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落在琴弦上 第33章 33

十六开学，赶巧是个周五，小晨只去报了个道，就回来歇周末，正式上课得下周一。

但古琴课明日开始。

林蔚拆快递，一个个大红桃子，一朵朵大红莲花，一个个金丝猴，一个个金葫芦，接二连三地跳出来。

“哇，真好看。”

“这是山东花饽饽，给孟先生的新春礼物。”林蔚要的定制款，饽饽里加了豆沙馅。

见女儿垂涎欲滴，爱不释手，她让她选自己喜欢的。

“可以吗？”

“当然。”本就是多订的。

小晨选了两个猴子，两个葫芦。

“不要桃子么？”林蔚问，这饽饽桃，可是她一眼就相中的。

小晨自有道理，“小猴可爱，葫芦好玩。”

又道，“葫芦给晓剑一个，小猴留一个给孟老师。孟老师最喜欢小猴子了。”

这孩子，一直记挂着他，心心念念的记挂。

林蔚有些无奈。

有些事不是她能控制的。

第二天上午，两人早于上课时间一刻钟，8:45，到达孟家。

只有老两口。

这让林蔚颇感诧异，孟妍不在。

此时大学尚未开学，她本以为能见到她，同她说说话的。

她忍不住问陈姨。

结果被告知回学校了。

“说是有事，得提前回去。昨儿把我俩送回来，立马就走了。整天忙忙叨叨的，没个安静时候。”陈巧芬靠坐在长椅上，面色疲惫，“我看就是不想待在家里！不想听大人的话！”

一顿又道，“初三那天，他大伯好意给她介绍个对象，她直接躲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儿，直到十五才回来。这孩子越大，越没谱！”

此时，这没谱的孟妍正在送别袁鹏。

初六开播的《宝镜杀》，收视一路攀高，他这个项目经理受到业内瞩目，有人想挖他，公司老总听到风声，要他立即结束休假，回去开新项目。

趁热打铁，更上层楼。

“你不走？”他问孟妍。

这不废话么，她要走，何必回来。她催他快走，少啰嗦。

“老九，保重。”他抱了抱邓晓艾。

孟鸿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微信。”

看着车子驶远，渐渐消失在长路尽头，三人这才转身，慢慢走回办公室。

室内两张桌子，四把椅子，晓艾、孟鸿各据一张，继续备课。

直到昨日，那要来的新老师也不见踪影，邓晓艾一个人，要教六个年级的课，太累。

孟鸿主动请缨，负责六个年级的德育，科学，英文。

晓艾则教授数学，语文，音乐，美术。

相较于老九的轻车熟路，孟鸿则要吃力得多。看他表情凝重，守着炉子烤橘子的孟妍，忍不住道：“德育给我吧！”

“你开学就得回去，打什么岔！”

授课的连续性，是授课效果的保证之一。孟鸿看着德育课本，手握钢笔在备课本上写写记记，没有抬头，又道，“你早些回去，大学开学，很忙的！”

要你说！孟妍白他一眼，拣两个烤好的小橘子拿给晓艾。

他的脚已经好了，却又感冒了，嗓子哑得如老牛。

“中午咱们吃西红柿，小油菜，行吧？”她接了袁鹏的差，负责食堂，“主食是蒸米饭，再加个冬瓜汤。”

“太多了，小油菜就够了。”晓艾以当家人的口吻，“等孩子们上课，再加菜。”这百花小学给孩子们供给两餐，不收餐费。

“不多！”她坚持，昨日来校，她带了很多菜蔬米肉，要不是怕他上火，她就炖羊肉了。

“你……你们都得加强营养，一天八节课，多费脑子。”她立在他桌前，看着他，认真道。

“也不差这两……”

“我是食堂主任，我说了算。”她打断他，“只要不超预算，校长就无权反对！”

她看他一眼，看他干瞪眼，笑着转身去了食堂。

结束琴课，回到家里，林蔚接到袁鹏的电话，还是要买她所有作品的影视改编权。

这几天，《宝镜杀》连上热搜，书粉反馈拍的不错，把原著精髓都拍出来了。

既如此，那就继续合作，她也不愿再费心费力地寻找新伙伴，很累的。

签了合同，款项立即到账。

旧作新书，价格都涨了十个点，是很大的一笔。

林蔚当即去建行办了大额储蓄，她从不搞什么理财，太麻烦，没那个精力，也不想什么天上掉馅饼，一夜暴富。

她相信手中的画笔，惟愿以笔绘一个灿烂前程。

另有两笔定期到期，她把一笔，存入女儿账户，做将来琴艺事业基金，至于另一笔，她取了出来。

带着那鼓囊囊的钱袋回家，她开了电脑，登录希望工程网站，寻找合适的资助对象。

自从生了女儿，她每年都会资助两名高中生，供其完成三年学业。

今年手头宽绰，她决定资助四名。

她仔细查看公益项目，从中拣选可以直接汇款给学生的。虽说这也不是十分保险，但总比汇给单位要合适。

忽然，她目光一滞：百花小学109朵鲜花期待您的浇灌。

百花，有些熟悉，她当即查看详情。

原来是受了雪灾，需重建屋舍，此外，也接受善款，为学生们改善教学条件。

账户是百花小学的，联系人是邓校长。

林蔚毫不犹豫地点了关闭按钮。

校长，不一定都是为孩子服务的。

又看了许久，终于选定四名高中生，都是云南的。

第二日一早去邮局汇了款，汇款前，借邮局座机打了那联系电话，接线的听起来是学生。

虽说实地考察要好些，但时间精力不允许呀。

她选择相信。

从邮局出来，迎接她的是暖煦春日。

阴雨连雪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生机勃勃中，日子过得很快，正月过去了，二月二也过完了。

