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篝火狂欢,娓娓换上中原来的流光曳地灵蝶红裙,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却见阿兄背坐在河边石头上抱膝赏月,那背影显得格外落寞孤寂。
正要过去时,多兰仪态优雅走来道:“公主,吉喆王子正寻你呢,好像有急事,您快去吧。”
娓娓看了一眼黎宿和娇羞的多兰,心领神会的识趣走开了,回头之际,便瞧见多兰整理了衣衫朝着黎宿走去。
逛着逛着娓娓便不自觉逛到了温王的营帐,那营帐黑着,胥祈年端着一个金漆铜盆出来,铜盆边儿搭着一块带血的帕子。
瞧见她,胥祈年将盆递给下人,将那块帕子扔进盆里便走了过来,用生疏的草原礼仪向她行了礼道:“六公主可是迷路了,此处乃男子营帐,公主还是不要久待的好,恐外人误会。”
“多谢。”
胥祈年唤来几个侍女跟在她身后,自己保持了些距离走在前头,为她持着火把照亮,送回营帐便辞行离去了。
只见帐子边跑出一只鲜活的标记兔子,不知是何人套在此跑了出来,娓娓走去将绳子解开抱在怀里,刚起身回头便见黎宿抱着兔子眼眶微红,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帐前。
娓娓将兔子递给侍女,提起红裙走到他面前,掏出白兔手绢为他拭去脸上的水,拉着他进了营帐,生来火炉取暖。
“娓娓,你还是喜欢阿兄的兔子多一些,对吗”
“阿兄打的兔子最肥最好,娓娓自然最喜欢。”
侍女匆忙拿来衣物,突然的闯入让黎宿心头憋了许久的话生噎了回去。
换好衣物,黎宿揪起地上的兔子仔细端详着,每只兔子皆是他亲手抓来点上标记的,最肥的留给娓娓,他记得每只胖子,这只,是胥南珩的。
娓娓端来一碗姜汤坐在他身旁递给他,他却不接,只顾着愣愣地看着她,将她的面容轮廓都仔细扫了一遍。
“娓娓,篝火节勇士...你当真要与他定亲?”
闻言,娓娓脸色涨红,眼神不自然地瞥向别处娇羞道:“阿耶已对外放出消息,我若不嫁,将阿耶置于何地?”娓娓舀起姜汤吹了吹喂到他嘴边,他这才咽下。
“阿兄今晚为何湿漉漉的?”
面对娓娓的疑虑,黎宿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关于躲避多兰热情表白失足掉进河里这件事,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一口灌下姜汤,黎宿将自己的兔子放下取代他的兔子,一溜烟儿地跑了。
第二场,比的是剑术。
难得的暖阳,刺得人睁不开眼,胥南珩身着一袭白衣,细看,外衫用极细银线绣上一片蝶群,阳光照耀下蝴蝶轮廓熠熠生辉,随着主人的步伐而变得灵动。
“温王这身衣衫,怕是女子也敌不过。”
“吉喆王子不知,在南诏,此绣样火遍全国,皆因温王偏爱。”
吉喆听闻忍笑嘲讽道:“温王偏爱...花贼?”
胥南珩端起一杯茶,淡淡道:“本王偏爱灵蝶。”
此言一出,娓娓和黎宿笑容戛然而止,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他。
灵蝶,玉姈蝶...
气氛尴尬之际,良渚太子璜略带遗憾道:“若母后在此,定觉温王乃知音,母后亦偏爱玉腰奴,就连十三妹名字亦取自灵蝶,玉姈蝶,可惜十年前春下虞州,十三便丢了。”
娓娓急切问道:“那良渚皇后可还安好?”
“多谢六公主关心,母后身体一直不好,因放不下十三拖着一口气坚持到如今,太医都觉是个奇迹,唉..."
席间图雅突然插嘴道:“真是巧合,六公主也是那个时间点被黎宿王子捡回收养的,说不定...”
“小妹闭嘴!”
