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心 第26章 入土为安论生死

雨势没有变小，时不时有闪电划过天空，炸起一声响雷，明月不知何时回来了，更不知在院里站了多久。

兰嫂子把妞妞哄睡着，和陈秋儿交代一声，想出去看看人回来没，一推开门，天空被闪电照亮，映入她眼帘的是院中站着的明月。

她吓的按住胸口，待看清是明月后，抬起袖子挡在头上，赶紧跑到明月身边，一把拽住明月就往院里另一处亮灯的房间跑去。

到了门口她才放下拽着明月的手，用力跺着脚，甩着袖子上的雨水，有些生气的对明月说，“大侠以前那么稳重，怎么今天像小孩子一样，找不到师叔也不能拿淋雨惩罚自己啊！”

明月抬头，死寂一般眼神，平静看着兰嫂子，“师叔死了。”

“师叔在屋里，白大夫在检查死因。”倚靠在墙上的青锋，声音带了几分颤抖，仰着头看向屋檐下的雨线，不敢低头，他怕眼泪控制不住也成线滑下来。

“这……，对不起，我不知道。”兰嫂子自觉失言，抱歉的看向明月，眼里满是怜惜。

吱呀一声，门被武逸打开，“都进来吧，已经检查好了。”

武逸侧身，让门口的三人进来，白微站在师叔旁边，正拿着帕子擦手，榻上的师叔，也被稍微整理过仪容。

一进屋兰嫂子就帮明月把蓑衣取了下来，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能指望明月还有多余的心思照顾自个，她只能尽一份心，多看顾些。

“死因一击毙命，无毒，无补刀，没有挣扎痕迹。”白微给出的死因，简单到让人一头雾水。

师叔虽然常年打铁，虽然一直以铁匠自居，但是很多细节都看得出习武痕迹，底盘很稳，五感灵敏。

明月不明白为什么师叔被杀的时候没有一点反抗，这不像是杀害，更像引颈就戮，等着被杀。

明月手中还拿着酒葫芦和红色令牌，去捡令牌时，她换了一只手拿葫芦，刚刚听到师叔死因没控制住力道，现在两只手都在滴血。

武逸注意到明月的异常，心头一紧，赶紧走过去，把明月手中的酒葫芦还有令牌夺了过来。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把明月按在太师椅上，喊白微过来，“白大夫，你快来给明月上药，她没痛感，你轻一些。”

听到武逸的喊话，白微才明白当初明月那些怪异的细节，热粥直接喝，受伤流血不提醒就不处理。

白微提着药箱过来，一看到明月手中的伤口，即使见惯了伤患，她也被明月掌心狰狞的伤口吓到，尤其是配上明月平静的脸色，一脸身体反应都没有。

“我会注意的。”白微轻柔地给明月处理伤口，视线扫过桌子上的两样物品，碎裂的酒葫芦这是遗物还有…令牌？

白微的动作突然一顿，心中掀起了波涛，这熟悉的料子不是是娘亲赏给雪姨的吗？怎会在明月手中？

站在一旁的柳绿看到那熟悉的令牌，也有了一瞬的不自在，赶紧把目光头像了白微。

白微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处理明月掌心的伤口，待包扎好，嗔怪的开口。

“你就算难过，也不能这样伤着自己，你师叔的酒葫芦把你伤成这样，他在天有灵，该多心疼，更何况那块玉佩就算你觉得重要，也不能攥的死紧，你是感觉不到痛，但是伤可见骨，会影响你以后发力的。”

长篇大论下来，白微终于抛出了令牌，想要从明月口中得到一些线索，她看着明月，等待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明月的视线确实如白微所愿，投向了桌子上的红色令牌，“这令牌是在师叔尸体所在位置发现的。”

明月的话让青锋和武逸都看了过来，朝上一面是【圣爱】两个字，青锋拿起令牌翻过来一看，【圣泽普世，爱育万民】八个字印证了所有怀疑。

“圣爱教！”青锋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仇恨一下有了明确目标。

武逸看着这精致的令牌，也拧紧了眉头，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停下了思索。

“永庆城是圣爱教很重要的一处分坛，这里确实有人配得上用这么好的料子做的令牌。”武逸的话让大家把目标从圣爱教这个组织聚焦到了个人。

“什么人才能让师叔毫无挣扎去死，我不信有师父的托付，他还能毫无留恋去死！”明月知道师叔对师父的怀念，更知道他对自己的不放心。

武逸努力搜寻记忆中关于永庆城的信息，终于抓住了几点看似有用的东西。

“圣爱教分坛的坛主林雪，为人津津乐道的是美人未婚，却养了一个丑儿子，他儿子如今二十岁。”

