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座位之后,付柠萌跟徐景迟之间交流变少了一些,但是关系并没有变得太过生疏。
十一月底,榕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这场雪悄然而至,同学们趴着窗户惊呼出声:“哇,下雪了耶。”
“好漂亮的雪。”
“想去堆雪人了哈哈哈。”
清晨的校园银装素裹,早读课变成了集体扫雪。
付柠萌戴着毛线手套,握着冰冷的铁锹,没一会儿就觉得手指冻得发僵,受伤的右手掌心更是被磨得隐隐作痛。
正当她对着手哈气时,她瞥见徐景迟手里带着一副厚厚的、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羊皮手套。
付柠萌走了过去,用小铲子的手柄抵住他的后背,说了一句:“打劫。”
徐景迟一回头,看到是她:“干嘛?”
“有点冷,分我一只手套呗。”付柠萌伸手指了指他的手。
徐景迟低头看着自己受伤带着的他毛线手套,又看到她泛红的双手,想了想,直接把手套全摘下来,递了过去。
“我只要一只啊。”付柠萌没接。
“你都戴着吧,”他看着别处,语气随意,“你的手都冻成这样了,小心生冻疮。”
她接过手套戴上,温暖的绒毛瞬间包裹住她冰冷的双手,暖意一直蔓延到心里。
“谢谢徐景迟。”她小声说,在扫雪的喧闹,声音轻到根本听不见。
徐景迟没应声,只是埋头继续铲雪,耳根却悄悄红了一点。
扫雪结束后回教室接着上课,在一个课间,坐在付柠萌周围的几个女生,不知是谁先提起了偶像的话题,她们立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我超喜欢泰勒·斯威夫特,她的歌太有力量了。”
“我还是更喜欢林俊杰,情歌王子。”
话题转到付柠萌这里,她正咬着笔帽构思作文,听到问话,眼睛一亮,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周杰伦,我最喜欢周杰伦,以后我一定要去听一场他的演唱会。”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大,
坐在前面隔了一排的徐景迟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但似乎微微侧了侧耳。
“哇,周杰伦的票超难抢的。”罗嘉迦表示赞同。
“是啊,而且他现在开演唱会好少,”另一个女生附和,“不过要是能去现场听《七里香》或者《晴天》,肯定超有感觉。”
付柠萌点了点头,她也觉得。
本来以为这只是几个普通同学的一场闲聊,但是付柠萌没想到徐景迟听进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放学铃声响起。付柠萌正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准备去图书馆复习。
徐景迟已经收拾好了,他喊了一声:“付柠萌。”
“恩?”付柠萌偏头看了一眼。
而后便看到一个轻巧的、方方正正的东西被轻轻放在了她的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
付柠萌低头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个银色的、小巧的MP3,款式很新。
在智能手机还不那么普及的当时,这是个挺稀罕的玩意儿。
“这是……?”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徐景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他避开她疑惑的目光,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里面下载了一些周杰伦的歌。旧的,我用不上了,你拿去听吧。”
付柠萌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他故作镇定的侧脸,又低头看看那个精致的MP3,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他听见了,他听见了她那天课间说的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开心瞬间涌遍全身,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真诚的感激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真的啊?你真不要了?”
“不用了,我自己买了一个新的。”
“可是这个看起来就很新了。”
“反正给你用。”
付柠萌眼睛亮了亮:“你这也太好了吧!”
徐景迟“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快步走出了教室,背影看起来甚至有点仓促。
付柠萌看着他离开,这才低头,按下了MP3的播放键。
熟悉的钢琴前奏流淌出来,正是那首《七里香》。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歌声清澈地响在耳边,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和复习的焦躁。
徐景迟送了一个mp3给她这件事情,付柠萌下课后就直接和梁恩研说了。
梁恩研说:“哎哟,你好像最近提徐景迟的概率很高,每次过来和我聊天的时候,不是徐景迟就是徐景迟。”
“哪有?”
“是真的啊,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虽然之前口口声声说你喜欢的是蒋闻舟,可是你却很少不向我八卦蒋闻舟,也不打听他,与其说你喜欢蒋闻舟,不如说你喜欢徐景迟。”
不去说你喜欢徐景迟。
付柠萌戴着mp3,抬头望着远天。
是吗,她居然喜欢的是徐景迟?
