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单乐尔挑眉,“你难道要为了这个孩子和你妻子离婚?”
郁冷月垂下眼眸,“我和顾恒星已经离婚。”
顾恒星是上城区赫赫有名的顾家长女,郁冷月与单乐尔离婚不过十分钟与其闪婚。顾家向来拜高崇低,不用问,单乐尔也明白她们离婚的理由。
单乐尔不想说戳人心窝的话,她摇头,亮出右手小拇指戒指,明确说:“我有配偶了,但我是孩子的母亲,我会承担相应的责任。”
郁冷月眼神冷冽,“是今天跟你一起吃饭的李娜丽。”
单乐尔一愣,“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们!”
“不,恰巧碰到,至于配偶的事,是我收到了她的配偶更改书。”
单乐尔反应过来了,原来郁冷月就是空降的领导,怪不得能进她的宿舍。
等一下,她刚刚拒绝了新上任的领导工作,要是郁冷月拿工作威胁她怎么办?
单乐尔不禁后悔,早知道顺嘴答应一下了,她承担不起照顾孩子,但要是工作丢了,自己又该吃什么呢。
郁冷月一眨不眨瞧着她,单乐尔和从前一样,什么心思都表现在脸上。以至于发现那抹懊悔,郁冷月心脏闷闷的疼。
她说:“我不会拿工作要挟你。”
单乐尔目光闪了闪,避开她的视线,低低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良久,嗅着房间里精油独特的橙花味,单乐尔开口:“你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吗?你知道的,我基因缺陷再加上分化问题,孩子可能继承我的缺陷基因,你可以有更好的孩子。”
郁冷月的手轻轻抚摸小腹,她一向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温和,说:“我做过检查,孩子很健康,哪怕她有基因缺陷,我照样会把她生出来。”
“哈哈,郁家不是不允许有基因缺陷的血统吗?”单乐尔打哈哈道。
说完,两个人皆沉默下来。
闹钟不合时宜响起,到了平常单乐尔去吃夜宵的时候,现下的情况不容许她随意离开,走也不是,待着又煎熬。
“今晚我可以在你这里休息吗?孕期孩子缺乏母亲的信息素,状态不好。”
郁冷月的话说的可怜,声音又小,单乐尔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一直吃郁冷月这一套。
单乐尔猛的摇头,“不行,我有配偶了。”
“下城区的配偶算什么。”郁冷月语气冷淡。
“哪怕是为了孩子。”
单乐尔盯着她隆起的肚子,又问:“孩子是不是有点小?”
六个月在她印象中得挺着大肚子了。
郁冷月拉开衣服,里边是紧紧束缚的带子,她居然把肚子勒起来了,怪不得肚子看着比实际月份小。
单乐尔惊愕,“为什么?”
把肚子勒起来是对孕妇的折磨。
郁冷月解开带子,淡然说:“我和顾恒星没有同房过,必须要藏起来。”
单乐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想问藏起来有什么用,难道没有暴露的那一天吗?要不是郁家倒台,郁冷月要和顾家纠缠半辈子的。
“只待一个晚上。”郁冷月又说,“最近孩子闹腾。”
好可怜的说辞,如果是两年前,单乐尔说不定会同意。
单乐尔同意了。
“只有一个晚上,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单间六平方米的地方,隔断一个卫生间,剩下的地方大部分用来放床,地上哪挤得下单乐尔,现在站着触手都放到床上了。
单乐尔沿着她的目光扫视房间,也有些尴尬。
她脸红:“触手我会收好的。”
能抱四根触手就不错了。
郁冷月不想为难她,说:“不用收。”
话虽如此说,单乐尔还是尽量抱着触手,平常她很嫌弃触手,尤其是触手上涂了精油,她不愿意碰到衣服,现在衣服上沾了不少精油却无可奈何。
郁冷月一把抓住恨不得卷成章鱼卷的触手,认真说:“没关系,我不讨厌。”
单乐尔只当她是在客套,触手被人嫌弃太多次了,不愿意再相信这些说辞,等郁冷月和她再相处一会,讨厌是迟早的事。
“你需不需要去拿东西?我想洗澡。”
郁冷月点头,拎上包离开。