明月不想知道什么江湖传闻，一听到身份最高的人是林雪，就要往外走，去找那个林雪对峙。

站在担忧不已，但是插不上手的兰嫂子，一看到明月的动作，赶紧拽住了明月，但是她低估了明月的决心，被带着踉跄倒地。

一旁的青锋却咂摸出几分异常，走过来拉住了明月，厉声对她说，“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等查清楚师叔为什么心甘情愿去死，我们才能谈报仇。”

明月被青锋劝住了，没再往外走，她回身跪坐在师叔躺着的榻前，对屋里人说：“你们先回去休息，今晚就当我给师叔守灵了。”

“守灵是应该的，你和青锋都先去把衣服换了，也给你们师叔换身干净衣服，都湿漉漉的像什么样子，我看你师叔和赵叔身形差不多，柳绿你去找赵叔要一身没过身的新衣服。”

白微冷静提出收拾好再守灵，还把已经躺下的赵叔安排进去，大半夜找一身没穿过的衣服。

“明月你跟我来，看你换来换去都是红衣，肯定没其他颜色的衣服，穿我的吧。”白微看着跪坐在地的明月，提醒道。

明月低头看了一眼暗沉的红衣，好像被血浸透一般，她撑着矮塌站了起来，跟着白微走向隔壁换衣。

待明月和青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赵叔也脚步匆忙赶了过来，他捧着一身衣服，从里到外就连鞋袜都备齐了。

赵叔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白微，小心翼翼的说，“这套是我女儿特意给我做的秋衣，还没过身，正好送老哥最后一程。”

“赵叔，你帮着他俩一起换衣服，换完就回去吧，真不好意思，大晚上还这么折腾你。”白微点了点头，嘴上说着歉意和叨扰，但是又给了最新的命令。

听到白微满意，赵叔松了一口气，赶紧道：“哎，发生这事谁都不想的，白微你快带她们出去，我和这俩小子换衣服。”

明月跟着走到门口，对一直提供帮助的白微，看着她的眼睛，真诚的说，“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感谢你为我和师叔做的事。”

二人之间防备依旧，但是真诚的付出和感谢，都是真的，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的没再提此事。

送走赵叔和白微主仆，明月和青锋守灵，武逸用没有多余房间的理由，留在屋里，默默陪着失去最后一个长辈的二人。

大雨在后半夜就停了，天大亮时，青锋揉了揉跪了一夜的膝盖，站了起来。

“我去棺材铺看看，我们如今在别人的地方，先让师叔入土为安。”

“知道，你去吧。”明月没有执着于先查清真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人的地盘，能让师叔的尸首放一夜，已经仁至义尽了。

青锋已经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有些为难的朝明月开口，“我身上银票用完了，银子也不多，钱庄这个点没开门，我想给师叔挑一副好的……”

明月从百宝囊中拿出所有银票，一把塞进青锋手里，“你懂木头，你给师叔挑好的。”

青锋抽了两张银票，把剩下的还回去，“这就足够了，我们还得重建合和门，有些钱不能浪费。”

“你师叔不是看重这些的人。”武逸看着发愣的明月，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

明月看了一眼矮塌上的师叔，怕眼泪掉下来，赶紧别过头，“我知道，只是想给师叔最好的。”

屋里因为明月的悲伤很压抑，雨后的屋外，却因为一场大雨满是清新之气。

青锋带着棺材铺的活计很快过来，因为要立刻用棺材，店铺里没有青锋看好的料子

但是棺材铺的掌柜说包请人抬棺，附送葬礼所需的一切用品，让师叔风光大葬，他才同意给了一张百两银票当定金，结束之后给另一张。

很快在棺材铺请的人安排下，明月和青锋像提线木偶一样，穿上制好的麻衣，跟在大部队身后，出城送师叔入土为安。

武逸和白微主仆，兰嫂子和陈秋儿虽然都没批麻着白，也在袖子上缠绕了一截白布，跟着送了一程。

漫天的白色纸钱，这百两银票确实让师叔风光大葬了，待师叔入土为安，青锋把银票给了掌柜。

明月一直注视着面前的小土丘，前面竖了一块无字碑，悲从心起，有眼泪砸下来，喃喃道：

“我还不知道师叔名字，我还没让师叔看到我重振合和门，还没给师叔养老，我还没……”

“够了！难过也要有个限度，江湖儿女，生死皆是常态，哭哭啼啼让师父师叔怎么看！他们的教导你是全忘了！”

青锋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说出的话让明月不得不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