窗外,夕阳的余晖给教学楼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付柠萌将耳机塞好,任由周杰伦的歌声包裹着自己。
中午趴桌午休的时候,李哲因为突如其来的换季天,感冒了请假了。
于是她旁边的桌子便空了出来。
这个午休教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同学都在休息或看书。
付柠萌塞着耳机听歌,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右边的耳机被轻轻拿走了一只。
她惊讶地睁开眼,看到徐景迟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正将那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
“听的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付柠萌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把MP3推到他面前屏幕给他看。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他没有再说话,两人就那样并肩趴在桌上,共享着一首MP3里流淌出的、属于那个年代的旋律。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两个人一人戴着一只耳机,听着同一首歌。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歌声在耳畔萦绕,付柠萌偷偷侧过头,看着徐景迟近在咫尺的侧脸,他闭着眼睛,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是少有的平和。
一首歌结束,他睁开眼,取下耳机还给她,他留了一句“好好休息”,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因为分座位儿变淡,但是以后会变淡吗?付柠萌也不知道。
时间是个很不讲道理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只知道,她想要和徐景迟保持这样的关系,永远永远。
-
期末考来临之前,学校在初雪过后组织了一次小测试,小测试的成绩下来,付柠萌的数学依旧惨不忍睹。
她盯着卷子上鲜红的分数,沮丧地趴在桌子上,感觉这个冬天格外难熬。
晚自习前,她无精打采地回到教室,却发现桌面上放着一杯奶茶,杯壁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摸上去是温热的。
旁边放着一张便签,上面是熟悉的、略带潦草的字迹:「数学不会可以问。别趴着了。」
没有署名。
付柠萌拿起那杯温热的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甜丝丝、暖融融的液体滑入喉咙,仿佛也驱散了一些心头的阴霾。
她转过头,看向前排那个背影,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她忍不住笑了笑,撕下一张便签,写下:「谢谢。奶茶很甜。」
趁他不注意,下课的时候飞快地贴在了他的英语书上。
小测试结束后的晚自习,徐景迟有时候会和李哲换座位,过来给她解题。
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好,有些题目不是别人讲了就能懂。
徐景迟已经很耐心讲了,付柠萌也依旧不会。
徐景迟有些抓狂:“还不会吗?”
付柠萌有些自卑了:“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明明跟苏初夏说了一遍就会了。”徐景迟怀疑是自己讲题方法出现了问题。
付柠萌本来还是想再尝试一下,但是听到徐景迟这么一说,起了逆反心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笨。”
“我没这个意思。”
“你刚才就是有。”
“那我再说一遍……”
“我不要听了。”付柠萌觉得自己心脏胀胀的,有点难受,她自暴自弃地说:“不要你教我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教不好?”
“……讨厌你。”付柠萌憋出这几个字,趴桌不搭理他了。
“你干嘛了。”徐景迟问她。
付柠萌重复强调:“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不要你教了。”
“你别这样,我重新梳理一下给你讲行了吧。”
“我不要听。”
徐景迟不说话了,付柠萌也沉默。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格外诡异。
下一节课会有张桂北来查堂,于是徐景迟和李哲又把座位换了回去。
一整个晚上,两人都没时间说上话。
这天下晚自习,放学时又下起了小雪。
付柠萌和徐景迟恰好一起走出教学楼,也不知道是‘恰好’还是谁在等谁。
徐景迟先找她说话:“付柠萌,我手套。”
“手套,还你。”付柠萌从书包里拿出那双手套。
徐景迟接过来,随意塞进书包。
“你为什么晚自习生气了,”徐景迟又主动说话:“我已经很认真在讲了。”
谁让你提苏初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他提了苏初夏就难受。
付柠萌说:“我现在不生气了。”
徐景迟递过来巧克力:“请你吃。”
“徐景迟,”付柠萌接过来,看着他,剥了一颗巧克力放嘴里,很认真地说,“你真好。”
徐景迟脚步微顿,侧过头看她,昏黄的路灯和纷飞的雪花落在他肩头。
他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轻声问:“是吧。那……不讨厌我了?”
付柠萌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清晰:“嗯,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你明明说过。”
“那只是气话,不算数的。”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徐景迟看着她的笑容,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喜欢吗”,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走吧,雪大了,我陪你走一趟回家。”
徐景迟说:“以后能不能不吵架了。”
“我也没有想跟你吵架。”
“那以后都不要生气了。”
“是你先别对我生气了。”
两人并肩走进飘雪的夜色里,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却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