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人全家后发现徒弟竟是漏网之鱼 第10章 第 10 章

周致和要是个能被魏扶风三言两语唬住，那他也就不能成为什么业内常青树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今天被埋进黄土的人就是他。

周致和才没那么蠢。

魏扶风知道自己也就是凑了个巧，纯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药散的来龙他们摸清了，那去脉呢？

蒋侃收到了魏扶风的一个眼神，会心一笑，然后把包裹中方姑娘的画像拿出来，摊开给周致和看，周致和不动声色，摊手道：“我不认得此人。”

但是蒋侃却能笃定周致和撒谎了。

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蒋侃这种人生经历堪称是大起大落的倒霉蛋，他小的时候不受家里人宠爱，父亲不常出现在他面前，母亲又囿于忧郁无法自拔，察言观色简直就是他的必修课程。

惨遭灭门时，他命大活下来，他太小了，靠打架争不过别人，大家都像活着，但是不吃东西没什么普通人能活，他只好嘴甜一点，为自己讨一点生计。

后来，后来他想通过卖命挣钱，可是没什么人想要，他活不下去，只好等死，结果没等来死，等来了魏扶风，他又开始全心全意观察他的师父。

蒲白鹭长了一双看人异常犀利的眼睛，他很早就发现了蒋侃的这个技能，并且明里暗里地将帮他该技能发扬光大，所以蒋侃现在也拥有了一双“好眼”。

蒋侃：“说实话对我们都好，周先生。”

周致和冷冷甩他一眼刀，厉声道：“无可奉告！二位请回吧，周某累了。”

这会儿他根本不想和这俩瘟神周旋，他真就不想说，怎么着，这什么狗屁覆面者和他的狗还能生生撬开他的嘴吗？

简直是可笑，他行走江湖难道靠花架子？

说完他起身就要离开，但是魏扶风没给他这个机会，说时迟那时快，冬霜出鞘，直直拦住了周致和的去路。

周致和心中怒骂，怎么会有人嚣张至此？等他低下头一看，竟然凭空出了一身冷汗。

冬霜。

是冬霜。

金牌杀手无双的佩剑，此人当年凭空出现，在杀手界掀起腥风血雨，基本没什么人能从他的剑下走出去，一时之间，竟然无人能与他抗衡。

他名声大噪，有些人就觍着脸想找他做打手，一时之间，他的身价也被抬到黄金万两，有谁能拒绝钱的诱惑吗？

其实没有，大家都这么想，就连这位无双也曾困囿于囊中羞涩，否则他又如何会铤而走险去杀蒋政？

真正缘由隐没于岁月的泥沙，一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为钱为财”却被流传。

结果无双又凭空消失了，任谁也找不着，黄金万两的悬赏还苍白的挂在那里，而那个差点就拿到高薪的人又在江湖上查无此人了。

有意思。

周致和初出茅庐那年，正好是无双隐退第五年，江湖上他的传说一大把，说什么见过无双真容的都是死人，也有一些意外见到有幸没死的，将无双的一张脸吹得神乎其神，美不胜收。

周致和因此对这个活在传说中的人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他回头看向这位覆面者，他的眼神沉静极了，周致和莫名在里面读出来一种杀伐果断的血腥气。

魏扶风只觉得面前这个后生忽然变得神经兮兮的，他自己拢共活了三十来年，但是在江湖上却漂泊了半生多，一点不过分的说，他一边心里自诩前辈，一边还要撑着覆面者的架子装孙子。

实在是憋屈，但是也就这样了。

周致和：“在下久仰前辈大名，可否有幸能和前辈切磋？”

魏扶风一下就明白过来周致和在说什么了，也意识到自己马甲掉了，他慌的要死——蒋侃还在身边，这还不是他知道事情全貌的时机。

于是魏扶风十分神秘的将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下，“说正事，至于切磋，可以，待风波一了，我便来赴约。”

周致和一看，魏扶风果然如传闻所言，能武不好武，用财不爱财，世间万事万物都不会动摇他的内心。

“既然如此，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话毕，周致和果断翻窗，谈不拢就算了，无双总不会食言，他们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自己了，周致和一边飞一边飞快地转动脑子，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得早做打算。

