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食人族 第25章 漂亮花瓣人

“您的病…”奥菲娜望了眼面色阴白的索莫，斟酌一番，“已经走到尽头了，最多再有四天。”

“我再为您配些药，估计还能再撑个十天半个月。”奥菲娜起身写药方。

“顺其自然吧。”索莫抬眼望她，目光平静温和。

奥菲娜点点头，放下笔，她暂留了一会儿，索莫还在咳嗽，帕子的血渗出来，一旁的夫人轻拍他的背，看着帕子上的血愈来愈浓，脸色凝重了许多。

“我还是把药方写下来吧，”奥菲娜提笔，边写边说，“这药方药性烈，药效长，是最后一副药，服用完半个月后会结束痛苦。”

“你尽管写，”莫蒂娜回头看她，“能多活几天也是好的。”

她扶首领躺下，索莫面带笑意，问：“你们首领是不是快来了？”

奥菲娜说：“是，明晚应该就到了吧。”

索莫转着扳指，青色眼瞳望着莫蒂娜，等奥菲娜把药方写好离开，莫蒂娜送行回来，他把床头柜子里一早准备的戒指拿出来，等她走来。

“这么多年，你跟在我身边，”索莫看着她，“一直照顾我……委屈你了。”

莫蒂娜淡笑着摇摇头：“我不觉得委屈，首领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索莫看着手中的小盒子，“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是何塞让你潜伏在我身边，将我的状况每隔一段时间通告给他…对吗？”

莫蒂娜闭上眼，“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几乎是立即，索莫就说：“我相信你。”

莫蒂娜愣了愣，欲言又止。

“你有自尊，何塞这样利用你，你当然是不肯，只是你不肯，他必然不会放过你，”索莫拿过她的手，将象征首领地位的戒指交付到她手中，“但你如果是首领，部落里的所有人都会帮你，卡什也会站在你这一边，你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他。”

莫蒂娜注视手中的戒指，部落里的人无人不知她回到部落，留在索莫身边的原因，她本就在部落寸步难行，一直依仗首领夫人这个身份才勉强立足，大家尊敬首领但并不一定把她放在眼里。

何塞恐怖，部落中人谈之色变，她是何塞的忠心下属，她是万万不能做首领的。

“这个戒指，不如交给克罗尔，”莫蒂娜把戒指放回盒里，“或者海拉和爱德华多，他们三个一直忠心于首领，真心可鉴，比我做继任首领要有说服力得多。”

索莫若有所思，那三位确实忠心善良，对莫蒂娜也是毫不掩饰地好，即使他死了，那三位也不会为难她。

况且，克罗尔能力出众，在部落中声望较高，他做首领确实……更能让大家满意。

“好，”索莫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我死后，你要为自己找好去处，不要再落入何塞之手，他不会放过你的。”

莫蒂娜内心动容，何塞从未在意过她，她早就对何塞死心，被他遣回到部落的当晚，她就决意再不为他做事，只是她没想到索莫居然也会为她考虑。

她本来夹在二人中间，举步维艰，索莫死后她也活不下去，与其让何塞折磨她，不如她先死一步，但索莫此刻对她说的话，到让她有了点想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克罗尔好…他当上首领也不会亏待你，”索莫满意地笑了笑，“他们今早去采药了吧，估计快回来了，等他们回来，我再交代他们一些事。”

德普斯森林的血雾在快到中午时散去，血雾持续了半月之久，即使雾散去，林中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克罗尔将一早准备好的面罩交给海拉，海拉折开看了眼，笑嘻嘻地说：“有心啦，还知道我晕血。”

爱德华多将自己准备的口罩也拿出来，没好气道：“我也为你准备了，你怎么不谢谢我？”

海拉朝他努了一下嘴，“都是朋友，还计较这个？不过不用你们担心，今早我妈知道我要来森林，特意给我煮了治晕血的药喝，我哥也早就给我这个了。”

她把德比安给她的鼻贴拿出来晃了晃，美滋滋地贴在鼻翼上，挽着二人的胳膊，笑吟吟地说：“我们走吧。”

爱德华多和克罗尔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他们怎么忘了海拉哥哥是食人族远近闻名、难见其人的巫医。

进入森林后，克罗尔把图纸拿出来给另外俩人看了一眼，爱德华多摸了摸下巴，想这株草能长在哪，海拉摸着鼻贴，比划了一下，三人心里差不多都有了点数，克罗尔就将图纸收了起来。

三人分别行动，但又没离得太远，克罗尔朝西走，爱德华多朝北走，海拉朝南走。

克罗尔举个镰刀胡乱砍着杂草；爱德华多将包里提前准备好的空瓶子拿出来，将树上的毒蜘蛛引到瓶子里；海拉拨开矮树丛，看到一地人骨，吓了一下，念叨了句“无意冒犯”就又将树丛合起来，装作无事发生朝另一个方向走。

