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残阳泼进庭院,衬得镇南侯周身萦绕的气场更加凛冽,仿佛堆聚的怒气一触即发。
“四弟你胡说什么呢!”萧惟槿呵责道。
“三哥,方才你和姨娘说什么‘日后定会安排妥当’这么暧昧不清的话,爹和我可是听得真真儿的,这不是撬爹的墙角是什么?”
萧惟槿心中暗骂他颠倒黑白:“这只是正常交谈,哪有什么暧昧,你别冤枉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别冤枉姨娘。”
楚翎抬眼,正对上萧青樾那张笑得欠扁的脸——这家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桃花眼里闪着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这混蛋准是故意的!
他强忍着把账本拍在那张俊脸上的冲动,扯出个假笑,朝镇南侯走去。
“侯爷,三少爷是来给我送罗裳坊今年春季账本的,您看,这么高一摞呢,今晚怕是又要劳您陪我看完了。”
镇南侯往他的身后看去,果然,桌上堆着几本厚厚的账本。
“往日不是徐掌柜来送的吗?”
萧惟槿解释道:“爹你忘了,徐掌柜去江南了,下月才能回来呢,他就托我送来了。”
镇南侯回忆着,似乎确有此事。
他的神色稍缓,轻抚着楚翎的发顶,楚翎乖顺的低头,像只讨巧的猫。
只是垂眸时,朝萧青樾甩了个眼刀。
萧青樾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悄悄冲他竖大拇指。
“……”楚翎咬牙切齿。
“青樾。”镇南侯突然喊他,“往后少搬弄是非。”
“知道了。”
镇南侯揽过楚翎的肩膀:“今日狩猎得了只野兔,你也留下来吧,陪我和这俩小子一起吃个饭。”
楚翎道:“谨遵侯爷吩咐。”
余光瞥见萧青樾,那人正用口型对他比划:装、得、真、像。
·
晚膳在东侧的暖阁里吃的。
镇南侯望着对面两个气宇轩昂的儿子,又看向身侧正为他布菜的楚翎,心情颇佳的让人开了坛陈年花雕。
萧青樾也跟着尝了一口,咂咂嘴:“爹,你这酒不错啊,匀我两坛?”
镇南侯哼道:“你院里埋着的梨花白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出来孝敬你爹两坛?”
“那可不行!那是留着招待白三他们的。”
“白三?”镇南侯音量徒然升高,“你还在跟那群纨绔厮混一起?!”
萧惟槿默默往旁边挪了半尺。
萧青樾掏掏耳朵:“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要不您替我跟他们说绝交?”
镇南侯气急败坏,骂道:“你那些个狐朋狗友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就不能学学你几个哥哥,做些正经事!”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大哥二哥走的是仕途,就我这样子,上朝头天准被御史参个‘御前失仪’!”
“那你学你三哥去经商。”
萧青樾乐了:“爹,您真放心我做生意、看铺子?”
“……”
楚翎安静的吃着菜,偶尔与萧惟槿视线相撞,对方冲他做了个“头疼”的手势,还夸张地揉了揉太阳穴。
萧青樾笑嘻嘻的又道:“其实我那朋友里有不少是有大本事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帮上咱们侯府的忙呢。”
“放屁!”
镇南侯直接摔筷子:“就他们那吊儿郎当的样,能有什么大本事?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少和那些人来往,多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我给你谋了个差事,过几日你就去工部报道!”
萧青樾顿时垮了脸:“爹!我看见公文就头疼,您就别逼我了,让我再逍遥几年吧。”
“你不去是吧,行,那你明日去和赵将军家的侄女见个面,老老实实把婚结了生孩子去,也算是你对萧家做的贡献了。”
这下萧青樾更不干了,梗着脖子道:“我不!”
“你再说一遍?”
“三哥还没成亲,我凭什么先结!”
“你!”镇南侯怒极,扬手就要扇过去。
“爹!”萧惟槿急忙拉住他,“四弟口无遮拦,您息怒啊……”
楚翎是想拱火让侯爷揍他一顿的,但望着这满桌珍馐,尤其是那碟刚上的芙蓉蟹还冒着热气,掀了实在可惜。
他不情不愿地跟着劝道:“四少爷年轻不懂事,您慢慢教导便是,何必为这些小事动怒?”
掌心覆上镇南侯青筋暴起的手背,若有似无地往回一勾。这一勾仿佛有什么魔力,镇南侯看他一眼,怒气泄了大半。
但他还是忍不住骂道:“我迟早要被这孽障气死!”
楚翎柔声又劝了几句,不经意的瞥着萧青樾,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萧青樾有些失落。
等他再想探究时,萧青樾又开始嚷嚷道:“工部没劲透了,我要进军营。”
“军营?!就你这副德行,上了战场就是活靶子!蛮族的弯刀专挑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开膛破肚!”
