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康妈妈进来时,镇南侯正坐在榻边,手里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楚翎喝药。
“侯爷安好,夫人惦记着楚姨娘的身子,特意让老奴送些人参和灵芝来,给公子补补气血。”
她将锦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露出里面品相极佳的药材。
楚翎软绵绵地倚在枕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微张着唇,小口小口地抿着镇南侯递到嘴边的药汁。
那爱答不理的模样,像在闹别扭。
镇南侯见状,无奈捏了捏眉心。
自从与楚翎**一夜后,他食髓知味,总想着再一亲芳泽,可太医再三叮嘱楚翎体虚需静养,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昨夜,他盯着楚翎的嘴唇,提出换个法子纾解,谁知话刚出口,楚翎就摔了碗,一边哽着话,一边骂他把自己当娼。
楚楚可怜的模样当即让他慌了神,又是赌咒发誓绝无轻贱之心,又是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哄了半宿,才勉强将人安抚下来。
哪怕病中,这小狐狸仍不忘使小性子,那娇纵的模样,让镇南侯心头又痒又软,比在朝堂上听阿谀奉承之词还要受用几分。
“放那儿吧。”他说。
康妈妈又道:“夫人还说,请侯爷得空去漪兰院一趟,圣上寿辰贺礼之事,需得早些定夺。”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楚翎挑了下眉。
镇南侯道:“知道了,本侯晚些过去。”
待康妈妈退下,镇南侯又舀了一勺苦药,小心吹了吹,递到楚翎唇边:“来,再喝一口。”
楚翎却往床里挪了挪,坚决道:“不喝。”
“就剩最后一口了。”
楚翎侧过脸,带着委屈的瞥他:“昨日侯爷还说知错了,现在又要逼我。”
“本侯这是为你好。”汤勺又往前递了半分,“听话。”
楚翎依旧不配合,指向蜜饯盒子道:“苦得很,我要那个配着吃。”
镇南侯沉默片刻,竟真的放下药碗去取蜜饯。
就在这转瞬之间,楚翎抬手将整碗汤药打翻,药汁四溅。
“楚翎!”
那罪魁祸首已经若无其事地靠回枕上,冲镇南侯眨了眨眼,语气无辜:“手滑了。”
镇南侯给气笑了:“长本事了,嗯?等你身上好了,看本侯不收拾你。”
说着,他在楚翎的腰上狠狠摸了一把,单薄身子猛地一抖,他才满意地松开力道。
楚翎不肯示弱,迎上他的目光,挑衅道:“侯爷舍得?我若再病个十天半月,您也得跟着继续戒欲清心。”
“无妨,外面多的是人想对本侯投怀送抱。”
“您敢!”
楚翎美目圆睁:“哼,若让我发现您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就……我就收拾东西离家出走,让您再也找不到!”
此刻的楚翎又嗔又恼,腮帮子鼓起,像只被惹急了要挠人的猫儿,看得镇南侯心头那点佯怒烟消云散,只觉得可爱得紧。
“就这点能耐?那本侯倒要看看,是你跑的快,还是本侯的惩罚来得快。”
他说着,便凑过去要吻他。
楚翎躲开,美其名曰不能让他轻易得逞。镇南侯被激起了胜负欲,一下将他按倒,整个人也压了上来。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追一个躲。
狡猾的狐狸总在两人的唇瓣即将相触时避开,偏生还要用那双含情目湿漉漉地撩过来,惹得镇南侯心火四起。
闹了半天,两人都大汗淋漓,镇南侯忙活一场,最后也只亲到了楚翎的下巴尖儿。
“妖孽。”镇南侯喘着粗气,“本侯就没见过比你还会勾人的,成了精的公狐狸。”
楚翎弯了弯唇:“再等几年,侯爷瞧我腻了,就要去找新鲜的了,只怕到那时候,我这样的旧人,想见侯爷一面都难喽。”
“尽胡说八道。”
镇南侯刮了一下挺他翘的鼻尖:“本侯这辈子,有你这一个磨人的祸害就够受的了,若再来一个,非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散架不可。”
楚翎笑得更妖娆了:“那侯爷可得把我看紧了,指不定哪天,就有人把我从您身边抢走了。”
镇南侯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抢?真有不怕死的敢来,本侯就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夫腿打断,一块儿扔井里,成全你们去阴间做一对鸳鸯。”
“好啊,侯爷要说到做到哦。”
“你个小骚狐狸,还真敢有这等念头,嗯?”
