有维护林雪。

“你师叔不知道林雪活着，林雪也不知道他活着，她背负了你师叔的仇恨，养育了他的孩子，在这世道一个获罪的女人想活下去都不容易，更何况她原本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要习武，要经营，要独自抚养一个孩子，还要在圣爱教中爬上来，她靠的是幻想中的爱撑下来，当她幻想的爱被戳破，就只剩下了恨。”

明月细细听着，道理是如此，看向白微的视线，还是没有转移。

“这是我师叔和林雪的故事，这些不足以让你失态，当初你帮我看清自己内心时候，你一步步引导我看清自己，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发生了什么事？”

明月的眼中没有爱和恨，只是平静如水，映照着白微。

白微双手捧着茶杯，想要扭过脸，避开明月的视线，明月用她没受伤的手，抓住了白微的手腕。

明月掌心的温热，从手腕处传来，白微不得不直视明月，她看着明月的眼睛，每句都像在撕裂自己，把丑陋的自己摊开给明月看。

“如果你发现自己的信仰坍塌，自己一直相信的真相都是假的，自己信赖的母亲虚伪又做作，你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