“找到了吗？”爱德华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克罗尔碰头了，笑了下问。

克罗尔表情神秘，点了一下头。

爱德华多一脸惊讶，抓住他的胳膊，惊呼：“你已经找到了？在哪？”

克罗尔回头看眼已经找石块坐下来的海拉，将爱德华多拉到自己刚找到的秘密基地，他踢开石块，又拨开树丛，拉着爱德华多的胳膊，让他凑近点看。

“这是吧。”克罗尔挑了一下眉。

“…还真是。”爱德华多走到里面，他将地上那株草割下来拿起来反复看了看，“快把图纸拿出来，我们好好对对。”

克罗尔立马翻包。

“看看呢。”克罗尔高举图纸。

俩人仔细瞧了瞧，确认是同一株，爱德华多将药收好，笑道：“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任务了，这没想到。”

“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我们就走吧。”爱德华多说。

“等等。”克罗尔拉住他，表情古怪。爱德华多奇怪地看他一眼，探头问：“怎么了？你不会不想走吧，这森林可住不得人！”

克罗尔摇摇头，嘴角笑意不下，他把爱德华多拉到更隐秘的地方，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将先前铺上去的树叶拿开，底下的家伙完全暴露出来，爱德华多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全身顿时发凉，忙问：“这是什么？”

克罗尔上前，将那家伙身上的落叶和泥土都抹开，认真地说：“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

爱德华多深吸一口气，又仔细看了看，那家伙是个人，是个浑身长满花瓣的人，很美，脸美、身形美、体态美。

他闭着眼，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唇瓣是浅粉色，和脸上的花瓣色调一致，唇型漂亮，鼻子也好看，像雕刻出来的，不对，比雕刻出来的还要精致，爱德华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在画中见到过这种长相。

他全身都雪白无比，在油绿的林中格外显眼特别，像精灵，一头血红的头发更衬得他的肌肤如雪如脂。

他两手搭在平坦白皙的肚子上，胯上盖了块白红交错的布，底下一双腿又长又白又直，还纤细匀称，脚是立着的，放松状态，他此刻并不痛苦。

克罗尔跪在他身边，爱德华多看到克罗尔时猛然回过神，他问：“你不会要把他带回去吧？”

克罗尔回头，咧嘴一笑：“是。”

爱德华多注意到那人身下铺张开的藤蔓，将腰侧的大刀抽出给他，说：“砍吧。”

克罗尔喜出望外：“多谢！”

他两三下就将藤蔓砍清，将地上的人横抱在怀里，看到他腰间的布有掉落的趋势，想到总不能让他裸着回去吧，便又把他放回去，脱了身外衣给他披着，幸好外衣松垮宽大，克罗尔又比他高大不少。

他披着外衣就像披了件床单，身子被裹得严严实实一点不露。

克罗尔再次把他抱着，对爱德华多说：“海拉呢？”

爱德华多脸色一凝，糟了，他把海拉忘记了。

俩人各自沉默了片刻，立马绕出去找海拉。

但此刻海拉已经被石头上的文字吸引了注意，她盯着那几行字，默念：林中有奇兽，……匿其中，蝴蝶为……，更有黑……

有些字被破坏，海拉看不清，她摸着被刻字的那边，摸出最后两个字是“使徒”的意思，使徒？什么是使徒？

她又摸到另外一行字，歪头一看，是新的话：切勿依水走，水中有怪瞳；切勿傍垛行，垛中有怪足；切勿望高树，高处有怪爪；林中黑衣人，为魔作伥摄人魂；林中有异兽，专吃过路人；穿林人终成亡魂，行尸走肉，终于自然。

“海拉。”

爱德华多拍了一下她的肩，海拉身体一顿，赶紧把手抽回，尴尬地转过身，看到克罗尔怀里抱着一个面上长着花瓣的人，屏息凝神道，“草药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爱德华多把装进罐子里的草药给她看，“我们走吧。”

他揽过海拉的肩，海拉欲言又止地看着克罗尔怀里的人，俩人走在前面，海拉忍不住问：“他怀里的是什么呀？”

爱德华多摇摇头，“他在草丛里发现的，应该是个人吧。”

“他长得好奇怪啊，脸上都是花瓣，你没看到吗，”海拉摸着脸，“克罗尔难道要把他带回去吗？”

爱德华多点点头，他也想劝阻，但那人看着会昏迷很久，就算有危险，也还是要等他醒了再说吧。

况且看克罗尔的样子，他似乎真的很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家伙，不让他带回去，他又该难过了。

克罗尔本来就没有什么追求爱好，平时喜欢捡些奇怪的东西回去，比如尾巴很长的兔子、彩色石头、迷你树，他院子里已经养了好多奇怪物种，再多一个也没事。

爱德华多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克罗尔笑着回看过去，抱着个成年人丝毫不觉得累，他几步上前，爱德华多推着海拉为他让开点路。

“怎么了？”克罗尔撞了他一下，爱德华多摸摸肩膀，随口说，“别把他撞醒了。”

