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披着恶人皮 第38章 恶迹昭昭 09

实验室寂静，唯二的两人伫立，对视，无形的拉扯。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只是告知我的‘身世’和死期么。”所有线索在脑海里连串，筱悔对宁巳予所言的真相并未有很深的触动。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伍楚一。仅仅是一位占了别人壳子的小偷而已。

比起什么“血祭日”什么“灭世”，于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夺魂成长，再寻回何枭银的身躯，将伍楚一这头的烂事搁置。

“你并不惊讶啊.....我以为你很讨厌‘新世’给你安排的命运呢。”宁巳予笑容扩大，“预想里，你会同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向我拼命挣扎求助。”

“这点，倒是跟她同我说的不一样。”

“她？”筱悔尽力在宁巳予神经兮兮的言语间捕捉关键词。

宁巳予点点头，见着筱悔目中的渴望，音更轻飘道：“待我将你彻底改造后，会告诉你的。”

啊？什么改造？

似是看出筱悔内心所想，宁巳予按下智能上的开关，充斥怜惜之意的声音荡开：“能让你活命的改造。”

此言一出，筱悔便感受到整座实验室开始喷薄古怪的气体，自地砖的缝隙，冒着冷意缠上她。

“不是，”筱悔试图后撤，又被牢牢定住，只能把愤慨灌入话语中，“宁所长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一股脑地抛出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后，现在居然又想堂而皇之地将我囚禁在研究所中么！”

果然，谜语人最讨厌了，自负的谜语人尤甚！

“不是堂而皇之，我正在打报告，欲备向隆冬分区申请你留候研究所的权利。至于理由......帮忙处理今日送来的那具异族尸体，这个不错。”

宁巳予操作智能，抽空瞥眼晃晃欲倾的某人，流露丝丝愧疚：“我在搜查相关的事上不太擅长，所以，要不是有她同我说明，我还不知道你来到了寅海。因此针对你的设备和措施可能不尽完善，有些粗陋，请多担待。”

担待你个头啊！

筱悔浑身渐软，视线模糊，唯独耳畔轻柔的声音清晰——

“改造这件事，我同她争论了很久，尽管她自始也没有同意过。当然，因为擅自对你动手，她现在估计也没工夫干涉我。”

“也许真是命吧。”

“你在她手中逃生，最终奔向了我。”

神经！筱悔狠狠地骂一句，终究软倒在地，陷入昏迷。

“你看，我就说嘛。”恶人系统在魂海里寂寞自语：“早叫你跑了啊......”

——

冰冷。黏腻。

似乎是深潭里的尸骨，不仅要被冷冽的潭水裹挟，还要承受鱼类贪婪的啃食。

发痒，发疼。

眼皮欲图抬起，感受到水的阻滞，劲力顺势加大，猛然，棕褐的眼瞳睁开。

望眼而去全为培养罐。

“哗啦”，液体拨动，筱悔手摁上不明材料的罐身：她也被困在培养罐里了。

视线扫视自身，嘴里插着呼吸管，不着寸缕的躯体亦接满了不同颜色的管子。

“别打量啦宿主，你已经昏迷了很久了，快想想怎么出逃吧。”

恶人系统催促道，语气里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不用。”

目光自内往外，转一圈，没见到宁巳予，筱悔松口气，在心底解释道：“该跑的时间点在进实验室之前，既然我选择了入局，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还好，一切算不上糟糕。”

筱悔闭眼，同魂力建立深层联系。

“倘若宁巳予是要我死，我会在进实验室的那瞬发动早先准备的异术。但显然，她并不是要我的性命。”

“她更像是要保全我……体内的鲛人心血。”

“不过，从她遗憾的态度来看，使‘我’完好的同时不触发‘血祭日’这事，在她如今的研究里，不太可能。”

“所以她采取改造的方法。很极端，很癫狂。”

恶人系统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筱悔居然在而今这种状态下，开启夺魂之法的模拟场。

没办法，它只能配合。

少女的声音亦在训练的夹缝间传来：“现在可以明晰的是，大致分为三方——”

“新世一方，以鸱腐、冕冬为例，他们倾向于‘我’完成血祭日的使命，而后……总归不是好的结局。”

“宁巳予一方，则想保留这具身体里的心血，至于改造的后果，‘我’还是不是‘我’，她全然不在乎。”

“剩下一方，应是宁巳予口中‘她’的那一派，也就是那位潜伏于新世的卧底，以‘她’和……彦如絮等官方为代表，倾向于彻底灭杀我，在血祭日来临之前。”

恶人系统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问道：“然后呐……你现在是想咋办？躲在宁巳予这苟活？”

湿漉漉的手划过罐身边缘，仿若纵览，将整座实验室的培养罐圈住。

“又不止我在苟活。”筱悔说道，“宁巳予用它们镇压我，我也可以反利用它们。”