魏扶风要追上去，却不想自己的内力凝滞，像是结了冰一样，冷硬一坨沉在内府，他强行催动竟有呕血迹象，他低头看向茶，蒋侃一脸菜色道：“茶水没有问题，茶楼熏香也没问题。”

“二者结合却不行……一人三粒解毒丹，追！”

魏扶风还服用了自己炼的寻味丹，此物能将人的嗅觉放大到极致，短时有效……因为是新东西，他还没摸清所有副作用，就没敢喂给蒋侃吃。

他们一路循着那股子淡淡的香气狂奔，却不想他们没能追到这位脚底抹油的周致和，反而一路追到曹航的埋骨之地，岳锋等人的帐篷就在乱葬岗的不远处。

蒋侃和魏扶风相识，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疑惑，魏扶风转头，他意识到周致和和曹航可能本身也就没怎么分开过，太近了。

等他再一次催动寻味时，寻味丹的药效却已然过了，随着超强嗅觉一起消失的，是他的听觉，也就是他运功催动内府的一瞬间，强烈的耳鸣伴随眩晕一块，痛击了他的脑袋。

下一秒，魏扶风就彻底听不见了。

蒋侃在魏扶风抬手捂耳朵的时候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他连拖带抱地将魏扶风箍住，不让他摔倒地上，那边岳锋等人听到动静就往这边来，蒋侃连忙把自己兜里装解毒丹的瓶拿出来，打算灌到魏扶风的嘴里，但是魏扶风忽然直起身，神色如常的看向来人。

蒋侃默默又把解毒丹放回去。

岳锋：“二位怎么无端来此？那周致和呢？”

魏扶风的世界简直安静的吓人，他看着岳锋的嘴巴张张合合，然后道：“周致和有问题，他与曹航是旧相识，联系颇深，他有话不说还对我们下毒后逃窜，我服用了一种药剂追着他的气味，却不想追到了曹航，二人身上气味一致，当务之急是找到周致和。”

吴求真：“怎么找？”

魏扶风：“这就要凭诸位的本事了，我们一块找效率太低顾虑太多，总互相掣肘，不如分开行动，大家各显神通。”

众人思索了一下，发现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开口答应了。

一边的韩讷却是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我的修为一般，万一遇上了却打不过怎么办？”

魏扶风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怎么遇到过这种“打不过”的情况，于是一时没有回话，蒋侃看着自己师父难得语塞，强压住想要抬起的嘴角，正色道：“我这里有一种信号弹，是闲来没事自己做着玩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人发了一个，然后接上自己的话：“遇到特殊情况就用，我们彼此看到了就过去支援。”

韩讷没话说了，将信号弹攥紧手心里，众人才四散而去。

等到人都走了，魏扶风才卸下伪装，他听不见，其实也就控制不了自己说话的声音，只能尽量用自己之前说话时用的力度演完刚才的戏，要是一块行动，他才真实完蛋了。

这会儿没人，他不想为难自己，索性拉过蒋侃的手，在他手心上写道：“我听不见了。”

魏扶风眼见着蒋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半晌他才拉过魏扶风的手，问：“是因为寻味丹？”

魏扶风点头，“试验，还没来得及修正副作用。”

“为什么不让我吃？”

“那能让你吃，你是不是傻？这玩意儿万一把你毒死呢？”

蒋侃没说话，但是脸色更臭了，他没有再回话，但是一时间两个人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魏扶风在想要不要聋着行动，但是蒋侃肯定不会同意，但是不行动在这里干坐着又不是个事儿。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蒋侃又臭着脸过来，“等你恢复就走，多久都等，那几位高手不会介意。”

魏扶风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揉了揉蒋侃的脑袋，蒋侃这次没有像小狗一样乖乖让他摸，反而是挣开他的手，留给他一个杀气腾腾的后脑勺。

蒋侃快被师父气死了，明明自己的身体更好更强壮，更适合试药，而且魏扶风的知识储备和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比他强，就算是自己聋了，也不会影响任务执行，他继续做跟班就好了，也没什么人和他搭话。

