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古老的大殿正中,厚实玄冰凿成的冰棺静静摆放,棺壁符文凹凸,形制古拙。棺中躺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仙师,他形容俊美,黑金宽袍,头上高冠精美绝伦。他没有了呼吸却显得栩栩如生,双目垂闭神色安详,两手交握胸前,长睫如扇在周围的烛光下投下一排阴影。
他是玄霄宗第五代宗主霁月仙尊,死去已经百年。
……
实习医生苏棠猛地一下坐起,目之所及,空无一人,身下是冰棺,眼前是一个古老又奇怪的大殿,插满白烛的青铜树灯分列两侧,阴惨惨的,不知哪里的风吹来,苏棠寒毛倒竖。
记忆中最后一幕是从手术室出来,心绞剧痛倒在地上……
突然灵台一个激灵,回忆如洪水开闸汹涌向他卷来:
这是一个修仙世界里少年成名的修士的一生,他有苏棠一样的容貌,天赋异禀勤学不辍,年纪轻轻就成为玄霄宗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选,但就在他即位宗主当日,魔族来袭,仙魔对决,为了正道他最终选择牺牲自己,令魔道实体消亡,魔魂封印。
他有一个尊号:霁月仙尊。
业余网文爱好者苏医生有点傻眼,穿越这套路,让他赶上了?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看起来十分华贵的丝质衣袍,里外三层,有柏木香味,手感柔软,做工考究,确实是顶流仙尊的衣品。
若说有不足,便是这位霁月仙尊一生波澜壮阔,可他接收的回忆中仍有许多缺失和不连贯。
大殿死寂沉沉,像个坟墓。
他忍住心头不适,转头四顾,视线扫过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单薄的青年,瘦骨嶙峋的,双手趴地跪在棺侧,肩背微微起伏,苏棠看不到他的脸,他身着粗麻质地的灰色道袍,十分朴素,倒是发髻上的一根白的发亮的簪子很惹眼。
原来有活人,苏棠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向他询问,骤然一道白光亮起,直刺入眼,耳边还远远传来隆隆雷声,他抬手遮挡强光,人倒了下去,后背却空了。
不是,我这才穿越呀,就要被打包送走了?
苏棠好像溺水一样,拼命划动手脚,但无济于事,虚空的时空隧道里,他无尽坠落。
……
再次触及实物,苏棠惊恐发现,除了白茫茫一片混沌,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自己也从刚才躺在冰棺中的姿势变成了跪在有些凹凸的石面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棠惊魂未定,用力闭眼又睁开,可无论多少次,还是看不见。他无奈撇开眼睛问题,开始一边爬动,一边伸手前探,忽然摸到一片冰寒坚硬的立面,上面还有凹凸的纹路,摸索一番后,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刚才的冰棺!
同时,他诧异发现衣服的触感也变了,从柔软变成粗粝,好似土布麻袋,这身单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寒意,他不由抱紧双臂,又发现自己的胳膊似乎细了一圈,身板薄薄一片,这身体……压根不像是他的!
他“哈秋”“哈秋”连打几个喷嚏,哆嗦个不停。
苏棠心中发慌,太诡异了,真是活久见,不,死久见!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青年,是不是还在这里?心中忽生希望,试探着问:“喂?你在吗?”
无人答话,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旋。而更令他发慌的是,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线!
冷静,冷静,苏棠吞了一口唾液,一缕头发从耳边垂下,他伸手捋发,摸到头顶发髻,髻上插有一根触感光滑的簪子!
跪着 ,布衣,消瘦,发簪,苏棠突然有不详的预感:自己好像成了刚刚跪在地上的人。
没等他厘清这中间的来龙去脉,突然身体一悬,他被抱了起来!
苏棠脑中警铃大作,不假思索拔下簪子就朝面前刺去,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那手力道奇大,苏棠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了,他禁不住“啊” 一声,簪子从手中滑落,头发披散开来,长长的发丝掠过嘴角。
混乱中揪住对方的衣襟,竟将对方带倒,在后脑即将撞到地面的时候,一只大手抄入他脑后,一起重重撞到石地板,耳中传来皮肉撕扯的声音,那人一声闷哼,压到苏棠身上。
苏棠又急又怒,推搡踢打,但对方轻轻松松控制住了他,他丝毫摆脱不了对方的压制,终于力气耗尽,他支着胳膊硬是不让自己躺倒,梗着脖颈咬牙问:“你是谁?要干什么?”
柏木熏香钻入鼻中,是他先前闻到的衣服味道,却从那人身上传来,对方开口说话,苏棠一惊,这人的声线,怎么跟自己原本的毫无差别!
好像把他的声音换走了一样。
光顾听音,没注意内容,苏棠只好又问:“你说什么?”
“我叫你别动。”那人重复了一遍,伴随一声轻轻的“嘶” 。
“谁被人这么压着还不动呀!” 苏棠直接怼回去,同时不免失望:霁月仙尊不是修为高深吗,怎么会这么没实力,轻易就被人扑倒。
大概是觉得苏棠说的有点道理,对方松开他,起身,又抓他胳膊准备拉他起来。苏棠不客气推开:“我自己来。 ”
这幅身板太过瘦削,刚刚又被压得骨头生疼。他手指撑地,尽量让自己起身动作丝滑自在一些,以免失了仙尊、也是他苏棠的颜面。
他一边转动压痛的肩膀,暗暗往旁边挪了两步,又甩了甩胳膊,这才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你记得什么?” 对方问。
诈我?
