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周,陆遇安借户外采样的名义,体验了一把“带薪旅游”。
他们去过临海的悬崖步道,探访过古色古香的老街巷,整个过程轻松得不像在做科研,更像是朋友间的出游,他和沈简舟的关系也近了不少。
而户外采样的最后一站,定在充满欢声笑语的游乐场。
除了原班人马,这次还多了陈松和他的女儿陈梦琪。
陈松不好意思地说:“小琪好几年没来游乐场了,我平时也忙,难得这次有机会,就带她来凑个热闹,大家别介意。”
大家自然没有意见。小姑娘很乖巧,和沈简舟他们也认识。应该是陈松提前和她打过招呼,她对于陆遇安的信息素并没有表现出不适,只是腼腆地冲对方笑了笑。
简单在园区转了转,他们先去体验过山车。陆遇安没想到的是,在地面嚷嚷得最响的朱子澄,反而是车上叫得最惨烈的那一个,整个过程就能听见他杀猪般的嚎叫声。
周紫潼嘲笑:“你和后面淡定的沈哥简直是超绝反差。”
陆遇安跟着沈简舟一起走下站台:“没想到你这么淡定,全程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简舟:“坐的次数多了,小时候我爸我妈经常带我来游乐场。”
陆遇安道出心声:“挺羡慕你的,我之前都没来过游乐场。”
他说的是实话。在原先的世界,游乐场对他而言也是个遥远的存在。
沈简舟认真道:“没什么,想来随时都可以来,以后我陪你。”
陆遇安心里一颤,像被温暖的羽毛拂过。
沈简舟的语气不是客套,不是敷衍,而是承诺。
这让他对“以后”有了点不一样的期待。
朱子澄和周紫潼接过陈松请的饮料:“谢谢陈主任!”
他们之前对陈松总归是有距离感的。毕竟陈松的年龄和资历摆在那里,不像和沈简舟能毫无顾忌地开玩笑。
但经过今天一起出来玩,看着陈松放下工作时的严肃,他们心中的距离感消弭了不少。
接下来他们去坐跳楼机。朱子澄依旧是惨叫的主力,陆遇安和沈简舟依旧淡定。
然后队伍来到鬼屋门口,陈松和陈梦琪不进去,朱子澄倒是对鬼屋很期待。
陆遇安看着黑漆漆的入口,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看排队的人不少,要不我们换个项目?”
朱子澄又菜又爱玩地跳了出来:“来都来了,必须进去体验一下。”
周紫潼也劝道:“是啊陆哥,这个鬼屋是招牌项目,听说特效做得特别逼真。”
陈梦琪仰着小脸,似有所悟:“遇安哥哥该不会是怕鬼吧?”
陆遇安被小姑娘这么一问,面子上挂不住:“没有,那就进吧。”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走进鬼屋不断渗出凉气的入口。
进入里面,室外的光线消失,只剩下散发惨淡红光的小灯,勉强勾勒出通道的轮廓。
空气弥漫一股类似福尔马林的气味。通道越来越窄,只容一人通过,大家自然而然排成一列。
陆遇安虽然是第一个进来的,但走着走着变成最后一个。他见自己恐要垫底,心里怕得直打鼓。
沈简舟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你是不是害怕?”
陆遇安梗着脖子否认:“没有!”
“嗯?”沈简舟的尾音上扬。
陆遇安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好吧,有一点点。”
沈简舟主动道:“那我垫底吧。”
陆遇安:“你不怕吗?”
沈简舟理所当然地说:“不怕啊,世上哪有鬼。”
陆遇安表示佩服。
二人调换顺序继续向前,通道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
周紫潼激动道:“岔路!要不要去看看?”
朱子澄声音发颤,却还带着点作死的好奇:“看!来都来了!”
陆遇安欲哭无泪:“别了吧,我们还是走主路出去吧。”
他下意识地回头,想寻求沈简舟的支持,却猛地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原本紧跟在他身后的沈简舟不见了!
陆遇安声音变了调:“沈简舟!”
周紫潼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陆遇安指着空荡荡的身后:“不见了!怎么一转眼人没了?”
朱子澄吓得不行:“来的时候只有一条直路啊,也没有NPC,沈哥是怎么消失的?难道来的路上有我们没注意到的暗门或者机关?”
周紫潼相对冷静一些:“工作人员说不让走回头路,是不是沈哥不小心触发机关,走到我们前面去了?要不我们分头找找?”
