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扶风逃离失败,还是被摁在密室。
他难道没想到这个后果吗?当然不是,魏扶风想到了,甚至也预料到蒲白鹭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他就是要这样。
把最不能消化的先消化了,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显然,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好消化的,魏扶风有点心虚的站在一边,蒲白鹭几次张开嘴,但话还是被他咽回肚子里,噎得半死。
最后他还是气若游丝得问魏扶风究竟是怎么想的,魏扶风看他好像给自己调整好了,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我说意外你信吗?”
蒲白鹭的脸色还是不好,虽然这件事乍一听荒谬的很,任谁听了徒弟和师父搞在一起,第一印象都是这个师父有问题,就算是徒弟先动的手,那人们大概也会觉得是这个师父没有教好,怎么都不是。
作为魏扶风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蒲白鹭自然是相信魏扶风的人品,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可是话从他魏扶风嘴里说出来,真实性已经得到验证了。
要是别的什么人,他可能也就接受了,但问题是二人还有个什么事横亘在眼前,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致命。
魏扶风这是自己想送死吗?
蒲白鹭大脑飞速运转,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杀了他。”
魏扶风苦笑摇头,“不行。”
蒲白鹭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摇晃,厉声质问他就是是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高冷的阁主撕去了他示于人前的伪装,在魏扶风面前,他还是那个靠接江湖悬赏的半吊子大骗子,每天为了生计和前朝莫名其妙落在他身上的担子奔波。
魏扶风每天就看着他崩溃大哭没一会儿又笑嘻嘻凑上来央着他办点什么事儿。
其实阁主其人武功极差,基本上是个战五渣,要不是长了个好脑子,那他早就在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里把自己小命送了。
那会儿的魏扶风是个纯傲娇,脸板得像冰块,但是让他做点什么,他基本上不会拒绝,脸上写着“怎么这么麻烦”,然后再把这件事做的又好又漂亮。
他们俩一文一武走了好多年,渐渐壮大自己的力量,这才有了如今的藏心阁。
只是前朝的事他做不到了。
如今天下已定,百姓安乐,他决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和一句嘱托断送了如今太平的局面。
魏扶风:“那日我去解决于立冬,就在处理韩讷的时候,因为一时不察被他得手了,我中了毒,大概是春药的一个变种,必须要找人交/合,否则我便会死,我那时……慌不择路,做了临死前的一个重大决定——”
蒲白鹭面无表情补刀:“去看蒋侃,看这个便宜徒弟最后一眼,然后心里想着的念着的都是人死账消是吧?还是我不配了,你最后想看见的人竟然不是我。”
每句话都精准踩到点上的魏扶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我那时……我那时在清河,离着你实在是太远了,我没办法,只能遵循就近原则,对不起啊。”
蒲白鹭抱臂,“你对不起我什么啊?先说怎么个事,什么睡不睡的,我不相信你会在最后关头神志尽失。”
“是,我回去之后看完他就要走,被他扣住了,蒋侃……蒋侃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疯话,我只当他是说来糊弄我的,为了让我们这个匪夷所思的关系合理化,然后我在昏沉之间,被他救了一命。”
“…………”
哪里不对的样子,蒲白鹭被这个狗血但是还他妈有点合理的过程逼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魏扶风:“要说一笔勾销,还是太牵强,毕竟……”
蒲白鹭被雷劈一样,“你说你睡了他?但我怎么觉得是他在占你的便宜呢?你清醒一点好吗魏扶风,你杀了他全家,现在你妄图用愧疚拴住谁?放过彼此好吗?”
魏扶风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就将自己从蒲白鹭的钳制中挣扎出来,“我已经和他提了断绝师徒关系的事,他不同意罢了,要是他依旧这样软硬不吃,事了我便将他逐出师门。”
两个人默契地往外走,“我还是那句话,杀了他,永绝后患。”
“我在你眼里,就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吗?白鹭。”
蒲白鹭没管他,伸手将厚重的门推开,时过境迁无不物是人非,魏扶风已经被温柔乡磨平了棱角,他开始被感情裹挟了,人一旦陷进这样的漩涡,那他做出的一切决定都会掺杂不正确的,有失偏颇的东西,他肯定会被自己的优柔寡断害死。
魏扶风不知道蒲白鹭的想法,他自认为这件事说开了就翻篇了,出了这个门,那些乱七八糟见不得人的秘密也就一块死在密室里。
蒲白鹭的脸上带着一点神经质,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间,眼见着天光大亮,他差人把蒋侃叫回来,说是部署“剥皮客”的事。
他笑眯眯:“请二人移步议事厅。”
魏扶风:“…………”
鸡皮疙瘩起了一溜儿,他总觉得蒲白鹭又犯病了,谁又踩着他尾巴了?
