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八百郎百八 第34章 秘境行（5）

说起长生，世人所理解的长生便是修炼成仙，便得永生。

未飞升之前，有没有真正的永生？

答案是——生时没有，有一种生灵死后有。

那便是鲛人。

鲛人泣泪成珠，所织鲛绡入水不湿，死后尸身千年不腐，其身死后提炼浑身油脂制成的烛永不熄灭，谓之长生烛。

壶玉清所在小世界，至少在壶玉清的认知里，鲛人已经绝迹。

但在南梦柯生前记忆里，鲛人是存在的。

南梦柯说，“他们自愿献上生命，供我们炼制长生烛，留在地底，照亮我们千年万年万万年。”

顺着南梦柯眼神的方向看去，天边悬挂着一颗大大的发光圆球，壶玉清第一次认真细看，那哪是发光的圆球？那是许多根长生烛聚在一起堆积出来的光亮，才让这个地下世界有了光。

一只鲛人一根烛。

真的有这么多鲛人自愿赴死，为不同种族的人类献上生命吗？

至少……

壶玉清看向南梦柯，至少为这种人是不值得的。

看到壶玉清向他望来，南梦柯脸上的笑容越发热情，“走吧，随我一同进去取吧。”

长生烛火光上下跳动，风停了，仍摇晃得十分厉害，沈煜和余生昇定定的看着门口的两根长生烛，脸上神情如出一辙的凝重。

萧楚俞开口，“两位，是有什么不对吗？”

壶玉清和戚清语已经各自握好自己的本命剑，一有异动就出手。

南梦柯开始催促，“走啊，进去啊……”

南梦柯不停催促的声音像催命的鬼差一般，环绕着壶玉清一行人。

“走啊……”

“进去啊……”

“走啊……”

“进去啊……”

“走啊……”

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沈煜和余生昇各取了一支长生烛下来，火苗对准南梦柯的一瞬间，火焰瞬间拔高，火舌舔上南梦柯，瞬间在南梦柯的魂身上烫出两个大洞。

南梦柯惊怒道，“小儿竟敢！”

“过来！杀了他们！”

南梦柯不再掩饰他的虚伪，他一声令下，无数虚影围了过来。

行动间灵魂里的气息泄露出来，聚在一起，鬼气滔天，哪里像南梦柯所说的只是一群普通的灵魂。

壶玉清飞速的眨了下眼，眼前所看到的虚影身上是数不清的罪业与罪孽，料想所沾杀业与血债不在少数。

沈煜和余生昇同时开口，“往里走！”

剩下三人不疑有他，听他们的话往里走。

刚一进去，门就啪的被关上，门外的虚影突然安静，忽然爆发一阵或尖利或阴邪的笑声。

“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进了这里，别想活着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进不来，你们也出不去，等着吧，等你们都死了的那天……”

“到时候，你们的身躯还是不尽我们享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南梦柯终于不再掩饰，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长长的甬道上里，烛台上的长生烛跳动着明亮的火芒。

比震撼先到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悲凉。

明亮的不只是烛光，而是不知何几的鲛人死后仍在燃烧着生命。

余生昇紧握着拳头，沈煜控制不住的怒骂出声，“这些比畜生还不如的人！”

余生昇冷笑一声，“说他们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这两个字。”

“你们两个……是鲛人吧？”

两人同时开口——

“是又怎样？”

“是又怎样？”

沈煜盛怒之下没有听清是谁问的，转头面向壶玉清、萧楚俞两人，“刚刚是你们谁问的？”

壶玉清摇摇头，“不是我们问的，”指了指沈煜脚边，“是他问的。”

沈煜低头，看到一具白骨。

白骨大概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量，靠坐在墙根，骨质莹白如玉，尘埃不染，一看就是生前修炼过的修士。

白骨开口，“你们又是被他们骗进来的哪个小世界的人？”

“按你这话说，这个秘境已经在很多小世界中存在过了？”

白骨开口，“不错。”

