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穿越的炸裂打开方式,苏糖有话要说。
前一刻,她还在灯下熬夜捏着面塑。
追星三年,她粉的小透明魏铭,终于从糊穿地心杀上了山巅,靠一部爆火的仙侠剧一跃成为了新晋顶流。
作为一个捏面塑博主,这几年,苏糖没少在账号里夹带私货,时不时就捏一个魏铭的新造型。
从无人问津到如今账号隐隐有了爆单的势头,她激动得连熬了几个大夜,捏完了最后一尊粉丝催单的魏铭面塑。
正要起身喝口水,眼前猝然一黑,“啪”地倒地,与这个世界再见,来不及握手。
再睁眼时,风声灌耳。
天在上,地在下,她在半空中自由落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等她把“啊”字喊完,已经结结实实地砸进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里。那是个极好的人形肉垫,还带着一股清新的松木香。
苏糖除了有几分晕眩,倒是毫发无损。
她身下的男人却貌似不太好,闷哼了一声,便直挺挺地晕倒在她怀里。
我靠了!这是在干嘛?是做梦吧?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还砸到了人!
苏糖任由男人依靠在她身上,自己却呆若木鸡,魂儿已经飘远好一会儿了。
还没看清怀里男人的脸,四周便喧哗声一片。一群身着玄铁铠甲的侍卫手持长戈,迅速围拢。
“抓住了!裴念在此!”
几名铁甲壮汉大步上前,一把将那男人从她怀中薅出,三两下捆了个结结实实。
男人无力地偏过头,一张俊美的脸庞映入苏糖的眼帘。
不看不知道,一看惊得苏糖吱哇乱叫。
那张脸,她太熟悉了。
魏铭!天天在微博、抖音上刷,日日夜夜捧在手里捏的那张脸。
只不过,这会儿的魏铭明显只有十**岁的模样,穿着古代衣袍,宛若少年郎。
信息量过大,苏糖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早知道应该多抱一会儿了。”
她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吓了自己一跳。
如此不合时宜的念头,着实有些丧心病狂了。
对方悠悠转醒,见自己被绑并未挣扎,眸底掠过一丝不甘。他的目光转向苏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却终究未发一语。
苏糖幻想过无数次和魏铭见面的场景。可能是在机场送机,可能是粉丝见面会,甚至是在他下榻的酒店门口。
但,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就把他砸晕了,还眼睁睁看着他被人五花大绑。
这一定是个梦!噩梦!
“让开让开,御司令,曹大人到!”一声高喝响起,人群应声分开。
一名身着深灰官袍、腰束墨带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近。他头戴一顶黑色官帽,帽檐两翼形状古怪,宛如一对鹿角,透着几分滑稽。他目光扫过苏糖,随即转向被缚的男人,微微一揖:“裴少将军,得罪了。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还请随下官暂留御司衙配合查证。”
魏铭,哦不,裴少将军抬眸,眉峰一挑:“我这还有得选吗?”
曹大人从容应道:“裴家被告谋反,国主亲令御司衙彻查。裴老将军下落不明,少将军又不肯随下官回衙,害得我等四处悬赏追捕,岂非存心为难?”
裴少将军闭上双眼,“罢了罢了,说我裴家谋反,简直荒天下之大谬。我也懒得再多费唇舌,今日若不是……你们未必抓得住我。”
苏糖正张着嘴沉浸式看戏,恰好对上少将军甩来的一个大白眼。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未竟之言指的是她这颗“人肉炸弹”。苏糖只觉眼前一黑,脑仁儿阵阵发疼。
这噩梦,该朝哪边磕头才能醒过来?
