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自从继承了国坤集团,每天有看不完的文件和处理不完的项目,并且经常要外出奔波,尽管如此,他觉得还是需要多多了解自己的部门;刚接手不久,对于很多人很多事其实还是需要磨合,父母也建议他在处理重要项目的同时,要多注意各方面状况如何,毕竟刚上任,总有些人还是虎视眈眈的。
可是今天很奇怪,明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但整个集团一点声响也没有,所有办公桌都空荡荡的,只有孟宴臣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偌大的公司里回响;于是他在走廊上边走边准备拨通陈秘书的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手机却一直显示没有信号,还经常闪回。
孟宴臣看着手机屏幕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廊两侧的门也都紧闭着,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孟宴臣停下前进的脚步,准备先回自己的办公室再联系秘书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的尽头居然站着一位女孩,女孩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仰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你好?”,孟宴臣轻声开口,“你要找谁?”
女孩缓缓转身,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孟宴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转过来的脸,觉得这位女孩有点眼熟。女孩个子很小,看起来好像才十几岁,穿着一件黑色的,像是晚礼服的长裙,戴着蝴蝶样式的半遮脸面具,好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面具下的嘴微微笑着,孔里的眼睛黑黑的,却仿佛比明亮的灯光更耀眼,让人挪不开眼睛。
“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忙?”,孟宴臣边走近女孩边问,想着可能是走错地方了,“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帮你联系家里人”,但随着一步步的走近,他仿佛又有一种没由来的害怕,害怕她离开自己,甚至害怕她凭空消失;尽管孟宴臣觉得他的想法很奇怪,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怕吓着女孩。
在孟宴臣离女孩只有一步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一伸手他就能碰到她;而就在他走向女孩的这一分钟里,女孩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保持着同样的表情;最后孟宴臣一伸手,女孩就这样带着她的笑,在孟宴臣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孟宴臣一个人在走廊上....
孟宴臣猛然从座椅上醒来,看来他又在办公室累到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孟宴臣摘下忘记拿掉的眼镜,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在重新戴上眼镜时,微微叹了一口气。
“怎么还会做这样的梦...”,孟宴臣疑惑地想着,他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反反复复做同样情节的梦,这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孩总在他梦里的不同场景出现,孟宴臣不太信玄学方面的东西,但次数多了,也还是会觉得这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这个梦是自从父母收养许沁以后的一次晚宴结束后开始的,那个时候孟宴臣也还小,不需要去过多参与父母之间的谈话,只要好好地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倾听就足够了;但除了这个,孟宴臣为了让许沁放松一些开心一些,便偷偷地轻声和许沁轮流背诵在场来来往往走动敬酒的宾客姓名,来当做他们两人的小游戏。
但就在孟宴臣快要说完周围所有桌上的宾客名字与关系,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便把视线偏向自己的左边,突然发现在左侧最角落里还有一桌,虽然离得不远,但感觉很容易被遗忘,而且这张桌席明显要比别的桌席要小一些。
桌上只有一位女孩和一位年迈的女人坐在那里聊着天,孟宴臣觉得很奇怪,他好像从没见过这位女孩,也不认识她身边的长辈是谁,女孩皮肤很白很消瘦,看起来应该比自己和许沁还小很多;但孟宴臣不确定,因为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人群之中,她除了身着和周围人一样的礼服,同时还戴了一个黑色的蝴蝶面具,面具遮住了她上半张脸,低着头和旁边的女人说着话,和她说话的女人则格格不入地穿着灰色的、很旧的上衣,头发已经花白了;在两人说话的期间,时不时温和地抚着女孩乌黑的长发,眉眼间满是爱意。
孟宴臣看了看还在和他人谈论事务的父母,又再次望向女孩;仿佛感受到孟宴臣的视线,女孩询问式地向孟宴臣歪歪头,好似发现了孟宴臣的身份不一般,朝着孟宴臣又微微点了点头;面具孔里的眼睛弯弯的,黑色的蝴蝶翅膀仿佛是在她眼角生长开来,嘴角还残留着聊天过后的笑容,孟宴臣也准备回个礼,他微微低头,想为刚才的失礼而道歉,但当他抬起头时,那个女孩和女人就从角落的椅子上通通不见了,孟宴臣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再看到那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女孩。
“哥哥?”,许沁这个时候轻轻拉了拉孟宴臣的衣角,疑惑地问他,“你在看什么?我叫了你很久,你都没回。”
“没什么,沁沁”,孟宴臣收回目光,抱歉地对许沁笑笑,“对不起,我刚刚没听到。”
“没...没关系...这是路上抓到的....”,许沁偷偷地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玻璃瓶里装的一只还在扑棱的蓝色蝴蝶,在桌布下放到了孟宴臣的手心,小声说,“送给哥哥..”