况且，这个表现出来的副作用相对来说不算那么严重，可是万一真的能毒死人呢？

那现在魏扶风还有命在吗？

他这样不可一世的人，怎么能死于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蒋侃不能接受，他认为哪怕自己死在这上边，那也是死得其所应该的，就算魏扶风现在和他说要拿走他的一条命，他也甘之如饴。

而不是这种把他当孩子看。

他受不了，可是却毫无办法，只能耍耍脾气了。

魏扶风当然不知道某青春少男是怎么想的，他原地打坐调息，感觉自己的耳朵稍微好一点了，至少没有一开始那种激烈的刺痛感，于是他起身，打算活动活动筋骨。

然后他就一步一步走到了曹航的坟前，这一片本身就是一个乱葬岗，阴气湿气都重的很，他大概是才死没几天，加上环境的因素，他裸露出来的皮肤甚至还没有开始腐烂，只是遍布一些淤青似的尸斑。

魏扶风居高临下看着坑洞中的曹航，若有所思的蹲下，然后就要伸手刨坟。

蒋侃刚给自己的心情平复，就看见自己师父又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花容失色大喊一声“等一下！”

临了他发现自己又犯蠢——师父聋着呢。

没想到魏扶风竟然真的顿住了，像是听到他说的话一样，扭头看他，蒋侃大喜过望，连滚带爬把自己包里的手套递过去。

魏扶风用赞许的眼光看他，给他看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然后蒋侃试探地问：“您能听见了？师父？”

魏扶风：“能听见一点，你现在和我说话可以大点声。”

“是！”

魏扶风：“我刚才是冲动了，幸好你叫住我，有一些人的确是会将毒服下，待死后毒素渗出到皮肤上，凡是触碰到尸身的人，都会中毒身亡，速度极快，这的确是一种保护尸身的好办法。”

蒋侃：“戴上手套就可以抵御毒素侵入吗？”

魏扶风：“不一定，所以我内服解毒丹以防万一，你在旁边看着就好，将来说不定就是你自己做事。”

蒋侃听着魏扶风说这话，心中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惆怅，他戴着手套，但是却得依着魏扶风的指示站在离尸体一丈远的地方。

魏扶风先是将曹航从土里挖出来，发现这个人被埋住的部分也没有生出蛆虫，这太奇怪了，于是魏扶风从腰间抽出匕首，划开了曹航的衣服。

曹航的喉部怪异地鼓胀起来，衣服被剖开后露出他干瘪的胸/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符就那么跳进魏扶风的视野，魏扶风简直要倒抽一口冷气。

“蒋侃！你来！”

蒋侃一眼就看见了魏扶风凝重的神色：“怎么了师父？”

他这才将目光投向曹航，他蹲下身，隔着手套在曹航的皮肤上蹭了蹭，要是墨水涂上去的，这会儿字符早就花了，但是没有，相对于墨水来说，这东西更像是刺青。

魏扶风心说，这又是什么邪魔外道的东西，他反正是一个字儿也看不懂。

然后魏扶风又把目光投向曹航那怪异地喉部。

人死了之后身体是僵硬的，他没办法掰开死人的嘴，于是他低声念了一句得罪，就破开了曹航的喉咙。

果然取出了一指甲盖大小的圆球，像是丹药。

魏扶风将此物单独收着，又让蒋侃把用绢布将他身上的字符拓下来，一抬头，却见天上正乌云密布，毫不夸张的显示着风雨欲来。

魏扶风：“来雨了，动作快点。”

蒋侃应了声“是”，一刻也不敢耽搁，魏扶风也没闲着，他又将曹航正面从头到脚摸了个遍，从他膝盖以及脚踝上抽出两根银针，想是他身上所中暗器。

等蒋侃拓完，他又检查了剩下的部分，这才扔下手套，将曹航整个埋起来。

替他立了个碑，没敢往上写名——怕他仇家掘坟。

事了，俩人才动身，此时魏扶风的耳朵已经恢复大半，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先回一趟藏心阁，他总觉得那串字符他在哪里见过，他勉强认出了两个字，分别是“起”和“献”。

他心中陡然升起不安，总觉得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

藏心阁的储经楼里或许会有关于这字符的字典，这么多年了，他也该回去看看蒲白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