旁侧一名侍卫伸手指向苏糖,向曹大人禀报:“大人,是这位姑娘从天而降,将裴少将军砸晕,属下等才得以擒获。”
曹大人一怔,目光落在苏糖身上,上下打量:“竟有如此奇事。”
苏糖急忙想要否认:“不……不……我不是……”
“故意的”三个字还未出口,背后已被人重重一踹。
她整个人扑倒在地,胸口闷得半晌喘不过气。
一道粗哑的怒喝砸在她耳边:“死丫头,还敢跑!回去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苏糖疼得龇牙咧嘴想报警。
“放肆!曹大人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
苏糖趴在地上大口喘气,隐约听见有人出声呵斥。
待她缓过劲,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身着深色布衣的胖妇人正对曹大人谄媚赔笑:“大人恕罪,这是乐坊司逃出来的贱奴。奴才一时疏忽,让她冲撞了贵驾,实在该死。”
曹大人眉头微蹙,指了指地上的苏糖:“她?你说她是乐坊司的贱奴?”
胖妇人堆起一脸油笑,横肉挤作一团:“是,大人。这丫头新卖进来不久,还在调教。胆子忒大,趁我不备居然跑了。若有冲撞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她身后几个打手模样的人,也忙不迭地点头哈腰。
苏糖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一身破旧布衣,袖口磨损,裙摆沾满泥渍。
苏糖头皮发麻,指尖冰凉,刚才被踹的后背仍在隐隐作痛。
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梦,是他妈的穿越了!可穿成个贱奴是几个意思?!
整条大街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方才还茫然无措的百姓们此刻已回过神,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曹大人偏头与身侧侍从低语两句,便拂袖转身。侍从立时高喝:“所有人等,统统带回御司衙,听候发落!”
苏糖被几名壮汉从地上拽起,恰好与那被捆成粽子的裴少将军四目相对。对方无言,将头扭向一边。
此刻,苏糖心中有十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呐喊着十万个为什么。
胖妇人尖厉的嗓音仍在耳边嚷嚷:“大人您听我说呀!曹大人呐……等等我啊大人……”
一干人等被推搡着穿过蜿蜒街巷。苏糖一路跌跌撞撞,不时好奇地抬头张望。
这里的街市古色古香,楼阁建筑兼具唐之雄浑与宋之雅致。只是飞檐翘角皆呈鹿角形状,别具一格。
目光所及,尽是街边百姓的指指点点。她这辈子从未被如此围观过,几乎要社恐发作。喧闹中,她竟还瞥见几头梅花鹿悠然自得地穿过人群。
她的余光落向前方的马车,方才裴少将军被直挺挺地塞了进去,不知此刻他心情如何。
苏糖猜想,自己或许是坠入了某个平行时空中的未知朝代,而魏铭在这个时空的分身,便是裴少将军。
平日里五花八门的重生穿越剧和小说,她也没少看。
她虽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可眼前种种,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什么命啊?体验感也太差了!叫人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事实?
一众人跨过条条街口,直至拐过街角,一座气势森严的府邸赫然眼前。苏糖下意识抬头,匾额上三个朱漆大字映入眼帘:
……
这些字笔画盘根错节,像是某种失传的古文。
苏糖哑然,她一个字也不认识。现代大学生,此刻成了个睁眼瞎。
踏入府门,众人便分作两路。
穿过戒备森严的几道门廊,空气中的肃杀之气渐浓。裴将军被人从马车里抬了出来,转移去了更深的院落。
苏糖则被推进前厅大堂。朱漆梁柱,青砖铺地,大堂两边各站一排铠甲壮汉。
那喋喋不休的胖妇人紧随其后。
不多时,曹大人自后堂缓步而出,端坐高堂之上。惊堂木脆响,苏糖双膝一软,跪了。
她没想到自己本能反应如此怂包,有些无语。但转念安慰自己:公堂之上,先跪为敬,没毛病!
“你叫什么名字?”曹大人语气和善。
没等苏糖开口,那胖妇人抢先一步谄媚道:“大人明鉴,乐坊司的贱奴都不配有姓名,这丫头叫小翠。”
刚才那一脚的痛劲刚过,苏糖眉头一蹙,心头火起:死肥婆,你才叫小翠,你全家都叫小翠!