“谢谢沁沁,哥哥....很喜欢..”,孟宴臣也小声回应到,他很开心许沁会记得自己的喜欢,甚至心跳都有些急促了起来,虽然知道父母并不希望自己太关注这些,但他还是牢牢将玻璃瓶攥着手心,明明蝴蝶在玻璃瓶里,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朝手心里确认再确认。
可晚宴太长,玻璃瓶又太小,过于密闭的容器让蝴蝶的生命加速衰竭,很快,蝴蝶渐渐沉到了瓶底,只是偶尔微微颤抖着翅膀。孟宴臣借着去洗手的理由,去到了洗手间,对上洗手台橙黄色的灯光,望着玻璃瓶里还在苟延残喘的蝴蝶,却又不想把它放走,只有静静地看着。
“它快死了,你不准备打开瓶塞吗?”,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突然从孟宴臣身后传来,孟宴臣吃惊地转过身,玻璃瓶因为一时的惊慌没有拿稳,从他手中滑落,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眼前的人是谁,想低头去捡,那是许沁送给他的,他不能把它摔坏了;而瓶子滚到了女孩的脚边,女孩半蹲下,黑色的裙摆蹭过透明的玻璃瓶,消失又出现,她捡起了瓶子,看了看里面的蝴蝶,却没有打开瓶塞,而是直接递还给了孟宴臣。
“谢谢”,孟宴臣抬起头,发现眼前这位女孩,就是刚刚消失的女孩,她依旧戴着蝴蝶面具,仿佛是瓶中的蝴蝶化成了人形来与他对话,孟宴臣在她面前用衣袖擦了擦有些沾染灰尘的瓶侧,缓缓打开瓶塞,但太晚了,即便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玻璃瓶,蝴蝶也不再煽动它的翅膀了。
“还是这样”,孟宴臣轻叹了一口气,蝴蝶在玻璃瓶里怎么能够活得久呢,即便是温暖的地方,也无法觉得舒适,就像他一样,孟宴臣准备把瓶塞再次盖上。
“给我吧”,女孩拿了两张洗手台上的纸巾,轻轻地接过孟宴臣手中的玻璃瓶,把瓶子里的蝴蝶倒到了纸巾上,小心地折叠起来,又从发夹上撕下一枚蓝色的东西,那是一只纸做的蝴蝶装饰,放入了孟宴臣的玻璃瓶。
“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换成这个会不会好一些”,女孩的声音虽然充满稚气,但又让人觉得稳重而沉静,被安全感包围着,“你可以当做它还在。”
“就像蝴蝶标本一样,它不会死也不会灭。”
孟宴臣隔着玻璃轻轻抚摸着这只获得新生的蝴蝶,黯淡的墨蓝仿佛又重新变成了天蓝,再次轻声说道:“谢谢”。
是啊,已经不一样了,他不是只有一个人,他现在有一个陪伴他的人了,就像这永远明亮的蝴蝶。
孟宴臣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他抬起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宴臣?宴臣?”,付闻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孟宴臣又看了一眼女孩原本待的地方,把玻璃瓶放进了口袋,跑向父母。
“怎么这么久?你妈妈担心坏了”,孟怀瑾轻轻拍了拍孟宴臣的肩,“下次不许这样了。”
“是啊,你也不小了,明年就要上高中了,作为哥哥,要做好榜样,也要照顾好妹妹”,付闻樱也附和道。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孟宴臣一边点头回应道,一边牵过许沁的手,跟在父母身后。
“哥哥,是不是蝴蝶出了什么事情?”,许沁轻声问道。
“没有,它很好,它会一直在的”,孟宴臣紧紧握着许沁的手,就像是握住了他黑白世界里那抹明亮的蓝。
孟宴臣拿起挂在侧柜上的玻璃瓶,又把这些个陈年往事咀嚼了一遍。其实现在的孟宴臣已经渐渐的不再执着,他跟许沁甚至是父母,平时很少见面,他整天也很忙,没有时间想过多别的事,只是有些回忆没法说忘就忘,一到周围都安静下来后,或者夜幕降临,他总会独自反反复复看着还留下的唯一一个蝴蝶,就是当年女孩为他做成的蝴蝶标本。
从那以后,他每爱许沁一次,他都会买一只蝴蝶标本,期望许沁能像这些蝴蝶一样为他而停留,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但最终许沁还是离开他了,孟宴臣把墙上的蝴蝶都收进了箱子,放到了柜子的最底层,可唯独这枚还是不忍心收进柜子里,这是他一切快乐与无尽痛苦的开始,想着曾经的自己总以为许沁是来拯救他这只在玻璃罩中等待窒息的蝴蝶,后来他才发现许沁并不是,她毫不回头地飞走,也发现他自己不是蝴蝶,只是一条毛毛虫,即便没有瓶塞他也逃不出去。
或者应该说....他们都不是,但....
“孟总”,这个时候门外响起叩门声,还有陈秘书的声音。
“请进”,孟宴臣从桌上直起腰来,理了理衣裳,最后在陈铭宇进来的前一秒,将玻璃瓶好好地挂回了柜子的侧边。
“孟总,会议将在二十分钟后开始”,陈铭宇向孟宴臣汇报道。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孟宴臣稍作整理便准备随陈铭宇一同去往会议室,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还是回头望了望那个玻璃瓶所在的位置。
陈铭宇看着孟宴臣的模样,也知道自己的老板并没有完全放下这段时间来的纷纷扰扰,他跟着孟宴臣时间也不短了,曾经总是以为孟总可以很快地调整自己不受任何干扰,但这段时间他知道,老板也是人,也有苦恼的事情。
付女士也偶尔会联系他,问他孟宴臣的近期状况如何,陈铭宇总会回答很好,尽管他知道付女士并不是问国坤,不过正是因为陈铭宇满怀期待地觉得老板会越来越好,所以他也才会这么回答,而且在他的心目中孟宴臣是位无比优秀的也是最最顶级的国坤总裁。
至少现在,老板的脚步比以前轻快多了,那是开始释怀的声音。
希望大家喜欢[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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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蝴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