房子本就小,单乐尔拎上触手进卫生间,一下挤满狭小的空间,五只可怜的触手待在外面,单乐尔需要留地方活动。
自从有了触手,她不再需要裤子,而是一个又一个触手套,异化的触手不会出现缺水的坏毛病,但表皮干涩单乐尔会很不舒服,她会抹上精油,戴上长长的触手套,这样触手接触地面不会刮蹭精油,有效保护触手。
只是触手套不耐脏,类似于人踩着袜子直接行走。实在是触手穿不上鞋,单乐尔也不想的。
她的思想上完全接受不了触手,又无可奈何,只能试着与触手共处,接受自己新的“脚”。
带触手套外表会有些奇怪,然而增加摩擦力有利于拿起工具,单乐尔又没有求偶倾向,自然不在乎。
下城区的水不知道净化过多少次,单乐尔长时间洗浴容易不舒服,草草洗完头发,打了盆水认认真真搓洗触手。
其实触手没有强烈的海腥味,她日日夜夜用橙花精油按摩,腌入味了。但单乐尔心里实在慌,尤其是郁冷月留下来过夜,她总担心触手会添麻烦。
待郁冷月回来,看到的是单乐尔坐在床边认认真真涂抹精油的模样,在生活细节方面她一向不马虎,精油是上城区的东西,价格不便宜,她怕是一大半工资花在上面了。
“你喜欢这一款吗?”郁冷月找话题。
单乐尔挪开触手,“它比较便宜。”
外面的世界满是污染,单乐尔不奢望有保湿霜或护手霜之类的精细玩意,精油是她能找到最好的。
气氛又安静下来,正当单乐尔专心致志处理触手的事情,她感觉一只触手被握住,涂过精油的触手戴上了触手套,毛茸茸一层浅色小花布料,手感不错,像捏捏。
郁冷月捏了捏,笑说:“你的爱好和以前一样。”
笑意浅淡,是单乐尔许久不曾看到过的。
“嗯。”她应下,带上最后一只触手套,老老实实躺在地上。
饲养场没有大方到有恒温系统,该准备的照样准备,单乐尔总共一床被子,洗了晒晒了洗,被子这玩意儿在下城区太贵了,不如多盖几层布。
郁冷月没料到她真的光秃秃躺在地上,小小的区域挤满了触手,单乐尔躺在触手里捧着终端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蹲下身强行挤开触手拉起单乐尔,后者满脸懵,转眼又被摁到床上。
几乎是下意识,触手缠上郁冷月的腰,刻意托住她的肚子。
单乐尔疑惑:“嗯?”
郁冷月倾下身搂住她的腰,感受怀中人的僵硬,一阵陌生。
曾几何时,单乐尔开开心心扑在她怀里,睁着明亮的眼睛看她,打闹一番后沉沉睡去,仿佛全世界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现在,一切变了。
两只触手试探性推了推郁冷月,一动不动,单乐尔不敢用力,Omega是很脆弱的,怀着孕的Omega更脆弱。
郁冷月没有全部压上来,有触手垫在身下,她是略微弯腰。
单乐尔紧张的双手托住她的肚子,完全没有暧昧的气氛,只有单乐尔对孕妇的紧张。
刹那间,天旋地转,单乐尔与郁冷月的位置调换,前者将后者双手摆正,两只触手捏起被角,老老实实给对方盖上被子。
郁冷月:“单乐尔,我们一起睡。”
单乐尔摇头,“我已婚。”
“下城区的配偶算什么。”郁冷月再度重复了一遍。
单乐尔总算听出话语里的不对劲,回道:“上城区的配偶和下城区没有区别。”
郁冷月直直看她,眼神里有读不懂的复杂情绪,良久,她别过头去,语气听不出喜怒:“给我一点信息素。”
沉默片刻,一只触手悄然探上单乐尔的脖颈,轻轻将附在腺体上的阻隔贴撕开,淡淡的海盐柠檬气息散开,逐渐填满房间。
劣质ao的气味有时会比较刺鼻,单乐尔的信息素却十分清香,咸涩的海风混着阳光晒过的礁石气息,其中悄然生出属于柠檬的香气,不浓也不淡,足够勾人。
郁冷月的后颈肉眼可见攀上薄红,在危险的孕期,她没有贴阻隔贴,Alpha的信息素不断刺激腺体,倦怠的腺体疯了般渗出信息素,与空气里的气息交缠。
香气出现的瞬间,单乐尔脑子里冒出一个词:柑橘。
曾经单乐尔作为Beta无法嗅到妻子的信息素,为此低落了好一段时间,现如今那只存在于旁人口中的浓烈柑橘香直灌鼻腔,甜腻的仿佛浸泡在柑橘果汁里。
郁冷月的信息素和她这个人有所不同,她性子清冷,信息素却格外香甜。
要说全不同,那倒也不是,后调的淡淡薄荷香与她很搭。
无论在什么情况,Alpha和Omega的迅速勾搭在一起都在向外界释放不好的信号,单乐尔没料到郁冷月没贴阻隔贴,难道孕期的Omega就是要如此吸收信息素?
