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了我,还这么好心替我包扎?”男人蒙着面巾,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闷,他撑着胳膊看着身下的小姑娘,他似乎在看着她的脸,又似乎在看着别处,眼里神色莫名难辨。
“我,我刚刚害怕……”林瑶用起了杀手锏,委屈地睁大了眼睛,珍珠似的泪珠吧嗒吧嗒顺着她秀美的脸颊滑落,和男人的血混在一起,一同低落到颈间,在这深夜里竟泛起一丝诡异而妖艳的美感。
“不怕我是坏人?”男人心里一惊,小姑娘的眼泪竟然比世间万般的武器都凶悍,他赶紧撇过头不敢对视,只瞧着她披散在床榻上的秀发,细细软软,如鸦羽一般。
“你若是坏人,早就已经杀了我了。”林瑶壮着胆子,她在赌自己的运气,也在赌自己的猜测。
寻常飞贼就算闯入,黑灯瞎火的也不会知道主屋侧面还连着一个小房间。男人既然能摸黑进门,甚至清楚屋里的桌椅布置,行走之间毫无磕碰,必然是对本草斋熟悉的人。
至于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林瑶只能凭直觉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慢慢撑起了身子,不再压着林瑶,他坐到椅子上,从怀中掏出两个小药,还有一些纱布。
林瑶接过一看,这是外头三少爷书房里的药,前些日子打扫的时候,小药童还带她瞧过。刚刚外头细细簌簌的动静,应该就是这男人在找药。
果然,他知道三少爷房中有药,甚至具体放在哪里。和林瑶猜测的一样,他很了解本草斋。
难道他就是三少爷?
可是三少爷为什么要这样打扮回自己家呢?
就在林瑶各种乱想的功夫,男人已经脱下了外衣。
月光衬着他的身形透过,肌肉骨骼都十分健壮,蜜色的皮肤散发出健壮的气息,脊骨提拔,毫无赘肉,优美又紧实的线条在月光莹莹之下,显得更加诱人。
“你眼睛都看直了。”
男人看着两眼发呆的林瑶,莹润净白的脸上,星星一般的眸子格外好看,明明看起来是个乖巧的小姑娘,怎么眼神里有些如狼似虎的样子。
男人只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晃了她一下。
林瑶大窘,面上烧的飞红,心中默念男色误人,男色误人,一边不搭理他,只处理伤口去。
刚刚林瑶扎了他肩膀的伤口,虽然流血很多,但林瑶力气小,到底只是伤了皮肉,没有伤到深处。
林瑶在男人的注视下,有些心虚地先把肩头的伤口敷了药粉,再用纱布包扎牢了。又细细打量起他身上其他的伤。
有两处刀伤,伤在后背,看起来都很狰狞,皮肉翻开,深可见骨。
“这么深,你肯定很疼吧?”林瑶瞧着那伤口都觉得自己后背发凉,难以想象如此重伤,他竟然撑到现在。
男人闻言只是一怔,眼睛却不看她,转过身示意她上药。
林瑶虽然学过一些基本急救包扎的措施,但是因为怕屋外巡夜的发现,房中依旧没有亮灯,只能借着月光照明,好几次下手没对准位置,疼的男人倒抽冷气。
“小丫头,你故意的吗?”男人有些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是生忍着。
“我看不清啊…你转过来些。”林瑶也很无奈,她发觉男人应当真的不会伤害她,精神便松懈了下来,掰了掰男人的肩膀,想将他转过身些。
温润纤细的手攀在男人肩膀上,男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身体绷得笔直。
林瑶却没发觉这些变化,她好不容易敷了药,现在就要最后缠纱布了,只希望赶紧送走这尊大佛。
然而小姑娘的胳膊哪里能一下子将纱布整个包起,林瑶只能更靠近男人,甚至以一种拥抱的姿势,将纱布穿过男人的手臂来回覆盖。
二人贴得极近,男人闻到了林瑶身上沐浴过的香气,温润沉静,披散的头发也不时的滑动下来,落在男人裸露的身躯上。
他只觉得自己紧张了起来,竟也没感到伤口多疼,所有的神经和感官,都在这香气和小丫头的发丝上发挥着作用。
他低下头想甩开这样的感觉,却发现林瑶赤脚站在地上,纤瘦莹白的脚背和刚刚抱到她腰肢的瘦弱感觉非常呼应,此时踩在暗黑色的地砖上,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原来刚刚一番纠缠,她一直没有穿鞋。
男人皱起眉,刚想说什么,便听到林瑶说“好了。”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包扎的有些动弹不得,他动了动身子,有些无奈地叹气,“鹤飞怎么会有你这样手艺的医女……”
鹤飞,三少爷的表字。
林瑶终于能确认了,这人认识三少爷,而且交情匪浅。所以他知道三少爷房间的布局,知道药品的摆放,甚至可能还知道秦府守卫的兵法之阵如何躲避。
他大约是被那群死士追赶着,便借秦府的阵法甩脱了死士,又正好来三少爷房里找药。
唯一的意外,是老太太这段日子安排林瑶住了进来,这是内宅之事,他并不知情,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三少爷院中鲜少女眷,此刻他便只能将林瑶当成了医女。林瑶不置可否,也没有多问什么,男人调整了一下绷带,便起身穿好了外衣。
他的蒙面巾一直未曾摘下,林瑶只能从月光中看到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眉眼深邃,目光明亮,如皎皎之光,光看眼睛,就知道是个俊朗的男子。
男人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林瑶纤弱瘦削的身子,苍白美丽的脸庞,她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姿,脖颈间还沾着他的血,混着她的泪,在此刻漆黑的夜里,朦胧的月光里,她寂寞又固执地站着,看着他。
“伤口太深了,你记得重新找个大夫再看看。”林瑶忍不住开口,她的手艺真的不敢恭维,不要耽误了人家的性命。
虽然他闯入了秦府,但终究没有伤害她,也没有伤害秦府的人,更何况他又是三少爷的朋友,林瑶咬了咬嘴唇低低地道歉,“我不是有意伤你的。”
男人转过身,传来低低的声音,“把鞋穿上吧,天凉。”
说罢便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多谢。”
他背对着她,拉开了门便闪身而出,屋中重新归于寂静。
待他走后,林瑶仔细听了听院外巡夜的声音,并没有激起什么喧哗,看来男人果真是知道秦府的兵法之阵如何进出,所以完全没有惊动守卫。
林瑶赶紧收拾掉桌上残余的血布和药品,又点了盏小灯,细细将房内打量了一遍,将男子滴落的血迹和自己脖颈间,脸蛋上的血迹一并擦拭处理。
如今男人既然已经离开了,她就当这一夜从未见过他。擦去所有的痕迹,没有任何的把柄,她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林瑶不敢马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细细检查,一夜便这样忙了下来,确认一切干净并且无人发现之后,天已经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