“那也比天天对着群老古板强!”萧青樾倔得像头驴。
见镇南侯气得真要掀桌,楚翎着急喊了一声:“侯爷!”
镇南侯生生忍住了。
几杯烈酒下肚,他的脸色才缓和些许:“为父不是不让你从军,你可知当年西南一役朝廷折了多少将士?”
他叹了口气:“军营这事以后再说,你听话,去工部好好学,只要不犯大错,过两三年便提你做侍郎。你也收收心,就当是让你娘九泉之下……”
话音戛然而止。
“……吃饭吧。”镇南侯说。
楚翎看到萧青樾握筷的手忽然攥紧。
接下来这顿饭吃得很平静。
萧青樾没有在闹,只顾着埋头吃饭,萧惟槿大概是想缓和气氛,便说起近日商铺和田庄的进账,镇南侯欣慰极了。
楚翎去了小厨房,本想做些蜜渍冰梨,却发现没有冰了。
厨子说大厨房还有剩余,可当楚翎让他去取时,他突然捂着肚子,连声告罪说吃坏了肚子。
楚翎没多说什么,让红棠留下来处理梨,自己提着食盒,穿过大半个内院到了大厨房。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找了半天才取到冰。
回来经过小花园,行至假山旁时,他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闷响,他循声望去,却见空荡荡的一片,并无异样。
右眼皮跳了一下。
楚翎心头掠过一丝警觉,可食盒里的冰等不得,他并未深究,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
待四碗蜜渍冰梨做好,已过了一个多时辰。萧青樾神色冷淡,尝了一口,冰凉的梨肉在舌尖蔓延开甜意,可他只尝出一丝苦涩。
镇南侯连声夸赞:“来,陪本侯喝几杯。”
于是一杯接着一杯,镇南侯劝酒的次数逐渐频繁,并且不许他拒绝,似乎有意要将人灌醉。
楚翎并不拒绝,很快,一壶见底,他也终于到了极限:“侯爷,我实在不胜酒力,头好晕……”
说着,他用衣袖掩住唇,像在强忍着干呕,一截露出的腕泛起淡粉色,身体也开始发烫。
镇南侯端着酒杯,抵到楚翎唇边:“乖,最后一杯,本侯保证……”
萧青樾盯着对面。
楚翎从面颊到脖颈都泛起不自然的潮红,那双清亮的凤眸逐渐迷离,整个人软在镇南侯怀里。他看到楚翎启唇,酒液从唇角溢出,再顺着下颌滑落,在颈间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
喉头跟着对面同时滚了一下。
最后一滴入喉,楚翎终于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镇南侯不动声色:“你们吃完也都回去吧,青樾,明日去找你二哥……”他吩咐完,便抱起楚翎,头也不回的迈出书房。
都是男人,萧惟槿清楚会发生什么。
他本想说几句,可想到楚翎是他爹的姨娘,做什么都轮不到他一个当儿子的来说,况且他刚被误会过,权衡了一下,还是装不知情为好。
他倒了杯酒,正要和萧青樾碰杯,他那沉默了半场的四弟突然站起来。
“我还有事,不陪三哥了。”
萧惟槿有些诧异,他从未听到萧青樾如此冷漠的语气,像是在压抑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被他爹骂了半场,心情不好也是自然。
空荡荡的书房里,萧惟槿独自举杯,与酒壶一碰:“这叫什么事啊……”
他仰头饮尽,也起身离去。
·
西厢房的门被踹开,镇南侯看都没看旁边的小榻一眼,直接把人抛在了自己的床上。
落床的瞬间,楚翎装作醉态朦胧的呢喃一声。
他没有醉,那酒都被他借着掩袖的动作,悄悄倒在帕子上,剩下的也不过润了润唇,除了最后一杯,不得已喝了大半。
他半阖着眼帘,观察着镇南侯的一举一动,殊不知,他的衣襟在颠簸间散开,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
镇南侯迫不及待的扯开衣襟上的盘扣,动作近乎粗暴。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喜欢年轻的身体,认为这是一剂良药,能让他暂时忘记白发和日渐迟缓的身手,他又成了当年那个能挽三石弓、震慑敌军的镇南将军。
手段下作又如何?他想,横竖都是本侯的人。
“唔……”楚翎顺势挣扎了几下,手指在不知不觉间抵在镇南侯后腰的命门穴上。
只需稍一用力,就能让这人当场晕厥。
镇南侯浑然不觉,反而因他的挣扎更加兴奋:“好翎儿,乖一点,以后本侯就是你的夫……”
他从床柜中取出一盒软膏,这是宫里的珍品,既能滋润,还能催/情。
他慢慢探向楚翎的裤腰,正欲往下脱的同时,楚翎的指尖也跟着蓄力,刚要按下——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砸门声让两人俱是一震,紧接着,萧青樾低哑的声音穿透房门——
“爹,薛姨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