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妖歌 第18章 莫测

“剑呢？”安然装傻四处踅摸（xue 二声，山西方言，寻找）。

“嘿！米铃你都会用，到这儿跟我装！把双手举起来！”

安然乖乖将双手举过头顶，齐六妞意气风发，伸着两只小爪子就在安然身上抓开了。偏偏安然是个不怕痒的，弄得齐六妞无比挫败。

经过这一天的闹腾，齐六妞也真累了，趴在安然背上就睡着了。安然背着齐六妞，沿原路返回城门外去取马。

夜色已深，借着月色，满街的死尸依然让人触目惊心，但此时的安然已经不害怕这些了，背上齐六妞温软的身体伴着均匀的呼吸，让他感到安心。

出了城门，拐入一片树林，地上匍着一具死尸，安然起先并没在意，待走近时，却惊得全身一抖。齐六妞感受到安然的异样，抬起头仔细望去，只见地上趴着的是一位拾荒的老太太，看样子是被人重击后脑致死的。

安然显得有些激动，颤声道：“我本以为自己是除恶扬善，帮她赶走了两位恶人，没想到……没想到她终于还是怀璧之罪，先时那两位恶人并未要她性命，反倒是……反倒是她的同伴……”

齐六妞跳下地，检视了老太太的尸体，叹了口气：“那恶人作恶惯了，并不怕人知道，但认识的人就不一样了，既起了歹意，自是要杀人灭口。”

齐六妞拍拍安然，道：“事已至此，不要多想了，我们把她掩埋了，让她入土为安。”

此处据藏马处已然不远，两人掩埋了老太太，骑上马继续向东，寻溪边林密之处宿下营来。

安然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不大说话，也不太吃东西。

齐六妞一边啃干粮，一边看篝火在安然脸上映出忽明忽暗的光影。她其实不太爱劝人，最近几十年尤其如此，正所谓“人各有志，人各有命”，旁人说再多，也无甚益处，但今日她却犹豫了。

齐六妞叹息一声，道：“世事无常，人生大抵如此，福祸相倚，阴阳交融。有时候，人大概太看重自己，以为可以如何如之何，但若真能看透这世道，知道大道沉浮如海波荡漾，人不过一叶小舟，随浪起伏罢了。你若得此通透，心得自由，可入大自在境，届时，你可知我真意。”

齐六妞走到安然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万事都不必太在意了。”

安然转头看着齐六妞，苦闷道：“可我......可我担心，是我错了。”

齐六妞在安然身旁坐下，俯身捡了根柴火，扔进火堆里。

安然又道：“我家里人其实......不愿我出门闯荡，可我觉得浮生一世，若只是花前问酒，卷里悲秋，日复一日，循环往复，一年便如同一日，那同行尸走肉、酒囊饭袋又有何分别？岂不白活一世......”

齐六妞甚赞同地点点头。

安然黯然了神色，又道：“可我自幼习武，少年读书，自问都比旁人更勤奋些，可离家这一年多，即便我一腔赤诚，尽心竭力，却处处无能，一事无成。”

齐六妞摇摇头，道：“英雄生于时事，非英雄之能，时事造也，你只不过是时运未到。”

齐六妞看安然听得认真，笑了笑，又道：“你一身武艺，想出将入相，不过，为上将者，跟这武艺高低却无太大关系。正所谓，兵者，诡道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为将者无利不驱，无利不往。你为人良善，有狭义心肠，反倒是犯了为将五危之二，非上将之所为也。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善而不忍，节高不辱，易为敌诱而入险，虽全小义，实失大义也。”

安然闻言陷入沉思，良久方道：“古有太公八十拜相，后有高祖五十出山。我今年方十七，不智之处改了便是，何须踌躇。如今胡狄犯境，屠我同族，害我同胞，我岂能坐视不理。即便我终不成事，泯灭于尘，我也要闯一闯，方不失为血性男儿。”

“孺子可教。那你有何打算？”

“我……”安然看了齐六妞一眼，忽然犹豫起来，低头道，“我……还没想好……”

齐六妞笑道：“你是真的没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