“哦？”克罗尔抱得更紧了一些，“谢谢提醒哦。”

海拉走到他面前，“你不会真要把他带回去吧。”

克罗尔一脸认真：“当然。”

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海拉叹口气，“那好吧，那你打算把他回自己家养吗？”

克罗尔沉思一番：“我家？可是最近我表亲要住过来，房间可能不够。”

海拉抱臂说道：“好啦，那就把他放到我家吧，我家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间，每天都有家仆打扫，干净得很，把他带到我家，我一定叫人照顾好他的。”

爱德华多灵机一动：“对啊，海拉哥哥不是巫医吗，说不定还能帮他看看，万一能把他治好呢。”

他和海拉击了一掌。

克罗尔表情不自然，他说：“不行，他住我房间就好了。”

“好吧，”海拉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那如果你要空房间，就把他带来我家，要是觉得不方便，你也可以住进来哦。”

爱德华多看向克罗尔，他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

“我再想想。”克罗尔一个人走在前面。

爱德华多和海拉停在原地，他问：“你怎么想的，真的是单纯让他住进你家吗？”

“当然不是，”海拉说，“我刚刚在一块石头上摸到几行奇怪的文字，我觉得和克罗尔怀里的人有关。”

“什么字？”

海拉低声告诉他。

爱德华多脸色稍变，他抓住海拉的手腕，严肃道：“这件事一定要和你哥哥讲。”

“嗯，放心好了，我知道该说什么。”

三人一起去了首领那，正好奥菲娜在，他们就一并把草药交了，奥菲娜看着罐子里新鲜药草，笑着说：“真厉害，这药可是长在德普斯森林里。”

索莫心疼地看向三人，咳了两声：“辛苦你们了。”

“当然不辛苦了，”海拉捶着首领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只要首领身体变好，我们去哪里摘药都可以。”

索莫目光温柔地望着她，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道：“好孩子。”

海拉微笑着，说：“但是这药是克罗尔找到的，首领最该谢谢他呢。”

索莫看向一旁的克罗尔，眸色凝重，他对克罗尔招了招手：“孩子，到我身边来。”

克罗尔讷讷地走上前，坐在他床侧，索莫欣赏地打量他一番，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吧，我有些心里话要和他说。”

海拉回头看了眼爱德华多，俩人都藏不住笑意，赶紧退下；奥菲娜留了个心眼，回头看仔细被留下来的是谁；莫蒂娜将索莫的床边的被子理好，又将他的戒指盒提前放在床头才离开。

克罗尔有些局促，他第一次坐在首领床边和他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平常都是站在一旁或者跪着听首领安排，换了个位置还有些不适应。

“首领……”

索莫看着他，问：“你准备好成为首领了吗？”

“啊？”克罗尔一脸懵，他探头看向索莫，首领嘴角有笑，克罗尔不敢乱说话，便问：“没，没有完全准备好，但是如果是首领嘱托，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索莫将床头的戒指拿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声音又缓又沉：“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还是一个孩子，蹲在树下，没有人和你玩，你一个人坐在那用树枝划着沙土。”

克罗尔低下头：“我也记得那天，谢谢首领主动和我说话。”

“是你选择了我。”索莫将戒指攥在掌心，“那时我才做首领没多久，其他人还沉浸在母亲的统治下，又担惊受怕我的弟弟会从东部攻打过来，作为首领，我是无能的，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和你的同伴，我不可能现在还是首领。”

索莫流下一滴泪，动容道：“所以那天不是我主动和你说话，而是你吸引住了我，冥冥之中让我走向你。”

克罗尔垂下眼，他抿着唇，听到索莫说：“我命不久矣，母亲说过希望首领可以一直是索莫家族的人，但我膝下无子，我的弟弟残暴无德，根本不能做首领，所以……你愿意做我的义子吗？”

“愿意做索莫的首领吗？”伊尔诺注视他，眼神慈爱。

克罗尔望着戒指，看向已然苍老的首领，儿时他年轻的面庞重现在眼前，这么多年过去，他长大了，首领老了。

“我愿意，”克罗尔收下戒指，郑重道，“但我始终不是索莫家族的人，这个戒指，我选择戴在脖子上。”

他将颈上的项链取下来，将戒指穿进去，又重新戴上项链，索莫满意地看着他，对他的一切都很满意，他做首领最合适不过了。

克罗尔还没走，外面负责传信的人就进来，手里拿着潦潦草草的一张兽皮纸，着急地说：“首领，卡什首领说他可能要提前到，并且让您好好活着等他，他要好好和您说几句。”

索莫脸色大变，想起先前和卡什的约定，又想到被他派来一直负责救治自己的奥菲娜，如今这个人情，不还是不行了。

只是，他真的要将部落拱手让给他吗。

索莫部落怎么说也是中东部的大部落，就这样平白送给他，他又怎么对得起索莫以往的首领们呢。

索莫忧愤郁结，转头吐出一口浓血，两眼昏昏，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