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90秒。
杜晴可不耐烦地按了声喇叭,她是真的烦,那个姓林的居然敢给她软刀子吃,真是嚣张!
她得想想怎么找补回来!
不过个已婚黄脸婆,她拽什么!还真以为孟鸿能看上她!
想到孟鸿,她的心一动,不行,不能让他无所事事,人就怕闲,闲来生事。
她点开手机,就要给他电话的,他的电话却过来了。
“杜姐,我有事跟你说。”
雨刮器来回摆动,奈何雨柱太大,玻璃窗上迷蒙一片,正如杜晴可此时的眼神。
十年,她带了他十年,功劳苦劳皆有,却换来他更换经纪人的要求。
怎么可能!
他是公司最火的演奏家,音乐会之外,还有商务合作,每年为天雄的营收贡献比达到41%,水涨船高,她的佣金也是一众经纪人中最丰厚的。
她才不会把这棵摇钱树拱手相让。
“孟鸿,我以后会注意,就按你说的,不会再打扰林小姐。”她缓了声音,“我正在跟柏林谈音乐会的事,基本上能定,你好好准备,很快就要忙的。不说了,绿灯了,我得走了!”
杜晴可扔了手机,一脚油门,车子如箭般冲了出去,很快又是红灯,她却没有刹车,差点撞到斑马线上的行人。
听着那惊呼声,她一点后怕也无,反倒感到一种痛快!脸上也挂着得意的笑!
但当交警追上她,出示罚单的时候,她的眼中却噙了泪,表情也是惊惧不安的,一再致歉,说自己不是有意的,想刹车,却误踩了油门,保证再无下次。
交警很是宽容,特别是对态度好的司机,一挥手,就让她走了。
她稳稳开着车,后视镜里依旧有那执勤警车的影子,她冷冷嗤笑一声,待转过一个弯,复又加速。
半个小时后,她的车停在了“玫瑰酒吧”门前。下车前,她先给陆总打了个电话,先是汇报此次风波的后续处置进度,法务正在搜集材料,准备起诉造谣之人,然后又说了秋季音乐会的事。
“我报了五场,柏林总喜欢减场次,应该不会低于三场。至于分成,比去年高了十个点,他们能接受,孟鸿的琴技在那摆着,今年春季在美国的演出,可是一票难求!”
“辛苦你,后续你多费心,等年终,我给你好好庆功!”
有了陆总的话,她心里踏实多了,只要陆总不点头,他是换不掉她的。
孟鸿看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陆总打电话,算了,都是同事,没必要撕破脸,再说她已经下了保证。
心软的人就是这样,别人一句软话就能挡住他的千军万马。
他从门诊大厅急急往回走,想对她解释,可一进病房,就知道时机不对。
她正跟孟妍谈论那束香水百合,神色平和,好像之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杜小姐特意买的,现在就扔了,不太合适吧?”
“这味我受不了,太香了,我会头疼的。”
“那送给别人吧,好好的花扔了怪可惜的。”
孟妍拿起花束,一转身就瞧见了他,于是直接让他去送人,
“送远点儿!”
等孟鸿把花送到护士站再回来时,孟妍又唤他吃桃子。
“过来坐!”
她也冲他点头,“很甜的,你尝尝。”
是很温和的语气,孟鸿看她一眼,她也没有避开视线,很坦然地接住他的目光。
他却只觉绝望,她不再提防他,并不是拿他当朋友,而是以为他不喜欢她,再无惧怕。
他在她眼里,已不再是“男人”,而是“熟人”。
而对他的落落大方,则是出于礼貌。
“吃啊!”孟妍坐在凳子上,推了一下出神的他,他坐在孟妍床上,与她斜斜相对。
“晚上你想吃什么?”见他咬了口油桃,孟妍又问林蔚,“你现在能吃饭了,咱们吃点好的。”
林蔚不挑食,也没有特别想吃的,就让孟妍做主。
“那就粤菜,我很想吃肠粉,还有干炒牛河。”孟妍笑,“你的话,要软一点的,客家豆腐是可以的,再来个阿胶红枣乌鸡汤。”
她说着,林蔚已拿起了手机,搜索到评价最高的一家粤菜馆,“孟鸿,你吃什么?”
“让他自个点!”孟妍一把抢下她手机,又对那垂头吃桃的人道,“孟同学,晚饭就交给你了!”
孟鸿已是有些坐不住,闻言立即起身,“好,我去选菜!”
外面还在下雨,叫外卖是最方便的,没必要跑一趟,但两位女士都没有拦他,任由他去了。
吃完半个油桃,林蔚擦了擦手,“对了,你学校那边很忙吧,我已经好……”
“不忙,今天突发状况。”
一个毕业生来学校做助学贷款延期,但负责的老师不在,孟妍正好在办公室里,当即就给那老师打电话,又开电脑操作,但因为不熟,这才花了些工夫。
“我记得有宽限期,好像是两年,是不是?”林蔚轻声道。
“各地的规定不一样,这学生那边要求毕业一年内还清,他实在是还不上,这才请学校帮忙办延期。”
孟妍气鼓鼓地,脸上没了笑,“国家的政策很好,一到了执行就变样!刚毕业的学生,就那点儿工资,除去吃喝房租,能剩多少!银行却不管,就知道催催催!”