陆遇安一听“分头”,心里更毛了:“啊?分头?”
朱子澄咬了咬牙:“分头吧,快点找到沈哥快点出去,我走主路往前找,潼潼你和陆哥去岔路看看。”
周紫潼:“你一个人能行吗?”
朱子澄一拍胸脯:“能行!”
尽管陆遇安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一想到沈简舟:“行,分头吧。”
他硬着头皮,和周紫潼踏入岔路。
岔路比主路更加破败不堪,回荡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陆遇安顾不上面子了,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到了这里,周紫潼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陆哥,没想到你不怕过山车跳楼机,居然怕这个。没事,都是假的,我保护你。”
陆遇安没有回答。他的心脏砰砰作响,快要盖过诡异的音效。
恐惧感如影随形,但另一种更灼热的情绪——对沈简舟的担忧,像野火般在他心头蔓延。
他去哪了?
各种可怕的猜测不受控制地涌现:是隐藏的陷阱?还是更糟的情况?
岔路的尽头是一个房间。周紫潼去推一扇雕花木门,想看看后面有没有隐藏空间。
她很快发现木门推不开:“前面没路了吗?”
陆遇安探头:“我们是走到尽头了吗?”
“好像是,”周紫潼绕了回来,“我们在这里找找吧。”
陆遇安看着周紫潼四处探查,自己帮忙小范围查探。恐惧让他寸步难行,而对沈简舟的担心又很煎熬,两种情绪撕扯着他。
就在周紫潼专注于检查墙角的梳妆台、与陆遇安拉开三四米距离的时候——
陆遇安身后,一个沾满污渍的厚重帷幔动了一下。
陆遇安敏锐捕捉到了动静,惊恐地扭头看去。
就在他的注视下,那层帷幔被拨开,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身影从后面踏出来,距离仅他不到一米。
不是说过鬼屋没有NPC吗?!
陆遇安吓得魂飞魄散,向后退一大步,后背撞在墙壁上。
周紫潼:“怎么了陆哥?!”
戴面具的身影也没料到会把陆遇安吓成这样,抬手想摘下恐怖面具。
而在对方摘面具前,陆遇安先一步感受到雪松味信息素,穿透了恐惧的屏障,钻入他的鼻腔。
等等……这个味道……
是雪松?
沈简舟?
与此同时,他辨认出对方抬手的动作。
不需要等到面具摘下,陆遇安已经凭借信息素和相识这么久的熟悉感,确定来人的身份。
真的是他,他没事!
也就在沈简舟的手指触碰到面具边缘、即将开口的同一刹那——
陆遇安带着抑制不住的情感冲击,在喊出对方名字的同时,整个人也扑了过去:
“沈简舟!”
因此在周紫潼的注视下,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沈简舟将面具摘下,那声“遇安”未来得及喊出口,陆遇安带着颤音的“沈简舟”已然响起,伴随着扑上前紧紧抱住沈简舟的动作。
沈简舟一手拿着面具,另一只手抬起一半,却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得过火:“对不起。”
周紫潼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看清抱在一起的两人,发觉自己成了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她赶紧转过身,假装对墙上的“血迹”产生兴趣,嘴角疯狂上扬。
陆遇安像是没听到沈简舟的道歉,没有松手的意思,额头抵在沈简舟的肩上。
沈简舟心里的懊悔更甚:“遇安,真的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过了好几秒,陆遇安才松开了手臂:“……没事。”
此刻占据他心头的是一种更陌生的情绪。
在担心沈简舟的时间里,那种远超自身恐惧的担忧和恐慌,让他对自己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感到无措,也对自己不经思考的举动感到迷茫。
我怎么想都没想就抱上去了?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现在松开手,陆遇安才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合常理。
两个大男人,被吓到就抱在一起?
这正常吗?
可他们就是抱上了。
沈简舟看着陆遇安不在状态的反应,误以为对方还在生自己的气,除了反复道歉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僵局。
陆遇安想说“没关系”,却发现喉咙发紧。
他不敢看沈简舟的眼睛,生怕对方从自己眼里看出那份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慌乱。
两人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恐怖音效在提醒他们身在何处。
周紫潼察觉到气氛不对,便指着那个帷幔问:“沈哥,你怎么会从那里冒出来啊?吓死我们了!”
“我之前来过这个游乐场,也来过鬼屋,熟悉这里的机关。我从小路绕过来,本来是想吓唬你们一下。”沈简舟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