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壹网络法 第24章 24 缺德真的很减压

龙城市公安局，连理桥派出所，办案区。

警察对面的椅子上，坐过各种各样的人，醉鬼、赌徒、娼.妓、哭诉者、求助者、热心市民、被害人家属、离家出走的少年……

世间百态集于此。

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个年轻男人，穿淡蓝色的衬衫，袖口随意挽着，却不窝囊，反而衬得更加干练。

他态度谦和，语速不疾不徐，叙述也很有条理，连敲笔录的民警都忍不住暗暗慨叹：“要都是这样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我叫唐嘉木，是个律师，负责一些华龙兴泰的项目。”

之后的笔录上，记下了以下内容：

我刚刚了解了一下，Alice家属比较关注几个问题，作为公司的律师，同时也是Alice朝夕相处的同事，我想，我有必要先跟大家解释一下。

第一点是工作时间。

和一般的互联网公司不一样，我们公司不提倡加班，工作时间从早上9点上班，晚上5点下班，午休时间自行掌握。这是我们的规章，我打印了两份，如果需要，我还可以传电子版。

当然，这只是制度上的规定，执行起来，还是要根据工作内容调整的。

工作内容比较多的时候，时间可能会比较紧张，但如果是工作内容少，员工是可以自行裁量的。

这一点，我想咱们公安部门能够理解，必要时候加班也是没办法的。

但是相比公安，我们的工作更加灵活。

给您打个比方，就像个体工商户，有生意做的时候，可能会相对比较忙，但是客人走了就可以闲下来，是要去补货还是要看店，甚至想去游乐场都可以，自由度非常的高。

Alice生前所在的组，服务对象主要是大企业，内容是软件应用和智能化管理，当然我们只是提供信息服务和技术支持，主要做的是保障，并不参与核心业务。

可以说，这个部门在我们整个公司里，工作灵活度是最高的，加班过劳这种问题，请家属不要担心。

另外，Alice的电脑我们已经交给了公安机关，我们认为，比起刷卡记录，开关机的时间更能反映工作时长，毕竟我们要的是工作效率，而不是让员工无谓地牺牲个人时间。

第二点，听说警方对实习生制度提出了异议，我想那个也不必担心，只是我的同事没有解释清楚，造成了那位警官的误解。

众所周知，我们公司的薪资标准、福利待遇在行业里处于领先地位。

要保证专业水准，自然要选择更加优秀的人，来充盈我们的队伍，因而我们的选人用人标准，可能会比普通公司严格。

但我必须强调的是，我们的严格绝对不是苛刻。正所谓人的能力有高低，但德行往往比能力更重要，这就是我们公司看重的。

由于实习生不能参与核心工作，所以公司在选人用人上，除了专业能力，更多的是要考量个人素质，比如关注一下卫生，关注一下安全，通过这些小事反映工作态度。

同时，这也是一种双向选择，有的员工认为，这是在欺负新人，给他们增加不必要的负担，于是选择离开，这时候，我们就实现了一次筛选。

只可惜，在执行的过程中，一部分员工理解不够到位，就容易走极端，比如Alice这种情况。

为了取得转正机会，Alice日常表现得非常积极，一直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最近组里有人加班，Alice就一直陪着，这种情况其实是不必要的。

前天我有案子要应对，打了通宵，Alice也要留下，我跟她说不需要等，她依旧坚持。我想她真的很想转正，以至于误判公司制度的初衷。

当然，如果家属对实习制度还有异议，可以向劳动保障部门申诉，并不是什么诉求都要找公安机关的，因为这些事增加您的工作量，从个人角度我感到抱歉。

第三点，是关于工作压力的。

家属认为我们公司的压力太大，导致Alice难以负荷，最终自杀，这一点恕我不能认同。

如果您去我们公司，就可以了解到，我们公司的氛围相当轻松，软性.福利也是在业界有名的。

我们有图书角、咖啡区、午休区、两个健身室，在整栋Soho里面条件都是最好的。

刚刚说过，我们的工作时间非常灵活，也就是说，这些场所的利用率都非常高，绝非花架子。员工们可以根据个人的需求，随时吃点心、散步、读书、健身，甚至小睡一觉。

所以，要说Alice因为工作环境导致心理抑郁，或者因为工作压力而做出过激行为，至少我个人是不能认同的。

同时，我们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相比工作问题，更有可能是Alice轻生的原因。

Alice的家里条件并不怎么好，她爸爸因为疾病需要治疗，家里欠了不少外债。

爸爸生病那年，她妈妈又生下一个男孩儿，很长一段时间，Alice的奖学金和打工收入，是支撑一家四口的生活来源。

我最近看到她，也觉得她的状态不是太好，所以我想是不是经济压力太大，让她没有办法承担，产生了逃避心理，导致抑郁，最终走了极端？

还是说，她不愿意再为家庭奉献，又无法逃避债务，最终通过这种过激的形式离开了呢？

我同事性格比较直爽，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我向各位道歉。但Alice在公司自杀之后，大家也对这件事进行了讨论，有些事也是大家的共识。

