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子湛回下朝后去侍疾。
他对烈帝说:“昨晚,墨星霜被绑架了。”
烈帝很高兴,他乐意见到湛回吃亏,他不能做的事情,别人做了,也是一桩快事。
他笑着,教育湛回说:“你的软肋太明显了,想登上帝王之位,你这样的性子,不行。”
湛回语气清冷,“是啊,所以我准备和父皇讨要补偿。”
烈帝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生气道:“你以为你说什么朕都会听吗?”
湛回的薄唇开合,轻飘飘说出几个字:“这件事,是湛适做的。”
“愚蠢!”烈帝愤怒捶床。
本来他处境就已经很艰难了,若是再好一点,他都想立刻下旨让太子和张澜清完婚。他都不敢做的事,老四竟然做了。
要做就做的干净点,还被抓到了证据。
就这样还想和湛回抢太子之位?
烈帝现在有些后悔一直把湛适看作继承人了,老四的手段,真的差远了。
湛回说:“前些日子,父皇不是说要赐儿臣一道旨意吗?明日便给张澜清送去吧,让她做您的义女,郡主也好,公主也罢,您看上的人,自己封。”
烈帝干瘦的脸上依旧透出威严:“你在要挟朕?”
湛回站在床前,居高临下,语气却淡然:“随您怎么想好了。”
平复许久,烈帝说:“好。”
如今的局面,容不得他拒绝。
湛回走出寝殿,吩咐李贵:“好生照顾陛下。”
李贵躬身应是。
册封张澜清为郡主的旨意送到张府,朝中大臣便看出了风向。陛下已经向太子殿下低头了。
原本的中立派,这时候也开始悄悄站队,朝中局势悄然发生变化。
湛适自然能察觉这些,他愤恨不平,在府里高声骂道:“父皇果然是最喜欢湛回,当初太子之位给了他,如今为了给他铺路,让群臣归心,连这种戏也做得出来!”
四皇子妃把屋里的人都赶出去,等夫君发泄完了,才上前道:“父皇或许是迫于无奈,如今太子掌控朝政,我们得想想办法。”
湛适颓丧地坐着,他哪里还能想什么办法?之前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父皇的偏心,可现在,父皇都站在湛回那边了。
他说:“本殿要去见父皇!”
烈帝在寝殿里坐着,他并非下不了床,可他确实出不了这间屋子。
湛回软禁了他。
烈帝手掩藏在袖中,紧紧握着一枚东西,这是他翻身的最后倚仗。
湛回以太子身份监国,名正言顺。
他坐在自己殿内,面前是堆成小山的奏折,手里是只金色的小兔。
湛回在回想,他和墨星霜那日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
他说她纠缠,对一个女子而言,这样的话确实是很重。
所以她没有再来找他。
她因为自己牵连,被劫持,受了伤……
江樾进来通传:“殿下,蒋世子到了。”
湛回抬眸的功夫,蒋思平已经走进来。他震惊地看着殿内布置,揉了揉眼,退出去又重新进来一遍。
声音夸张:“太子殿下,你这里这些东西谁给你放的?我才不到一个月不来,你这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湛回不解,不就是些摆件,家具吗?
他问:“变成什么样了?”
蒋思平指着博古架上的玉娃娃,屋内放的用来歇息的软榻,多出来的躺椅,各种漂亮的装饰品以及摆件……
“殿下,这些东西是哪位神仙给你放的?”蒋思平真心觉得能把太子的冰窟变成现在这模样的,是位神仙,还得是不怕冻的自带火种的那种。
湛回:“神仙?”
蒋思平知道太子殿下,他领地意识特别强,不经允许,翻看他架子上的书都不可能,哪里还敢做成这样!
就算是之前,烈帝打压太子的时候,太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没人敢对太子不敬,当然没人敢和太子走那么近。
他是因为和太子殿下自小的交情,这会儿冒出来的这个神仙又是谁?
蒋思平伸手要摸那玉娃娃,“好小巧精致。”却被太子用手拍开,“别碰。”
蒋思平看太子一眼。
这很奇怪。
“是哪家的姑娘给你布置的?”这么在乎,蒋思平觉得肯定是姑娘!
湛回没说话。
蒋思平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他激动道:“所以外边那些传言都不是假的!当初我还信誓旦旦和人赌咒发誓说你压根就没开这一窍!所以上次我会在你宫里看到墨小姐!所以墨小姐给我的糖你都要走了,你这是嫉妒!”
湛回想说胡说。
那时候他和墨星霜才刚认识,他怎么可能会嫉妒?
但是他又不喜欢吃糖,和蒋思平要那把糖,是因为……真的是因为怕暴露自己的喜好吗?
眼见湛回哑口无言,蒋思平笑起来,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太子殿下,正好过段时间我家里要办宴会,墨小姐每年都去,之前几年你每次都只过去片刻,今年可以多待些时间了。”
湛回颔首:“好。”
蒋思平摸着下巴,太子果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蒋思平想了又想,还是没憋住,直接问道:“殿下,你是想见墨星霜吗?”