都说莫欺少年穷,但又有几个是雪中送炭的?能不落井下石就好了!
林蔚拍拍孟妍的手,让她喝点水,消消气。
将放下杯子,孟妍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袁鹏的电话。
孟妍担心他胡说,就出了病房去接。
袁鹏却是来求助的,“你让孟鸿给我拉白,我找他有正事!”
所谓的正事有二,一是询问孟鸿那造谣的事如何了,二是报告婚讯。
虽然对闪婚不是很能理解,孟鸿依旧送上了祝福。
“你也抓紧,别我孩子上小学了,你还独立风中,为伊消得人憔悴。”
挂了电话,见时间差不多了,孟鸿抬脚下楼,准备去粤菜馆取菜,那馆子只跟医院隔了一条街,味道很好,但不提供外卖,只能堂食或自取。
结果一转身就瞧见了孟妍。
其时他正立在走廊尽头窗前,孟妍一出病房就瞧见了他。
“有事?”
“你有事!”孟妍打量着他,“怎么了,刚才就看你怪怪的!蔚然都没在意那谣言,你个大男人,就这般扛不住?”
“不是谣言的事!”
“那是什么?我看蔚然跟你挺好啊,你们没进展吗?”孟妍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会吧,一上午你都没行动?”
孟鸿苦笑了一下,“退回原点,不止,是退到原点之后。”
听孟鸿简单讲完,孟妍改了口,不再支招,也不再鼓励,而是直接劝孟鸿放手。
“相思苦,单相思更苦,美人无意,你的坚持就毫无意义。”
她说的郑重,他却摇了摇头,“我得弄明白原因,就算她最后真不接受,我也认了!”
“她可能是不婚主义者,你弄明白又怎样呢?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孟鸿,这次你听我的……”
孟鸿却没让她说完,“她不是!不然她为什么戴着戒指呢?还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迫于社会压力!你知道做单身母亲有多难吗?”
孟鸿一怔,“我了解,但是她选择做母亲,还是做单身母亲,正是对婚姻的一种肯定,婚姻的要义之一,就是给爱情结晶,孩子,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
这下轮到孟妍怔愣了,她一下寻不出反驳他的话,急的喊道:“你疯了!”
她攥拳捶他,“你为什么要自讨苦吃!你明明有其他选择的!你个呆子!”
他没有避让,只看着她,长长叹了口气,“可林蔚只有一个。”
两瓶啤酒下肚,那些强压下的情绪如雨后春笋,一个劲地冒了出来,杜晴可只觉胸口堵得厉害。
十年辛苦,十年陪伴,居然比不上个昨日黄花,简直是笑话!
她怎么就不如她了呢!
“杜姐,来杯威士忌怎么样?”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笑着开口。
她扭头,就看见一张好看的脸,她眨了眨眼睛,“孙玉?”
“是我,杜姐,好巧。”
他把一只高脚杯放到她面前,“试试这个。”
琥珀色的酒液中,有两粒冰块,那冰块如两只眼睛,淡漠地看着她,仿佛在嘲讽她。
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杜晴可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不配!你也不看看自个,你算什么东西!”
孙玉愣住,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刚要说什么的,就见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于是立即鼓掌,“杜姐厉害,再来一杯好吗?”
“再来三个我也不惧,我跟你说……”
雷声轰鸣,杜晴可的声音低了下去,呢呢喃喃的,缠缠绕绕的,许久才恢复如常。
但她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光光净净地躺着,如一尾白鲢,床侧一个男人正在抽烟,一边抽烟一边含笑打量她,目光中全是满足,那种饱餍后的满足。
“醒了?要喝点什么吗?”见她睁眼,男人立即道,语气是关切的,他身上无衣,结实的好身材一览无余,并胸肌上的几道抓痕。
他还有一张漂亮的脸。
杜晴可却恨不得抓烂这张脸。
但她刚抬手,就被他捉住了。
“还想要?”他把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随即扔掉烟头,人就压了上来。
杜晴可挣扎不开,气得大骂:“你混蛋,孙玉!我要告你……”
“告吧,只要你高兴!”孙玉注视着她,“我是混蛋,只对你混!”
他的眼神变得哀伤,声音却更柔,柔如水,“我爱你,杜姐!”
杜晴可愣住,他吻上她唇,“你也爱我吧,好吗?”
“不可能,你不配!”她立即道,怒视着他,如视仇敌。
“我哪里不好?”他似乎怒了,用力禁锢住她乱蹬的腿,一手钳住她双腕,一手捏住她下巴,“我只是没有机会!”
“你把机会都给了孟鸿!你偏心!”
他一字一顿道,“可惜,孟鸿不领你的情!你的好意都喂了狗!”
听到那个名字,她的泪水忽就涌了上来,越出眼眶,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玫红的枕头。
泪眼朦胧中,一双手捧起了她的脸,轻吻着,柔声道:“我错了,杜姐!我,我只是很爱你!”
“你信我,假以时日,我一定比他强百倍,成为你的骄傲!”
杜晴可没有回答,她已说不出话,那急促的喘息与滚烫的波浪,湮没了她。
窗外大雨如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