当然，探讨归探讨，包括我今天讲的，也都只是作为同事的个人意见。

如果说，医生认定心理疾病和工作有关联，并且有证据能证明，自杀是心理疾病引起的，而不是家庭压力或逃避债务，公司一定会承担责任。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全盘接受死者家属的指摘，对于我们公司是不公平的。

最后，关于Alice选择在公司自杀，我还想说说我个人的看法。

首先，我不认为她是想嫁祸公司，以取得高额赔偿，相反的，我认为这恰恰说明了，Alice对公司非常有感情，所以产生在这里结束人生的想法。

当然，我们这个楼层比较高，而她租住的公寓只有四层，跳下去如果不能直接死亡，可能会经历更多痛苦。

不论从感情上，还是从目的性，她选择这里，算是非常周到的考虑了。

虽然这一跃，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影响，社会上也会有一些负面的评价，但是作为Alice的同事，我不愿意苛责她这种选择。

她这么年轻就放弃生命，也让我感到惋惜。

警员：“关于你公司员工南桐誓造谣抹黑另一位同事林穗，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唐嘉木：“这只是员工的个人行为，涉及私人恩怨，与我公司无关，如警方有需要，我公司愿意全力配合您的工作。”

***

“阿嚏！”南桐誓打了个喷嚏，抖了抖身子。

谎言被戳穿后，这人憋了好一阵子没说话。网警们倒也不着急，毕竟他还有个“上家”，也就是“管理员”，先找南桐誓问话只是因为方便。

一直到了饭点儿，这小子自己也回过味儿来了，感觉谭美瑶这人也不靠谱，平时就四处勾搭，不让他说话莫不是怕牵扯自己，根本不打算救？还有那个唐嘉木，平时也没少跟谭美瑶眉来眼去，万一这次是憋着想整他，那他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于是，他要找警方反映情况。条件是——他要吃汉堡。

谢无终同意了，让楼文瑭去买，他们先做笔录。

南桐誓长长吐出口气，做出无奈的样子，仿佛他这就要交底儿了。事实上他心里根本没底。

南桐誓承认之前说了谎，还态度极好地给网警们道了歉。不过道歉也没忘了给自己找借口，说自己作为守法公民，突然到这小黑.屋来有些许不适应，一时糊涂。

谢无终与温柏舟对视一眼，脑电波交流。

谢无终：“待久了就适应了。”

温柏舟：“谢宝宝真可爱。”

按照南桐誓的说法，他造谣林穗仅仅是为了讨好谭美瑶。

前任组长升职之后，论业务能力和工作资历，组长的位置都该是林穗的，但却空降来一个谭美瑶。照理说，位置都是谭美瑶的了，别人抢不去，各干各的工作就行了。但谭美瑶似乎并不满意，没多久所有人都看出她对林穗不满。

关键在于，谭美瑶对业务简直一窍不通，来之后整天瞎指挥，搞得全组人疲于奔命。

其他的都是人精，错了也要捧着领导，但林穗偏不爱虚与委蛇，甚至为了做好项目跟组长争辩。谭美瑶本来就看她不顺眼，这回妥了，林穗的小鞋儿多得快能供给一个幼儿园了。

烤肠摊贩被撞死的第二天早上，林穗请假两小时，谭美瑶对此相当不满，说要找个机会好好整治林穗，“让所有人都看看她那个风骚的样子”。

说者本就有心，听者就更是奉为圣旨，于是当林穗卷入另一宗事件后，南桐誓立即下场，发布林穗生活照诋毁辱骂。

但他可没找过水军，后续越传越广也是他未曾料想到的。

南桐誓说，他背的草稿是自己写的，毕竟是一件亏心事，他平常都是与人为善，第一次做坏事，又遇见警察，难免心里发怵。

这样一来，连他被串行的行为都有了解释。受人指使，那是绝无仅有，水军传播，更是一问三不知，至于收益，那是万万不存在的。此刻南桐誓已经想清楚了，就算这是“管理员”他们搞的鬼，这帮人也不会承认，只要两头都咬死，那就两头都没事儿。

南桐誓一番声情并茂，情到深处还要落下两滴泪来，一般人看了他这表现，大概会以为他态度恳切，又是第一次犯错，情有可原。

但谢无终不这么想。并不能因为可怜就可以作恶，何况南桐誓还在撒谎。

敏锐如谢无终，他能清楚分辨出嫌疑人细微的表情变化，从语气、音调，甚至发音方式的转变中窥见端倪。

至于汉堡……

“这啥啊？”南桐誓对着两个油炸豆沙面包发愣。

“识字吗？”楼文瑭把包装袋翻过来，上面赫然写着“汉堡包”。

南桐誓：“……”

一想到南桐誓当时那个裂开的表情，谢无终就有种莫名的爽感。有时候缺德真的很减压。

谢无终：“你有没有觉得，谭美瑶工作的这家公司很重要？”

温柏舟：“怎么说？”

谢无终：“华龙兴泰，这名字作者就得憋好几天[手动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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