苏棠心想,此人不知是敌是友,力道远胜自己,若贸然暴露霁月仙尊的身份,他是原身的朋友还好,可若是仇人,那可就惨了。
于是眉头紧皱,双手握拳轻敲额头两侧,做出非常努力回想的样子,最后摇摇头叹气:“我看不见,也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你到底是谁?”
长头发有点烦人,他不耐地甩了甩。
那人没有回答他,而是说:“你头发散了,我替你挽一下。”
苏棠来不及拒绝,那人微凉的手指已经将他头发挑到肩后,指尖轻触到苏棠脖颈,在他想避开时已经轻轻扫过,酥酥麻麻,他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那人手指娴熟,似乎经常替人梳发,苏棠感觉自己身体越绷越紧。而随着他手臂起落,从他衣袍上传来的柏木香味也益发浓郁,苏棠偷偷摸了一下,竟是与开始在冰棺中摸到衣服的触感一样。
一晃神,对方已束好发髻,将簪子插入:“好了。”
一阵麻麻的电流扫过苏棠头皮,原本白蒙一片的视野好像起了一点点变化,随着苏棠被扶着肩头轻轻转过身,视界里边出现了一团晃动光影,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还不错。” 那人放了手,退后。
光影又晃动起来,缩小成一个十分抽象的人形影子,轮廓模糊,粼粼的湖面也成了流动的气,很像那些鬼怪电影里的飘的样子。
苏棠心中一动,这是神识,属于霁月仙尊的神识,令他在眼盲的情况下仍可以借助神识感知到其他人的灵体。虽然基本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但好歹能让他知道对方的方位。
似乎察觉到苏棠在努力辨识,对方言语捎带警告:“你灵根残弱,不宜过度使用神识。” 说着,灵体靠近。
霁月仙尊是千年一遇的先天圣灵根体质,所以才能在极短的时间修炼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残灵根?开什么玩笑。
武力不行,还可以尝试神识攻击,苏棠精神一振,顺势抓过对方伸出的胳膊,神识如猛虎下山一下尽数涌出……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
再次幽幽转醒,苏棠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对方的怀里,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又气又恼地一骨碌爬起,用力推开对方。
对方并轻笑一声:“我早说过,不要过度使用神识。刚刚若不是我,你就已经灵根炸裂而死。”
苏棠半信半疑地查探自身,果然有一股外来的灵力在体内缓缓流动,慢慢融合。
一时间,他不知道究竟是该感谢对方的出手相救还是责怪他唐突孟浪,最终忿忿道:“你到底是谁?”
又是一小会沉默,对方终于开口:“我是霁月仙尊。”
苏棠愣了愣。
骗子!臭不要脸!
你是霁月,那我是谁?苏棠心中大叫。
仿佛是回答他一样,对方又说:“你叫容烬,是宗门的杂役弟子,你……嗯……生来眼盲,不过不用担心,我既然归来,便能罩着你,护你周全。”
不得不说,他讲这番话的时候,言辞恳切,音调柔和。
但苏棠可不会轻易信他,若真如他所说,一个是地位尊崇的仙尊,一个是卑微低下的瞎眼杂役弟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他凭什么要特别照顾,何况在霁月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容烬这号人!
苏棠:“……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可是仙尊,你地位如此尊崇,为何要对一个杂役弟子这么好?”
对方似乎被问住,但很快道:“我沉睡在此,只有你一直为我祈祷守灵,我自然要对你好。”
祈祷守灵?苏棠立刻想起了那个跪在地上的青年,以及之后种种诡异的发现:声音,服饰,修为……似乎都进行了对调!
他才是容烬!
一道电光划过脑际,苏棠倏地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在他穿到霁月身上的几分钟之后,又和容烬发生了身体交换。
至于是意外还是人为,不得而知。
这样一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就解释的通了——借助身体交换,冒领霁月仙尊的身份,从卑微的杂役弟子摇身一变成为万人景仰的仙尊,他可不得好好稳住原身,以免秘密暴露。
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人灭口,不外乎两种可能:一,他发现自己失忆,暂时不会泄密,故而不着急动手;二,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在没有得到之前,他不会杀掉自己。
明确了这几点,苏棠立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第一种就算能够伪装,但也维持不了太久,而第二种才最有可能。他既无法跟对方硬碰硬,也不想留在对方身边时刻提心吊胆……
上上之策,是尽快远离此人,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匿起来,至于以后怎样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苏棠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多谢仙尊关照,但既是宗门弟子,这些都也不过是分内之事,仙尊既然已醒,那弟子在这里也是多余,弟子就先走了。”
说完,他便慢慢起身,对容烬灵体微微点了点头,便摸索着往外走,忽然一根杆子横在他胸前,拦住了他。
“你不要盲杖么?”容烬问。
“哦,要,要。” 苏棠赶紧回答,抓住盲杖,就准备接过来。
哪知一拉并未拉动,反被容烬连人带杆拉过去:“我可没说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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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