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6章 第六章

三天后，书院放了考试的榜单。甲等第一名是苏文长。围观的学子似乎早就意料到，所以并不吃惊，纷纷在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有些考的好的大叫着欢呼起来，而有些没考好的暗自神伤。

雨生被安排来看楚萧锦的排名，她从一片人潮中挤进去，从上往下看，苏文长的小厮也来了，只不过人家早早找到回去通知自家公子了，雨生在那榜单上找了好久，才在乙等十六位看到楚萧锦。

看到这个结果，顾雨生松了一口气，好歹是过了。按书院的规矩，甲等和已等可以结业，她要赶快跑回去告诉楚萧锦这个好消息。

雨生一路小跑到了揽云院，其它几位公子的小厮都已经回来了。

楚萧锦看雨生跑的气喘吁吁不由的觉得好笑，到了一杯茶给她。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那么急，慢慢来。”

雨生喝了好茶水，亭子里几道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吸了几口气平复气息。在几人的目光中说出：“楚公子位乙等十六位。”

慕风之闻言看向楚萧锦。“可以啊，萧锦，虽然不是什么很高的成绩，但比你平时可好多了，这下你老爷子该高兴了。”

楚萧锦：“不枉费我这些天都在学，能过那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知道了，纳兰绝甲等第三位，慕风之甲等第七位。

按规矩，他们还要前往学堂听夫子的最后一课。四位小厮陪同在身边，雨生跟在楚萧锦旁边，到了学堂门口，他们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

头发花白的夫子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学生，其中还有几位是他的得意门生，一时颇感欣慰。在这陪了他们一年，即使知道他们心中或许没有多尊重他这位夫子，但是他还是会把他们放在心里，离别自己不能教给他们更多。只能告诉他们勿贪，勿念，人世间的灾祸多因贪念而起。

“有了贪念就会有**，有了**就容易被人控制。人本柔弱，无欲则刚。希望你们未来能保持初心 ，不要忘记自己最初时的想法。”

“谨尊夫子教诲。”

夫子转身挥手，苍老的声音下有一丝丝的颤音。“走吧，走吧。”

慕风之向夫子行了一礼。“夫子保重身体，学生告退。”

夫子：“嗯。”

出了学堂后，几人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收拾东西，雨生跟着楚萧锦回了留枫院。管家兰宾和侍卫催言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外面将军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他们随时可以走。

雨生陷入了迷茫，她本是书院厨房的一个小厮，被楚萧锦要了过来，成为了留枫院的小厮，现在楚萧锦要走了，并且再也不回来，自己应该去哪呢？

楚萧锦戳了戳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雨生：“没什么。”

楚萧锦：“是不是想自己应该回厨房呢？还是跟我走啊？”

雨生没有说话。

楚萧锦：“这个你自己决定，当初把你要过来，是因为你做饭好吃。你在将军府同样可以做现在的事，若你更喜欢待在书院也可以，我把你的卖身契退给你师傅。”

雨生仔细思考了一下，留在青来书院的日子很安逸，平和，不会有人打扰。如果没有例外，她这一辈子可能就这样过下去了。可她和兰宾先生念了书，和楚萧锦去了外面的世界。在这小小的书院之外，还有很多热闹，鲜活的东西。她想学更多知识，想有一样安身立命的本事，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但她不想糊里糊涂的过完这一生，她想走边更多的山，更多的河，看红尘子弟鲜衣怒马，看粗衣麻木平民的市井生活。等到把一切繁华都看过了，就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生活。找一个她喜欢的也喜欢她的人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他们不用很有钱，也不用很有势，粗茶淡饭，柴米油盐也可以度过一生。

这些，如果她不走出这四角宅院，不学习知识，可能永远都看不到。所以，雨生觉得和楚萧锦一起走比较好。楚萧锦的脾气很好，但是并不能一直指望他的脾气好，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除了自己，甚至很多时候，人连自己也靠不住。高门的规矩很多，她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但书院也有很多规矩，她每日循规蹈矩，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的事也不会减少分毫。有时候，人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而针对你，而是处在同一个位置上，存在就是被针对的理由。世界本身是不公平的，要公平就得站在高处。

顾雨生不想一直站在高处，可她想去高处看看。

想好，她对面前的楚萧锦露出了微笑。“我跟着公子。”

楚萧锦也路出了微笑，他很英俊，一看就是长年习武的人，但是与气质不符的是有两颗虎牙，一笑就会露出来。他摸了摸顾雨生的头。“好，你好好收拾收拾东西，以后就是我们将军府的人了，我们在这等你。”

顾雨生走进自己的房间，把东西都迅速收拾起来，看见床头兰宾第一次见面留给她的书，也塞进了包袱。

她求楚萧锦准她去和师傅告别，师傅对她这么好，如今要走了，总要告诉他的。楚萧锦答应了，将军府的马车在外面等，只能给她一刻钟的时间。

顾雨生快步跑去了书院厨房，等她到的时候，师傅还是在那里，一如既往的准备书院的膳食。雨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挪不开眼。师傅看见他来了，停下了手中切菜的动作，把手往身上擦了擦。

“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以后过安生日子。”

雨生眼眶有点酸酸的，开口时却发现声音莫名地沙哑的不像话。她开口说：“师傅，我回来……是来和你道别别的。幼时流落京城，是你把我捡了回来，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我不会忘。”

雨生师傅听这话难受的不行，幼时把她捡回来，让她签了卖身契，却没有把卖身的银子给她，但这么多年似乎也养出了一点感情。”

“他说，罢了罢了，知道你是留不住的。你从小就很机灵，心思也剔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比两个师姐精明，我也劝不住你什么，但你要知道，自古高门大户，权利越大这样的人也就越危险，你需要处处小心，不要动真情，不要对一个人掏心掏肺。一但发现他们对你有杀心，就要不留余力的逃，哪怕一无所有。”

雨生：“知道了，师傅你多保重身体，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

师傅：“嗯嗯，你走吧。”

雨生缓缓地转了身，这世上的人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情？她不知道，师傅在那年冬天救了她，让她签了卖身契。师傅没有把银子给她，她知道吗？她是知道的。可师傅对她的救命之恩是真的，师傅多年对她的关照也是真的。一纸卖身契让她成为了奴婢，也让她留下了这条命。是是非非，对对错错，有几个人能分的清。

雨生出了青来书院，和楚萧锦，兰宾，催言一起上了将军府的马车。马车走时，她又突然回头，看向这个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青来书院几个字高高悬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