白骨说，“两位鲛人应该听到长生烛对他们说的了。”

壶玉清、戚清语、萧楚俞三人闻言齐齐转头望向余生昇和沈煜，余生昇缓缓开口，为她们解释道，“长生烛上有只有我们鲛人能看到的死去鲛人怨灵，她告诉我们这个秘境的起源……”

南梦柯的话半真半假。

他说，他们的小世界灵气枯竭，即将走向灭亡，小世界里的人们用最后的灵力开辟出了这座地下城池，这句话是真的。

不过，他没有说的是。

他们以为藏到地下，灵气就只在地下流动，不会溃散，一开始，根本没有所谓的秘法将他们的灵魂留下来，他们杀害了除修士之外的一切生灵，防止他们来分吞天地间所剩无多的灵气。

除修士之外的一切生灵——自然，也包括凡人。

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减缓小世界走向消亡，但被他们所杀的生灵死后怨气不散，灵植枯萎，灵气受怨气污染，修士修炼时吸入体内，加速了死亡，小世界也不可避免的走向消亡。

这些修士死后，吸收怨气邪气，修成鬼修，控住坍缩小世界的核心，穿过时空乱流与时空缝隙去往其他小世界。

自视甚高的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成了鬼修，妄想着吸收其他误入这里的修士的灵魂灵气灵识，壮大自身，再找到一具与自身灵魂契合的身体，重新拥有人身。

不过，这么多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拥有真正的人身，大多数在灵魂进入身体之后，没几日就腐烂了，他们的怨气与邪气与日俱增。

所幸他们没有人身也出不去这地底，只能谋害误入此处的修士了。

一行人沉默：也是我们倒霉，运气实在不好。

“有成功逃出去过的修士吗？”

白骨君说，“在我进入这里以来的记忆中，是没有过的。”

于是他们又换了个问题。

“这个小世界曾经消亡了，那如今地上的灵植和灵兽又是哪来的？”

白骨君说，“在其他小世界穿梭的时候，有修士进来遗留的种子或者灵兽。”

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如此，小世界消亡了，在时空乱流中跑到了其他小世界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秘境”，修士打开了秘境的口子，便有灵气流入秘境。

秘境便慢慢的吸收不同小世界的灵气，重焕生机，只是再也没有它原来的那些生灵了。

一开始的秘境一片荒芜，进来的修士看它没有价值，摇摇头就走了。

但打开秘境的人多了，秘境得以慢慢成长，发展了出了一行人如今看到的样子。

余生昇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又是谁？”

白骨君回答她，“我是另一个小世界的人，和同门师兄弟进来历练，误入这里，你们知道的，修士出门历练，总是不可避免有人伤亡，他们没找到我，便以为我死了。”

说到这里，白骨君不由想起死前的那一天，他被虚影们折磨得奄奄一息，大概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爆发出最后的灵力飞身而起，想冲出地下，却被薄薄一层土地拦住。

他听到他的师兄和师弟在说起他的名字，遍寻他不见，遗憾的说，“……大概是被妖兽伤了，然后就……唉……”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

他想说，我还活着。

他想说，师兄师弟，我没死，我就在你们脚下踩过的土地里。

可是他的声音穿过泥土，落在师兄弟的耳朵里宛若稀碎的虫鸣。

师兄师弟远去，他的最后一丝希望落空。

心中不散的怨气和对虚影们强烈的恨意，让他的尸身落回地下，灵魂附在死后化作的白骨上，守在当初身死的地方。

每当有人被骗到这里来，白骨君的怨念便把门死死关住，挡住虚影们的进入。

虚影们只能在门内将人杀死，每次不得不把人骗进门内。

如果进门的人死了，身体逸散的灵气会对白骨君造成伤害，白骨君只能主动打开门，让这些灵气飘出去。

南梦柯与白骨君两相制衡，偏偏谁也奈何不得谁。

白骨君嘱咐她们，“活命的机会在里头，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因为没人成功过，你们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