镇南侯毫不留情地朝他侧臀的位置狠狠一拍:“看来是本侯平日太纵着你了,无法无天!”
“啊!”楚翎吃痛,身子一缩。
“再敢胡说,看本侯不把你……”镇南侯话说到一半,就被门外冯总管焦急的声音打断了。
“侯爷,有急报。”
二人俱是一怔。
楚翎坐起来,整理乱掉的衣襟,镇南侯强压下被打断的不悦,沉声道:“进来。”
冯总管推门而入,目不斜视地递上一封火漆密信。镇南侯拆开扫了一遍,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人都到了吗?”他问。
“都在书房候着了,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到了。”
“本侯现在过去。”
就在这时,楚翎忽然拉住他的衣袖:“您脸色不好,我随您同去,也有个照应,可好?”
镇南侯却按住他:“你好好在院里歇着,乖,本侯处理完就回来。”
楚翎还想说什么,镇南侯已转身大步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楚翎面无表情地扯下身上穿的、被揉皱的外袍。
衣裳飘落,堆在地上,像片枯萎的花瓣。
红棠听到呼唤进来,楚翎冷声道:“药洒床上了,把这些都换了,褥单、被套、枕套……一件不留。”
·
镇南侯又出府了。
严风过来传话,说军务繁忙,侯爷今夜便在西厢房歇下,不过来了。
楚翎正在窗边看书,淡淡“嗯”了一声。
晚膳摆了一桌,都是他平日爱吃的菜肴,可楚翎没什么胃口,每道菜都只略沾了沾唇便放下筷子,兴致缺缺,所有珍馐美味都失了滋味。
药又让他倒掉了,荔云放下床幔,只在床尾点了一支蜡烛。
屋里静悄悄的,楚翎卷起衣袖,小臂上两点伤口的颜色淡了不少,开始结出细小的痂。
窗外的蝉鸣比上月弱了许多,但时不时还嘶叫几声,断断续续的,搅得人心烦。
楚翎躺下来,盯着烛火出神。
白日里那封急报……想必东南那边的战事又起了变故。还有皇帝圣寿,以他这种身份,自然是没资格露面的,到时候主院空虚,或许正是个机会,可以……
想着想着,楚翎的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他感觉身旁暖烘烘的,像靠着一个火炉,一条结实的手臂还环着他的腰。
他以为是镇南侯回来了,有意往热源处再靠靠。
“等等……”他的语气很软,像掺了蜜的温水,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可他越说,臂膀愈发用力,将他箍得更紧,楚翎有些不适,细细嗅了嗅,竟闻到一股酒味!
睡意瞬间吓跑了大半:“您别……我身子还没好……”
身后的人像没听见一样,湿热的嘴唇贴上他后颈的皮肤,毫无征兆地舔了一口。
湿滑黏腻的触感让楚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他汗毛倒竖。
“放开我!”
他猛地挣扎起来,可对方反应极快,他反被抓住腕子按在头顶。
楚翎动弹不得,被迫仰躺,借着床尾的烛光,他也终于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怎么是你?”
萧青樾往他脸上吐出淡淡的酒气:“那小娘以为是谁?我爹?”
“……”楚翎没回答,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目光扫过他身上穿的外袍,还有扑面而来的酒味,冷声道:“萧青樾,滚下去。”
“小娘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
萧青樾缓缓抚上楚翎的脸颊:“你刚才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
楚翎拍开他的手:“你喝醉了。”
“我没醉。”
萧青樾变本加厉,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楚翎正要发作,肩头忽地一沉,萧青樾的下巴抵在他肩上:“今天,是我娘的忌辰……”
这话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浇灭了楚翎心头窜起的怒火。他有些不知所措,所有斥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萧青樾的头慢慢垂下来,最后沉重地抵在他的颈侧——竟是睡了过去。
睡着的萧青樾再没有平日的玩世不恭,眉眼间透出几分难得的、毫无防备的稚气。
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看着这个趴在自己身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楚翎沉默许久,心中莫名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异样的情绪。
有点恼,有点无奈,还有点……酸涩。
终究,楚翎认命地将萧青樾推开一些,托着对方的后颈,有些费劲地把人放平在床上。
“真重。”他自言自语道。
楚翎扯过被子,动作算不上温柔的胡乱盖在萧青樾身上,然后自己翻身面向床里,侧躺下,拉开了距离。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对着黑暗强调道。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楚翎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半晌,他翻身坐起来,把萧青樾那边的被角使劲掖了掖,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夜风钻进窗子,烛火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