单乐尔搞不懂,不好意思询问如此敏感的问题。
她突兀想起最初询问郁冷月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对方涨红的脸和恼羞成怒的神情,尴尬趴回地上。
失去柔软的床,单乐尔浑身不舒服。耳边稀稀疏疏,郁冷月爬了起来,她将枕头垫在身下半,上半身靠在墙上,难受的不停抚摸肚子。
“是肚子不舒服吗?”单乐尔紧张。
郁冷月额头渗出薄汗,语气夹杂些许痛苦,“月份大了,睡觉总不舒服。”
面颊因不舒服而薄红,她的眼眸满是脆弱,朝单乐尔投来,“以往睡觉有抱枕固定身体,半坐着睡也能撑住……可不可以借你的触手环住我,否则我睡不好。”
算得上是糟糕的要求,单乐尔沉默了两三秒,她的目光柔和又安静的注视郁冷月,“你知道我们不会再开始的,对吗?”
郁冷月半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劣质的把戏只对满心满眼郁冷月的单乐尔有效果,单乐尔不会在一段婚姻里向另一个人亲密接触,就像过去她们的婚姻她偏执的不允许任何人说三道四。
有时候郁冷月想不通,单乐尔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谁教她的,怎么和旁人与众不同,简直不像这个世界养出来的人,除了嘴毒这方面。
单乐尔凑上前,触手尖尖小心托住郁冷月的腰和肚子将人侧躺,随后两根触手轻轻摁上腰部,她在用巧劲轻轻替对方按摩。
微微的酸感顺着脊椎爬上来,郁冷月眯了眯眸,长舒一口气。
随着孕期靠后,她又要高强度工作,每天腰酸背痛双腿水肿,需要机器人护理才能勉强入睡,本来只是想促进与单乐尔的关系,没想到居然能享受到按摩。
郁冷月想起过去生活在下城区和单乐尔挤在破旧地下室的日子,那里潮湿阴暗,有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复杂气息。
每天打完工回来累得双腿酸软,单乐尔分明因基因缺陷,体力跟不上其他人,却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总会在睡前替她按按小腿,以防她明天爬起来浑身酸痛。
郁冷月看着单乐尔打着哈欠的疲惫面庞,总想着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让对方过上好日子,可那一天真的来临,单乐尔没过过多少好日子,越来越安静,又因为什么,到了什么时候,她们连话都不讲了呢?
是了,单乐尔分化失败了。郁家积压许久的指责谩骂铺天盖地袭来,单乐尔跟着她连两个月的好日子也没过上,受了一堆欺负,带着异化的身体独自回到下城区。
郁冷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单乐尔是独自离开的,她对下城区的路并不熟悉,甚至不了解公共设施。
一瞬间,郁冷月头皮发麻。
单乐尔是怎么回下城区的?是怎么找到房子的?又是怎么考上饲养员的?
明明她不认路,总是被困在各种指示牌上。明明她不识字,一点一点像个小孩一样咿呀学语。
郁冷月强行撑起身体,颤声问:“当初…当初我们离婚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回下城区吗?”
按摩的触手没停,单乐尔的声音那样平静,“还有一个小背包。”
郁冷月不自觉咬住下唇,回过头看她,“那你是怎么考上饲养员的?你明明…”
明明总是在半夜哭喊着学不动了,什么也看不懂。
单乐尔直视她的目光,突兀的笑了,“我那时已经不是十八岁什么也不懂的年纪了。”
苦命这一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