她想反驳,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反驳什么呢?说自己不是小翠?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会有人信吗?说不定会被拉出去乱棍打死。
曹大人眉头一蹙,没接胖妇人的话茬,转而问道:“你今日立下大功,本官要大大赏赐。小翠,你可有什么心愿呀?”
赏赐?心愿?
苏糖的大脑高速旋转,里面的两个小人乒铃乓啷地打架。
一个唱红脸:“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赶紧承认自己是小翠,不管什么赏赐,先领了再说。”
一个唱白脸:“感觉好对不起裴少将军啊啊啊啊,我的魏铭(哭哭脸)。”
红脸:“你自己屁股后面还跟着个肥婆要抓你回去当贱奴呢,自身难保了大姐,审时度势是上策。”
白脸:“把人家都砸晕了,还好意思领赏?感觉很不要脸。”
红脸:“领赏的是小翠,管我苏糖什么事。”
白脸:“……有道理。”
于是,苏糖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自己“小翠”的身份。
正在她愣神之际,那胖妇人又开口了:“死丫头,曹大人问你话呢,哑巴了吗?”
苏糖心中泛起一阵恶心。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好青年,被这封建糟粕一而再地欺负,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
她白了一眼那胖妇人,定了定心神,试探着问了句:“要什么都可以吗?”
曹大人哈哈一笑:“什么都可以,你尽管提。”
她思索片刻,权衡再三,道:“我想要自由,可以吗?”
曹大人朗声笑道:“这有何难?嬷嬷,去将她的卖身契取来。”
胖妇人顿时慌了神,“扑通”跪地,声嘶力竭地嚷道:“大人使不得啊!这丫头是官奴,身契在司内备了案,小人无权处置呀!”
“放肆!”曹大人面色骤沉,“国主亲令的悬赏,区区一个官奴,本官赦不得吗?之前看在乐坊司令的面子上,已容你多次插话。如今竟敢得寸进尺?”
胖妇人吓得浑身一颤,伏地叩首:“不敢,奴才不敢……”
“那还不快滚去取!”
“是……是!”
胖妇人连滚带爬地退下,连行礼都顾不上,跌跌撞撞地退出了大堂。
曹大人恢复笑意,道:“你想要的,本官给你。你只要答应本官一件事,你便自由了。”
苏糖内心一声叹息。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点点头。
曹大人抚须颔首,道:“裴念将军今日被你擒获,你理应受赏。但裴家谋反一事尚在调查中,他年少成名,战功赫赫,此番被一女子‘砸晕’擒获,乃是奇耻大辱。此事若传开,他的军心威望必受打击,于查案不利。本官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于你于他,都是好事。你能做到吗?”
这倒让苏糖很意外。但她岂有不答应的道理,连连点头。
只是“奇耻大辱”四字如同利箭,狠狠扎在苏糖心上。杀人诛心啊!
那胖妇人不多时便去而复返,扭着丰硕的腰胯疾步上堂,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小翠”的卖身契。
“哎呦喂,曹大人呐!您说这事儿闹的!奴才我紧赶慢赶地回去一查,您猜怎么着?这丫头片子运气好,她的奴籍文书还没来得及录入档呢!正好,手续都省了,这就给您呈上来!”
她把盒子呈上,曹大人摆摆手,示意她站到一边。
曹大人说话算话,将卖身契从盒中取出,命人当着苏糖的面焚烧了。
从御司衙出来,已是黄昏时分。
官府手续繁多,好在贱奴不识字很正常,只是让她在各种纸上圈圈画画。
总算是放过了她。
曹大人临走时还不忘嘱咐胖妇人不准再为难她。
苏糖故意冲胖妇人嚣张挑眉。胖妇人当时的脸色,那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看得出她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敢发作。
苏糖也乐于欣赏这肥婆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窘态。那一脚之仇,算是当场报了。
走出大门,苏糖惆怅起来。
魏铭还在里面。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她习惯性地掏手机,掏了个寂寞。
没有手机,身上也没有钱,不知该去哪,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地叫。
正在她迷茫无助之际,耳边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小翠,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