“！”恶人系统哑然。

半晌，它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你才是神经吧筱悔！”

随后骂语如连珠炮弹——

“这些实验品虽然是活的，有意识的，但它们是异族啊！不兼容的！”

“你居然想吞它们的魂力来壮大自己，你是不是疯了啊？！”

“我看你比宁巳予还癫狂！”

“试试而已。”筱悔顾自进行夺魂模拟，给自己的设想打下更牢靠的基础，“不会死的，放心。”

放哪门子的心啊？你说不会死就不会死啊？！

你知不知道，你一旦死了，就是一尸，一魂，一统啊！

料想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恶人系统只能把气憋闷在心里。

系统彻底偃旗息鼓。筱悔沉心，更深的感受魂力的触动。

它们在魂海里化为一条条滑腻的触手，试图挣脱枷锁，向外延展，延展......而后，碰壁，铩羽而归。

“你才锻炼多久啊，就想让魂力外放。”恶人系统没好气道，“现在呆在罐里，连身体接触都没有就想着夺魂，呵。”

身体接触？筱悔顿了顿，自喃道：“你说的对.....不过，我们有比身体接触更好用的东西。”

恶人系统瞪眼：“啊，你是想......”

筱悔不再回应，而是自系统空间里取出“意识·恶巫之曈”。

即使宁巳予将她身上的物品扒了个干净，但这几张出自系统之手，可储存于系统空间中的卡牌，她是发现不了也拿不走的。

【异术·意识·恶巫之曈】

入眼的白茫和培养罐里的水生异族，悉数化为不同颜色的能量。

黑的、红的、绿的，筱悔忽略，低头凝视心口相连的数百条银蓝能量线。

只有十秒。

魂海汹涌，恶人系统叹口气，默默尽到辅助之责。

魂力的触角试探地凝聚、集中，似嗅闻的小狗，将银蓝命线的气息刻入记忆，紧而循着线流，追逐海洋的子民。

六秒。

魂力准确无误地攀上那些在培养罐中的水生异族。

转瞬，各类的呜咽充斥筱悔的大脑——

“呜呜，好痛好痛好痛。”

“想回家想回家想回家想回家。”

“谁来杀了我，谁来杀了我......”

然而比起有序的言语，更多的，是未成形的呓语，支离破碎地传达死志。

还剩四秒。筱悔却停住了。

“你不忍心？”恶人系统觉着好笑。也不知道，方才是谁在这大放阙词。

“不是，我在取天赋药剂。”极快极稳的回话，几乎听不出她的情绪起伏。

两秒，药剂一饮而尽。

蠢蠢欲动的魂触，终究是吞噬了那些意欲解脱的魂魄。

筱悔的魂海，亦同那群远去的魂灵一起，陷入黑暗。

.......

熟悉的一点亮芒，在意识沉沉的筱悔眼前浮现。

好重，好累，好困......

手伸出，遥遥地，怎么也抓握不住那抹光亮。

为什么要抓住？

它很重要么？

筱悔停下脚步，四周望，黑雾居然渐渐散去，呈现一方教室。

她只要瞟一眼，就知道教室角落那张最脏乱的桌子属于谁：水杯里被塞满他人的用过的纸巾、桌上的堆叠着的是旁人的杂物，椅下是吃剩的零食包装袋，沾着油污，也不是她的。

但这个位置确确实实属于她。

掌心抹上这幅画面，一划，犹若橡皮擦去错误的笔画，一切就这样被擦去，转而变为一片湖蓝——是大海。

大海深处瑰丽、危险，鲛人是危险的来源之一。

但总有过于单纯的家伙，她们轻信人类，就像部分人类，也会毫无顾忌地扑向同伴的怀抱一样。

于是，她被温暖的怀抱捕获：压在阴暗的运输仓中，火的炙烤、锁链的束缚，培养罐里的憋闷。

直到她被另一伙人“救出”，她以为自己迎来了光，她甚至想给予信物表达感谢。最后，倒是整个躯体，成了所谓“谢礼”。

难过、愤怒、仇恨刹那在茫然的筱悔心间膨胀。

停下、停下！似乎有人在喊，但接连的负面情绪，不住地充进，壁垒撑得薄薄的气球中。

身后似乎有很多声音。

“呜呜呜......”是哭泣，她们在哭泣，在从筱悔身后，以不甘的涕泪托举她，推她向前。

一步一步。

筱悔觉着腿在消融，背部在蠕动。

但光始终照着她。

这次……筱悔手颤巍地探出，死死攥住，已至跟前的光点。

写到筱悔现实情况的时候有些感慨，因为取材来源于以往生活所见。希望造成创伤的魔鬼都会自食其果。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恶迹昭昭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