多兰虽及时阻止了图雅继续说下去,但话已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卡穆尔王怒吼道:“拖出去,喂狼。”
言毕,图雅被侍卫架住拖出,小脸已被吓得煞白,而多兰只瞧着,并未想着帮帮这庶妹,俨然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
卡穆尔王朝着吉喆递去眼神,他便心领神会打破僵局结束闹剧,将众人注意力转移至别处。
赛场远处并无标靶,红线五百米开外栅栏里围着一群活泼好动的羊羔,身上用麻绳绑着一块似羊头大的标靶并无红心。
每人三发,四人一组,箭尾皆绑着不同颜色的绣线,羊死则出局,射中标靶数多者赢。
不少草原勇士纷纷知难而退,绵羊受惊四处奔跑,射中那微乎其微的标靶可谓是难上加难。
良渚古迦争先恐后先行射箭,顺序越靠后,绵羊受惊程度越高,羊少空间大速度快,想要射中便越难。
做第一个,羊多,保不齐瞎猫碰上死耗子。
见胥南珩悠闲观战好似事不关己,黎宿也坐着不动专心为娓娓烤兔子,谁知这憨货,竟巴巴儿的拿着兔子借花献佛。
“我阿兄烤的一绝,喏,尝尝。”说着,娓娓扶着桌角将兔腿递到他嘴边,下巴微抬轻点示意。
胥南珩闻声缓缓回头,垂眸撇了一眼兔腿便转头端起清茶望向射箭场的绵羊。
见胥南珩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娓娓倍受打击,蹙眉失落地缩回手,嘴里气鼓鼓地嘟囔着:“暴殄天物,你也就配吃糊鱼了。”说着便狠狠咬下一口兔腿咀嚼着。
咽下后,娓娓下意识余光瞥向他的方向,胥南珩不知为何正黑着脸幽怨地盯着她,令人鸡皮疙瘩起一身。
临上场前,黎宿将烤兔取下整齐置于盘中,娓娓笑意盈盈故作娇羞,扭捏地拿起只兔腿递到黎宿跟前儿,乖巧软糯道:“阿兄~娓娓喂你。”
一霎间,黎宿脸颊爬上淡淡红晕,单膝跪在她脚边咬下一块兔肉,右手习惯性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娓娓喂的,格外可口。”
娓娓猛地点了点头,将兔腿都塞进黎宿手里,目送手挥,为他呐喊加油。
黎宿干劲儿十足,从容不迫自信不疑拉弓利落射出,三发全中,回头看向席中眉欢眼笑的娓娓骄傲地举起双手庆祝。
此刻连中两发的胥南珩分神转头瞥见,不知怎的竟空了箭。
此局,黎宿胜。
落座归席,阿耶骄傲地挺起胸膛端起酒一饮而尽,胥南珩依旧是那副面瘫脸看不出喜怒,端起那杯早已凉掉的清茶轻抿浅尝。
傍晚时分,黄昏的火烧云映在天际,微风拂面吹来淡淡草青味,娓娓支开侍卫,鬼鬼祟祟地揣着一个牛皮纸包潜进营帐将它塞进被子里。
“悄无声息”做完这一切,娓娓心满意足地离开,路过良渚营帐,她便远远瞧见一只白鸽稳稳飞落皇子楼手中,待他放好纸条放飞白鸽便快速回了营帐。
娓娓提裙快步走到篝火旁,急冲冲拉着黎宿便找了个静僻之地。
“阿兄,良渚那个看似猴儿精的矮个儿皇子你可还记得?”
黎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娓娓抓着他臂膀的衣料向下扯了扯,他便弯腰低下头来,她附耳悄声道:“方才我瞧见他在营帐在用信鸽,准没好事。”
闻言,黎宿略带失落道:“你神神秘秘带走阿兄,便为此事?”
“不然阿兄以为娓娓所为何事?”
“阿兄原以为,今日得胜,娓娓前来恭贺阿兄,阿兄今日射箭姿势可帅…”
谈话间,娓娓一眼便认出了远处那抹身影嘴角疯狂上扬。她面色郑重猛地拍了拍黎宿的臂膀,伸出大拇指道:“帅!草原好男儿!”
言罢,娓娓便边点头边推着黎宿后背快步回了席间。
夜幕微降繁星点点,篝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胥南珩与胥祈年坐在一根木段看着牧民载歌载舞,丝毫不给她留空隙。
略带失望坐在火堆旁,珠兰热情拉起她融入篝火舞行列,随着淳朴的牧民携手起舞,失落一扫而光喜笑颜开。
摇曳的篝火映照下,胥南珩的视线随她而动,直到黎宿加入牵起她的手起舞,胥南珩轻咳一声整理着衣襟。
看得起劲儿的胥祈年心领神会,拉起口嫌体直的胥南珩,瞅准空隙,见缝插针,将皇叔的手递到她手里。
胥南珩任由她的小手拉着不敢乱动,始终谨慎保持着她牵他的状态。
舞步虽笨拙,但他余光学着她的步伐尽力跟上,沙场点兵,他都未曾如此绷紧神经过。
入夜,某人躺在床榻将那只被牵过的手放在胸口,嘴角不自觉勾勒起肆虐的痴笑。拉过被子,一纸包砸落,拉被细嗅一股烤兔的肉香味传来。
不吃冷食的他解开细绳,掰下一只兔腿吃得津津有味。
清晨,胥祈年久久不见皇叔出账,拎着娓娓清晨塞给他的大饼便掀开了皇叔的毡帘,见他蜷缩一团,又见桌上剩下的半只兔子,无奈摇头。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人送兔呐,魂牵梦萦兮…”
胥南珩坐起身子捂着胃,长发绕指,寝衣松散地耷拉着,春光乍泄,引得他打趣道:“皇叔若是个美人儿,天下好儿郎,定踏破南昭啼狭关。”
他没好气地白了胥祈年一眼,下榻更衣束发,从黄花梨木桌上的花瓶下取出一张纸条,看后,胥南珩满意的将纸条置于黄烛上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