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皇宫张灯结彩,乾元殿内歌舞升平。俞木帆穿着内侍服饰,低头跟在朱由邺身后。这身朴素的青衣虽掩去了他几分风采,但挺拔的身姿和独特的气质仍让他在一众内侍中显得格外不同,经过的宫女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注意仪态。"朱由邺微微侧首,声音低沉,"靖北王在观察每个进出的人,张尚书也在盯着我们。"
俞木帆将头垂得更低,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主位旁那个身着亲王服制的中年男子。靖北王朱擎苍虽已年过五旬,但眉宇间仍带着久经沙场的锐气,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缓缓扫过殿内众人,仿佛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皇叔。"朱由邺上前见礼,姿态恭敬却不失储君威仪,玄色太子常服上的金线刺绣在烛光下隐隐生辉。
"太子殿下。"靖北王含笑回礼,目光在俞木帆身上停留一瞬,带着审视,"这位内侍倒是面生得很,看着不像寻常宦官。"
"新来的。"朱由邺语气平淡,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福安染了风寒,让他暂代一日。怎么,皇叔对孤身边一个内侍也这般感兴趣?"
靖北王哈哈大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殿下说笑了,不过是觉得这少年气质不凡,多看了两眼罢了。"
宴席开始,丝竹声声,舞姬水袖翩跹。俞木帆垂首侍立在朱由邺身后,看似专注地伺候着酒水,心思却早已飞向清月殿。按照赵青提供的信息,一更时分侍卫换防,是他潜入的最佳时机,只有短短一刻钟的空隙。
"倒酒。"朱由邺忽然开口,将空了的酒杯往前推了推。
俞木帆上前斟酒时,听见太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心张尚书,从开宴起他就一直盯着你。看来那日在寒鸦渡,张明远还是认出你了。"
果然,对面席位的张承看似在欣赏歌舞,目光却不时扫过这边,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闪着寒光。俞木帆不动声色地退后,继续扮演着卑微内侍的角色,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一更鼓响,机会终于来了。朱由邺假装醉酒,身子微微摇晃,对俞木帆抬高声音道:"扶孤去醒醒酒。"
两人刚离席,几个侍卫就想要跟上,被朱由邺挥手制止:"有他伺候就行,你们在此等候。"
一出大殿,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朱由邺立即清醒,拉着俞木帆快步走向偏僻的宫道:"快,换防只有一刻钟时间。记住,清月殿东侧墙根有处松动的砖块,那是唯一的机会。"
清月殿外果然守卫森严,两队侍卫正在交接。俞木帆趁他们核对口令的间隙,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落地时肩上的箭伤一阵剧痛,让他险些闷哼出声。
殿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朦胧地映出一个坐在琴前的背影。那人身形消瘦,却坐得笔直。
"殿下?"俞木帆压低声音。
背影微微一颤,缓缓转身。多日不见,朱由恩消瘦了许多,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明如初,在黑暗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你来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真切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会来。”
"殿下受苦了。"俞木帆取出周氏给的玉佩,双手奉上。
朱由恩接过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周淮安...是个忠臣。是我辜负了他的信任。"他站起身,动作有些虚弱,却依然保持着皇子的仪态,从琴底暗格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我这些日子设法查到的,靖北王与北狄往来的证据。张尚书不过是个马前卒,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靖北王。他想要的不只是皇位,更是这整个江山。"
突然,殿外传来脚步声和盔甲碰撞的声音。朱由恩神色一凛:"快走,他们来查夜了。这些守卫每半个时辰就要确认一次孤还在殿中。"
"一起走。"俞木帆急切地说,"赵青将军已经在宫外接应。"
"不行。"朱由恩坚定地摇头,"孤若走了,他们立刻就会察觉,你们谁也出不了宫。你先把证据带出去,找到可信之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侍卫长的呼喝声。朱由恩迅速将文书塞进俞木帆怀中,推他走向后窗:"记住,去找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崇明,他是三朝元老,为人刚正不阿,靖北王也不敢轻易动他。告诉他...小心宫中的御医。"
俞木帆还想再说什么,但朱由恩已经用力将他推出窗外。在合上窗扉的前一刻,俞木帆最后回头时,看见朱由恩已经坐回琴前,指尖在琴弦上抚出一串清冷的音符,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位置,始终都是那个孤高清冷的二皇子。
夜色深沉,风雪未停。怀中的证据沉甸甸的,带着朱由恩的期望和整个大周江山的重量。俞木帆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来时的路快速返回。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心中的信念却更加坚定。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