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的葬礼 第2章 包场

一大清早，岑牧晚被电话吵醒： “喂。”

程让：“牧晚，你现在有没有空，过来搭把手。”

岑牧晚一听瞬间清醒了三分，脱口而出：“我不会遗体清理。”

程让笑：“是前台人手不够。”

她看了眼手机：“我过去得要半个小时。”

“好，不着急，开车注意安全。”

岑牧晚惦着脚尖走路，水龙头也不敢开到最大，关门的时候更是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把顾月华吵醒。

前台的人今早生病请了假，馆长临时找不到接班的人，只好把岑牧晚喊过来。

岑牧晚按照馆长说的先核对死者信息，再拿出单子为家属提供丧治方案。

面前的女人手里紧紧攥着黑色塑料袋，神情异常平静，岑牧晚说了一大堆，最后女人只嗯了声在单子上签了字。

和弹琴不同，接待是直面逝者家属，看到别人哭岑牧晚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一上午下来用了半包纸，鼻头都擦掉了皮。

一直忙活到下午三点才吃上饭，岑牧晚提及了一嘴上午那位异常平静的女人，程让说："她老公去世了。"

"啊！"岑牧晚大吃一惊，"她看起来才二十多岁！"

"两人刚结婚一年，男的因为加班劳累过度，心脏骤停死的。"程让深吸一口气，"她没让我们换衣服，自己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块毛巾擦拭着她丈夫的脸庞。"

岑牧晚想象那个画面。

平日下班回到家的丈夫累的躺在沙发上休息，妻子拿着温热的毛巾为他缓解疲劳，两人说说笑笑。

同样在普通的一天，妻子依旧如往常一样，同样的毛巾，同样的动作，只是这一次，她的丈夫不会再满含笑意的回应。

"王浩说她给丈夫点了两首曲子。"

"我听到了。"岑牧晚平静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昨天我弹完琴的时候，还有人给我鞠了一躬。"

“这是家属对你的感谢。”

"以前弹琴我更在意的是曲子的完成度和比赛的名次，狭隘的认为钢琴就是高贵的代名词，它只会出现在音乐厅、高档餐厅，可现在，比起鲜花与掌声，我更愿意坐在这里弹琴。"

“但在这弹琴可能会早到很多人的非议。”

岑牧晚深吸一口气：“不瞒你说，我到现在都没敢跟我妈说。”

程让笑着说正常：“刚开始被亲戚问我在哪工作，我都说在民政部，问做什么就说人事善后。"

岑牧晚被逗笑。

程让提醒她手机响了，岑牧晚一看，周执上午打了好几通电话。。

岑牧晚："不好意思，上午忙手机调静音了没听到。"

"嗯，什么时候过来。"

"你下午有时间吗？"

"没有。"

"……那我现在过去？"

“嗯。”

正好馆长路过，岑牧晚问： “我想请一个小时的假行吗。”

离下班不到两个小时，馆长直接同意她提前下班。

岑牧晚开着车紧赶慢赶赶到，保险公司比她先到一步。

周执的手机打了几遍也没人接，岑牧晚在音乐厅门口干着急。

"请问您是岑牧晚，岑小姐吗。"

岑牧晚看她一眼，确定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是……"

"我是周执的助理。"女人笑盈盈的，"他在彩排没空，让我出来处理。"

"噢。"

保险公司现场拍照片定损后，打电话联系4s店把车拉走。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解决好，处理完，女人戴上工作牌转身离去。

岑牧晚坐上网约车给沈西西打了通电话：“我今天下班早，晚上约个饭？”

沈西西：“挑个折中的距离，省得你坐太久的地铁，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班。”

岑牧晚：“你忙你的，顶多晚饭变成夜宵，餐厅改为酒吧。”

沈西西被戳中笑点：“吃什么，别跟我说随便啊。”

岑牧晚翻着大众点评，突然盯着屏幕笑出声：“我还真找到了一家餐厅叫随便，地理位置也适中。”

沈西西：“这么有意思，那就这家！”

沈西西今晚加班，果真如岑牧晚所说，晚餐变成了夜宵，不过餐厅没有变成酒吧。

‘随便’类似于深夜食堂，会营业到凌晨，藏在一栋居民楼里。

沈西西先到，找了家咖啡小店坐着，岑牧晚因为要回家换衣服洗澡耽误了点时间。

"我出地铁了。"

"我在2号出口。"

两人见面拥抱在起来。

岑牧晚有些敏感地说："我洗澡换过衣服了啊。"

"你别太敏感。"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小店的位置，结果被告知今天不营业。

沈西西探往里探头看了眼："店里不是有人吗！"

"不好意思，晚上被他们包场了。"

见过西餐厅被包场，还是头一次见接地气的小馆被包场。

"看来你家的东西真的很好吃。"岑牧晚说，"今天不巧，那我们下次再来。"

"欢迎下次光临。"

沈西西唉声叹气："这个点稍微正儿八经的餐馆都打烊了。"

岑牧晚打开手机："这附近有夜市去不去。"

步行导航开启，岑牧晚在原地转了个圈找准位置："这边走。"