湛回沉默了。
蒋思平自顾自说下去:“之前人家墨小姐追你,那真是自己创造机会,下朝路上那么一会儿,酒楼里,你自己的宫里,人家一个姑娘都不怕名声不好听,你在哪,人家就追到哪。反正你想想,你出现的地方,是不是人家墨小姐都会出现?”
湛回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所以她不出现的时候,他才会这样不习惯。
蒋思平走到湛回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要我说啊,也就是墨星霜才会这么坚持不懈,别的姑娘,第一天就被你吓跑了。”
湛回偏过头去,问他:“会吓跑吗?”
蒋思平很认真地说:“要是你真的喜欢她,就不能老是让她主动。”他看得出太子上心,所以也希望他这段感情能有好的结果,“你得让她知道你的态度,最起码,你得给她回应。”
湛回认真思索:“我去墨府拜访,会不会很冒昧?”
他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很多遍,但总不敢迈出那一步,他怕自己做错。
蒋思平说:“想去就去啊。”
“哎等等等等!”看见太子立刻吩咐江樾去备马车,蒋思平又说:“先想想送什么礼物,第一次上门,你总不能就送和别人一样的见面礼吧?”
湛回:“我已经准备好了。”
之前就准备好了。
到墨府时,出来迎接的人只有墨太尉和墨霁清,湛回眼底有些遗憾,他问:“墨小姐不在吗?”
墨太尉:“在后院思过呢,前些日子被贼人劫掠,还瞒着臣,若不是大夫看出她脉象不对,臣都不知道她差点瞎了!”
湛回神色愧疚,“墨小姐受伤,全是因为受孤牵连,孤本该早些过来的。”
墨太尉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心疼的紧,知道是被太子牵连,对太子的态度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墨太尉也知道,女儿是主动要和太子挨到一块,才会被人当了人质。
“墨太尉,错的人不是墨小姐。”湛回这次弯下腰,态度诚恳道歉:“是我牵连墨小姐受伤,若要思过,也该是我。”
墨太尉哪里当的起大权在握的储君行礼,他侧过身避开,“殿下,臣叫女儿过来。”他看到太子的态度了。
若太子推拒不敢担当,就算霜儿再喜欢,他也不能同意女儿找一个孬种。
但现在看来,还好。
墨星霜被下人引着,出现在前厅时,最先让人看见的,是一身浅蓝色的纱裙,看起来很乖,发间也是蓝色的花朵和蝴蝶配饰,衬得她像是跌落凡尘的花仙。
走进前厅,墨星霜看见太子在,眼睛立刻就亮了,“太子殿下,你是来找我的吗?”她吃止疼药吃的都有抗药性了,她的“药”终于来了。
湛回看见墨星霜这样惊喜,他心里关心,也愧疚,他本该早些来的。
他问:“那日和墨小姐匆匆分别,不知你的伤,如何了?”他语气很慢,盯着墨小姐那双如星子般的眼眸。
墨星霜笑着说:“早就好了,殿下那日不是喂我吃药了吗?”
墨太尉和墨霁清:“!!!”
太子殿下亲手喂的?
太子殿下这么冷冰冰的人还会喂人吃药?
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
现在是进展到哪一步了?
湛回却并没有觉得这话有任何不对,他点头。那天,他确实是喂了药。
“我今日来一是为了探病,再就是,我觉得我该向墨小姐道歉。”事情不该那么不明不白过去,就算墨星霜不说。
墨星霜挑眉,总觉得太子殿下今日好像温和许多,和往日很不一样。
她说:“道歉就不必了,冤有头债有主,谁搞我我搞谁,不牵扯无辜之人。”
她说的很真心。
很遗憾的是,她回府之后查了许久都没找到与那日马车上出现之人条件相似的。
她身边仍有危险。
湛回笑了下,“是墨小姐宽容。”
原本就是因他受过,就算是迁怒,也是人之常情。
墨星霜扭头看向墨太尉:“爹,今天我能出门吗?”趁着有人在,她得把自己的禁解了。
墨太尉失笑:“这就开始顺杆爬了?”
墨星霜眨着一双大眼睛,墨太尉被看的无奈,说:“出去可以,身边最少跟四个人,侍卫不能离开三丈以外。”
“爹!”墨星霜声音提高,不甘喊道。
墨太尉说:“八个。”
墨星霜立刻见好就收,“还是四个吧,爹你最好了。”
湛回在旁看着墨星霜和墨太尉的互动,眼睛里不自觉流露些酸楚的艳羡。
墨霁清目光于专注爹和妹妹,自然没看到太子殿下的神色变化,等妹妹转身看向太子时,太子已经神色如常了。
太子声音清朗:“孤还有积压的奏折没处理,就不久留了。”
墨星霜出声唤住他:“殿下之前说,要来找我,这次不算吧?”
湛回当然没忘,他还在计划,他说:“这次是意外,当然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