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上海,阴雨连绵。林晚照站在律所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陆家嘴天际线,手中的咖啡已经凉透。手机屏幕上,与沈知言的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他发来的那句“我等你”。
“林律师,客户已经到了。”助理周晓推门进来,轻声提醒。
林晚照深吸一口气,将冷掉的咖啡放在桌上:“请他们进来。”
这是一场艰难的谈判。对方律师咄咄逼人,每一个条款都寸步不让。林晚照全神贯注地应对,只有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中,她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纷乱的心绪。
谈判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送走客户后,周晓担忧地看着她:“林律师,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林晚照揉了揉太阳穴:“帮我订下周去北京的机票。”
周晓点点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晚照问。
“北京分所那边传来消息,说沈博士最近经常去律所等您。”周晓小心翼翼地说,“他好像...很期待您的到来。”
林晚照的心轻轻一颤。沈知言去律所等她?这不像他一贯冷静自持的风格。
那天晚上,她罕见地失眠了。凌晨两点,她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阅沈知言最近的科研成果。令她惊讶的是,他在量子计算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却在一个月前突然暂停了所有研究。
为什么?是因为沈母的病情,还是...其他原因?
她点开他的学术主页,在最新发表的论文致谢部分,看到了一行小字:“感谢L.W.Z.女士,是她让我明白,有些等待值得用一生去守候。”
L.W.Z.—林晚照。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该回复吗?该怎样回复?
犹豫良久,她只在他的社交媒体下点了一个赞。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与他互动。
几乎立刻,他的私信就来了:“还没睡?”
她回复:“加班。你呢?”
“在整理妈妈出院要用的东西。医生说下周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她由衷地说。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终,他发来一条消息:
“晚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不合时宜。但是妈妈生病这件事让我明白,生命太短暂,不该浪费在等待上。”
林晚晓握紧手机,指尖微微发抖。
“等我到北京,我们好好谈谈。”她回复。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却仿佛有千钧重。
这一夜,林晚照彻底失眠了。她起床整理行李,在箱子的最底层,她放进了那本《宇宙与艺术的对话》,还有他送的那枚量子粒子胸针。
第二天到律所,周晓递给她一个快递盒子:“林律师,有您的快递,寄件人是沈博士。”
林晚照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淡紫色的丝巾,和她多年前弄丢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附着的卡片上写着:
“记得你说过喜欢这条丝巾。找了很多地方,终于找到相似的。”
她轻轻抚摸丝巾柔软的质地,眼眶微微发热。那是他们初识的那个秋天,她不小心把最爱的丝巾落在了咖啡馆。他居然还记得这么小的事。
“林律师,您没事吧?”周晓关切地问。
林晚照摇摇头,将丝巾仔细收好:“帮我调整一下行程,我想提前两天去北京。”
周晓会意地笑了:“好的,我马上办。”
提前抵达北京的决定让林晚照有些忐忑。飞机降落时,她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忽然感到近乡情怯。
取行李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沈知言。
“你在哪?”他的声音带着急切。
“刚落地。怎么了?”
“在哪个航站楼?我过去接你。”
林晚照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提前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周晓告诉我的。”
这个答案让她哭笑不得。周晓这丫头,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眼线?
走出接机口,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他。深灰色大衣,围着她送的那条深蓝色围巾,手中举着一把黑色的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幕。
三年了,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但看她的眼神依然清澈如初。
“欢迎回来。”他接过她的行李箱,伞自然地倾向她这一侧。
去市区的车上,两人都很沉默。雨滴敲打着车窗,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的雨声。
“妈妈的病情怎么样了?”她终于找到话题。
“稳定很多了。医生说按时服药,定期复查就好。”他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她很想见你。”
“我明天去看她。”
车停在酒店门口,他却没急着让她下车。
“晚照,”他轻声说,“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太突然。但是...”
“知言,”她打断他,“给我一点时间。”
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好。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看着他开车离去的身影,林晚照站在酒店门口,任由细雨打湿她的发梢。她不是不想回应,只是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心绪。
第二天,沈知言准时来接她。去沈家的路上,他细心地提醒:
“妈妈可能会说些奇怪的话,你别在意。”
“什么奇怪的话?”
他耳根微红:“就是...关于我们的事。”
果然,一到沈家,沈母就热情地拉住林晚照的手:
“晚照啊,你可算来了。知言这孩子,从昨天就开始收拾屋子,就怕你来了觉得乱。”
林晚照瞥了沈知言一眼,发现他正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沈母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气色红润,精神也不错。午饭时,她不停地给林晚照夹菜: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是不是在上海吃不好?”
“没有的阿姨,我吃得很好。”
“要我说啊,你还是回北京来。”沈母意有所指,“一个人在那边多孤单。”
沈知言轻轻咳嗽一声:“妈,晚照有自己的工作。”
“工作工作,就知道工作。”沈母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你们啊,就是太在乎工作了,才耽误了这么多年。”
林晚照和沈知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饭后,沈母去午睡,沈知言带林晚照到他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物理学专著,但在最显眼的位置,放着她送的那本《宇宙与艺术的对话》。
“这本书你一直带着?”她问。
“嗯。”他轻轻取下书,翻开扉页,“你看,你写的祝福,我都好好保存着。”
在“愿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下面,他添上了一行新字:“而我的归处是你身边。”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跳。
“晚照,”他合上书,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过很多误会,也有很多阻碍。但是这三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窗外,雨又开始下了。雨声淅沥,像在为他的告白伴奏。
“我辞去NASA的工作,不是因为妈妈生病,而是因为我发现,没有你在身边的成就毫无意义。”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想留在国内,留在你身边,无论你要不要我。”
林晚照注视着他,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终于学会了为爱勇敢。
“知言,”她轻声说,“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我给你答案。”
他点点头,眼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
那天晚上,林晚照一个人去了他们初遇的咖啡馆。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望着窗外的雨景,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从初遇时的惊艳,到相知后的默契,从分离的痛苦,到重逢的悸动。他们绕了很大一圈,却始终无法真正放下对方。
手机响起,是许墨发来的消息:“听说你回北京了。见过他了吗?”
“见了。”她回复。
“那么,你的心告诉你什么?”
林晚照没有立即回复。她打开相册,找到那张他们唯一的合照。照片上,他们笑得那么开心,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她忽然明白了,爱情从来不是计算得失,而是即使知道前路艰难,也愿意携手共度的勇气。
离开咖啡馆时,雨已经停了。夜空中,几颗星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她拿出手机,给沈知言发了条消息:
“明天早上八点,老地方见。”
这一次,她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