迎面走来的女人撩着头发不确定的喊了声："岑小姐？"

岑牧晚听到声音抬起头，面前的女人她看着很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们中午才见过，我是周执的助理。"

沈西西一听到周执两个字，立马扯了扯她的衣袖。

"这么巧又见面了。"

"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女人眉眼带笑，"我叫常安。"

岑牧晚点头回应。

"你们是来这吃饭？"

"嗯。"

"我们刚结束彩排，这地方离酒店近，我们人多，索性包场了，"

岑牧晚点点头。

"周执就在里面，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一样坐下吃点。"

岑牧晚刚想说不用，被沈西西抢先一步："好啊，我是她朋友，也认识周执。"

"那太好了。"

岑牧晚皱着眉头打了她一下。

沈西西装可怜："饿的走不动路了。"

"常安姐，这是……"团队里的工作人员问。

常安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执的同学。"

"你们好！"

岑牧晚笑了笑。

常安四处看了看："周执呢。"

"去洗手间了。"

常安回头对她们说："你们随便坐吧，是跟我们吃一起的还是你们自己点？"

岑牧晚：“我们自己点。”

周执的团队人员都坐在一起，岑牧晚拉着沈西西坐在边上。

服务员递上菜单，她们坐在走廊的拐角，那是个死角，周执出现时，岑牧晚不自觉的心跳加快。

常安走过去跟他说了什么，他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

沈西西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不过去打个招呼？"

"蛮尴尬的，不去。"

沈西西拿出手机偷拍了周执一张，然后发到班级群：

十秒钟前刚拍的，帅不帅

沉寂多年的班级群一下子炸开：

【这不是周大钢琴家吗！】

【素颜比网上的精修还帅！可惜抢不到票qaq。】

【等等！你们在一起吃饭！？岑牧晚也在吗！】

沈西西回复了一张‘不可言说’的表情包。

一瞬间，话题从周执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很快，两人当年的青春往事被重提。

手机不停的弹跳出消息，岑牧晚翻看99 的聊天记录："沈西西，我谢谢你。"

"八百年不聊天的群，我真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你往里面投了颗炸弹，可不得爆。"

手机震动两声，群里又有消息。

【谁还记得当年周执发的那条动态！】

【一直记得！】

沈西西瞄了岑牧晚一眼，贴脸开大："我把我认为好的，一切都给你了……"

岑牧晚捂住她的嘴巴，目光却不自然地落向远处。

周执安静的坐在桌前玩手机。

九年了，他一点没变。

岑牧晚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昨天那一面看似表面镇定，其实内心早就乱了寸脚，甚至于一夜未睡。

"糟糕！"沈西西突然拍大腿。

"怎么了？"

她把手机拿过来："周执也在群里……"

岑牧晚大脑空白。

"他过来了。"沈西西突然把脑袋缩进衣领。

岑牧晚赶紧把头低下，恨不得挖个都钻进去，余光看到地上的影子时心跳加速。

沈西西突然开口："你前男友昨天找我想跟你复合。"

听到这话，周执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岑牧晚知道她故意的，瞪了她一眼。

沈西西一脸坏笑，突然抬起下巴，笑着冲周执挥手："好久不见啊！"

岑牧晚早该想到，从进门开始就是个错误。

周执摘下卫衣帽，目光在岑牧晚身上停留一秒后立刻收回，淡淡道：“好久不见。”

周执结账回来后，路过她们桌前再次停下，对沈西西说："你们有票吗？"

沈西西笑："没，你的票太难抢了，黄牛的又太贵又买不起。"

“我身上没带着票，你们要是想看的话，可以明天下午六点到音乐厅给我打电话，常安领你们进去。"周执借前台老板纸笔，把自己的电话写下来。

他低头写字的模样，一下子让岑牧晚想到高一报道的那天，他坐前面，开完班会后转身递给她一支笔和一张空白的A4纸。

她问：“干什么。”

他说：“可以留一下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

沈西西激动地声音都在颤抖："谢谢周大钢琴家！"

团队聚餐还没结束，岑牧晚和沈西西已经吃完，周执不在，她们走时和常安打了招呼。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沈西西挽着岑牧晚的胳膊，迎面的风把两人都吹的清醒了许多。

"你说你当初为什么就不跟他解释呢。"

芙蓉大街灯火通明，岑牧晚拉紧背包，吸了口气："解释什么，事实就是我背叛了他。"

周执说过‘背叛的人永不原谅‘。

两人准备在地铁站前分开，走之前，岑牧晚说："明天我就不去了。"

沈西西抿了抿唇。

岑牧晚笑了笑："不是因为他，明天晚上我值班。"

沈西西叹了口气：“不能换个班吗，明天是个挺难得的机会。”

岑牧晚摇头。

因为今晚群里突然的活跃，勾起了大家学生时代的回忆，几十个人临时起意要举办同学聚会。

时间定在下周日，要参加的人在群里接龙，岑牧晚看了一眼参加人数，只剩沈西西，周执和她没接龙。

"同学聚会你去不去。"沈西西问。

"到时候看情况吧。"

"行，那我给班长说一声咱俩先不接龙，到时候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