二月二这日，小晨跟晓剑把春节留存的烟花都放了。

至此，年就真的过完了。

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上工的上工。

孟鸿经历了一个月的历练，终于能自如地讲课了。

“比你在少年宫上课如何？”晓艾问他。

“轻松些。”每班不过十几个学生，课程也不赶，他受到的压迫少些。

“但是，新老师，怎么还不来呢？”他忧心地问。

此时正是黄昏，学生们已吃过晚饭回家去了，孟妍也回了省城，学校里只有他们两人。

两人立在校院中，欣赏山峦夕照。

落日的余辉照在校门左侧石柱上，“百花小学”四个刻字，青石红漆，分外醒目。

他虽然眼下无事，可以在此多待些日子，但非长久之计。

邓晓艾却不甚在意，早就习惯了，这些年，来来走走那么多老师，要是忧虑，日子是没法过的。

“会来的，不要急。”他笑着拍拍好友的肩膀，“好久没听你拉琴了，今日赐曲一首，如何？”

他没带大提琴。

想起琴，立即就想起了她。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牡丹斩》已更新完毕，该是在画新作了吧？会画什么呢？

“用我的琴。”晓艾又道，转身回宿舍拿了琴来。

“想听什么？”孟鸿坐在院角杏树下的石凳上，一面试音，调弦。

“都好。”晓艾轻声道，他面向远山，那里挂着大半个月亮。前天，月亮很大很圆，金黄的，如刚出炉的烙饼，昨天也很圆很大，但今日，不知被哪个嘴馋的，偷偷撕了一瓣去。

孟鸿也看见了，却惊讶它的银白，如玉如水，如她的容颜。

弓弦被拉动，舒缓的琴曲流出，晓艾心一动，无声而笑。

是《夜曲》。

席慕蓉说：

“月圆的晚上

一切的错误都应该

被原谅

包括重提与追悔

包括写诗与流泪”。

现在，月已缺。

他，合该忏悔。

泪水无声地涌上，“卢芳，你能原谅我吗？”

起了风，春风虽料峭，扑面已不寒，内里是日光的余温。

孟鸿继续奏乐，很久没拉琴了，此刻有些止不住。

一首接一首，直到月亮攀上枝头才罢。

两人回宿舍休息。

他们还住在那间女老师的宿舍。

之前断断续续的雪，拦截了重建的可能。晓艾的宿舍，并两间教室，都没有建。

开学后，学生们只能共用教室。二年级的与一年级的一间，三年级的与四年级的一间。

但也快了。

昨天晓艾又催了一遍建材，这次各个料头都答应了，保证一个周内送到。

他又联系建筑队，队长说，只要建材齐全，清明假期就能动工。

这个安排好，不耽搁学生们上课。

他立即跟对方敲定。

清明，也就是下个月，农历二月底，还有十多天。

“老七，清明假，你回家看看吧。”晓艾坐在床上，翻看记事本，“陈姨孟叔肯定都记挂你！”

孟鸿正在洗脚，热气从蓝塑料盆中升起。

回家，回家很好，但他担心自己一回去就不想来了，于是沉沉摇头，“不急，等校舍建好再说。”

十多天的时间，还不够备两次课的就过去了。

天清地明，是为清明。

这天一大早，建筑队就来了，队员都是镇上人，平均年龄逾五十，技艺纯熟，不偷懒，不磨工。

十个人分作两组，只一日，就把三间屋舍的地基打好了。

晾上一周，就能开始砌墙。

队长估算了工期，最多再用两周，就能建好。

“校长，你看看还有要修的不？咱们一齐伙地给干了就是。”吃晚饭时，队长热心地对晓艾道。

猪肉炖粉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晓艾想了想，“其余几间屋的瓦得倒换一下。”

“这好说，明天就能办。”

于是，第二天开始倒瓦。

内中一个筛沙子的老伯，在晓艾让喝茶水时，悄悄提议，校院中可以铺条石板路，各个教室宿舍门口也放块石板，这样雨雪天就不会泥泞难走了。

“我打算铺水泥的。”晓艾道。

老伯不以为然，“水泥造价高不说，不好用，夏天反光热得慌，还净把院土封住，要种个花草的，不方便。”

他看看远处的山、树，又道，“靠山吃山，靠山随山，山啥样，咱就啥样的好！”

这话有意思，晓艾听得心动，仔细想了想，决定采纳。

他谢过老伯，就要采买石板的，一旁的道士笑着开口，说三官庙里有余剩的石板，让他拿来用就是。

这道士姓刘，是昨日动工请来祭神的，今日他又不请自来，说是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

“合适吗，道长？”晓艾问。

“这本是众人捐给庙里的，现在给孩子们用，福生无量。”

晓艾是一校之长，诸事都要定夺，走不开，于是孟鸿被点将，带了两个建筑工，开着队长的小卡车，同着刘道长去了三官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