三个人无言静坐片刻,蒋侃见蒲白鹭不说话,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猜到人没来全,还有谁?
魏扶风像是意识到了蒋侃在想什么,随口道:“熟人,我们曾经共事,吴真人。”
话音刚落,吴求真便潇洒进门,见三人目光同时朝她而来,她咧嘴一笑,“诸位久等!在下被闲事绊住片刻,实在不好意思。”
主位上的蒲白鹭只是微微颔首。
吴求真落座,人齐。
“今日与诸位齐聚于此,是为了‘剥皮客’一事,此时被挂在悬赏令上三日,敢接这个悬赏的只吴真人一个,老人们不愿和这个已经过时的东西打交道,年轻人们对这样高的酬金望而却步,生怕有诈,吴真人愿意接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实在是大义。”
“惩恶扬善本就是我的责任,不然我要这一身本事有什么用?”吴求真谦虚道。
蒲白鹭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然后继续道:“此次任务困难重重,既然是我藏心阁下的悬赏,那我藏心阁也会尽全力帮助真人,这二位便是我为真人找的帮手。”
吴求真看了一眼蒋侃,然后转头,话里话外尽是赞赏,“这位我知道,在几年前的方珍一事上颇为上心,我们有过共事之缘,如今又在江湖上打出名堂,实在是年少有为,我还在等你挑战我,江明洋。”
蒋侃拱手:“前辈谬赞。”
蒲白鹭冷眼看着这一切,等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他才清了清嗓子,然后介绍坐在这里的另一位“帮手”。
“覆面者,这是当时和你们一起共事的那位,今日事发突然,他便以本相出现。”
吴求真有些意外,“阁下竟是当日那位高手,失敬了。”
魏扶风有点不喜欢这种场合,他在黑暗中行事惯了,如今面对面和人坐在阳光之下,总有一种被扒/光/了游街的不真实感。
他立马调换成之前那副高冷无边的样子,轻轻拱了一拱,便继续做那尊沉默的雕塑。
半炷香后,魏扶风扣上面具,三人启程。
刚一到门口,就看见一个有点粗糙……甚至可以说是粗糙到有些潦草的男子蹲守在藏心阁附近,他脑袋上还有一顶草帽,看起来有点滑稽。
蒋侃和魏扶风一时之间都没意识到这是哪位,是不是寻仇的还两说。
抬眼间,那人动了,起身往他们这边走来,藏心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敢到这儿来找茬,就足以证明此人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魏扶风和蒋侃都站在吴求真前面,本能认为应该先要护着吴求真,当那个人越走越近,二人的佩剑发出“咔哒”一声,同时,吴求真指尖寒光一闪,一枚精巧的飞镖直直插在那个奇怪的人跟前。
那人有些意外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被松软泥土包裹住的飞镖,“吴真人连昔日旧情都不愿念吗?”
此人话音一出,蒋侃一愣,“郭大侠?”
魏扶风一时间没能想起来,他装逼的时候不怎么正眼看人,所以对这位郭大侠印象不深,因此他只是把要拿出来的武器塞了回去而已,然后继续不说话。
郭柘将自己脑袋上那顶烂草帽摘了下来,然后十分无奈的牵出一抹苦笑,“是,现在称不得什么大侠了,我如今已然被师父逐出师门,浮萍一朵罢了。”
蒋侃有点不可思议,几年前见面他还是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大侠,如今怎么汇入落魄?他下意识看向魏扶风,但魏扶风脸上的一切表情都被一张面具遮盖,他看不清。
吴求真冷笑,“没必要特地到我脸前,郭柘,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然后她大步流星地往目的地走,没多余分给这个大侠一分一毫的眼神,魏扶风没说什么,默默跟上了,蒋侃匆匆拱手,三人便渐渐消失在郭柘眼前。
他们租了马,去到了出事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