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八百郎百八 第27章 慕神女（2）

季青低着头，即使这是一个梦，他也不敢让戚清语看到他痴痴的目光。

两人看季青不回答，转身远去。

壶玉清站到季青面前，看他还垂头站在那里，“你喜欢戚清语？”

季青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知道吗？”

季青摇摇头，“她不必知道。”

原来还是个一心单恋的痴情男子啊。

“请说出你的故事。”

故事很俗套，季青当年是一个初入仙门被欺负的新弟子，遇上看不惯恃强凌弱行为的戚清语，一剑摆平不平事，从此小少年单恋她许多年。

壶玉清看他几句话就说完了两人之间的故事，愣愣的看着他，“……没了？”

“没了。”戚清语的离开，把季青眼中的生气也带走了，又变回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

他的梦似乎受到他此刻心境的影响，周围场景不断变换。

戚清语练剑，季青就默默拿着扫帚在旁边扫着落叶。

戚清语领着小弟子舞剑，季青也在其中，寒来暑往，默默仰望着她，不知多少个春秋。

戚清语领队带着小弟子们下山历练，季青就在队伍中，处理一切琐碎的事，力求戚清语能在简陋的环境下尽可能过得舒适一点。

只有这时候，季青能近距离得到戚清语礼貌的一个笑容。

……

而他们此生最大的交集是在修真界与魔族的大战前夕。

无渡河边，魔气浓郁，遮天蔽日。

一眼望去，以无渡河为界，拉开了一条长长的战线，修真界众多仙门的弟子在这边蓄势待发，魔族在对岸虎视眈眈。

季青又重新回到了这一夜，壶玉清在旁边以外来人的身份看着这一切。

修真界弟子驻扎的营帐里，季青坐在桌边，容颜是年轻的，眼神是苍寂的，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季青已经在脑子里重复过无数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刻骨铭心。

——先是戚清语让一个弟子把他叫出去。

营帐进来一个弟子，“季师兄，师叔让我叫你。”

季青走出去。

——再是戚清语与他“对话”。

季青飞快看了一眼戚清语，心跳如擂鼓。

“弟子季青，拜见师叔祖。”

如果是后天灾祸造成的不能言语，戚清语在元婴突破化神雷劫后，便可重塑肉身开口说话。

可惜她是天生的不能言语，灵魂转世投胎的时候便缺了一块，所以这一世的她不能说话。

不过如今已是炼虚期的她，可通过强大的神识让自己想“说”的话传到别人脑海里。

【我想托付你一件事。】

“师叔祖请说。”

季青垂眼不敢直视她，怕她看出自己隐秘的心思，戚清语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袍角出现在他视野里，季青下意识的想后退，又忍住。

季青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去看戚清语，好从她的神情里观察她接下来的反应。

——不敢看她，又不敢不看她。

戚清语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季青心中万千澎湃，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没让那份爱溢出来。

戚清语抬起手，手心静静握着一枚白色莹润的魂珠。

【明日之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这颗魂珠就劳烦你帮我好好养护，让他早日化人。】

季青第一次听这话时急切的说“您一定能平安归来。”却被戚清语抬手打住，戚清语眸光深沉，有种踏入已知结局的安然。

只是这一次，季青明知这是梦，这场梦只是他过往记忆的重现，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

戚清语有懂她的至交好友“壶玉清”，有崇拜她的万千的飞仙门万千弟子，他们都比他优秀，都比他好，可戚清语偏偏选择了毫不起眼的他？

这个问题压在季青心底多年，他看到了戚清语，便想问出来，不过他也知道梦里的她不会回答。

没想到戚清语突然神情怔愣，梦境扭曲了一下，戚清语的神情变了，在季青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戚清语回答了他。

【我知道你，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季青震惊的睁大眼，这一刻感觉戚清语是如此的真实，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已经跨过生死之界，在这场虚枉的梦里活过来。

壶玉清看季青这幅模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问季青，“怎么了？”

戚清语和季青同时看向她。

季青能看到壶玉清是因为他是梦境的主人，两人同时从真实的现实入梦。

戚清语是梦里复现的人，不该看到壶玉清啊。

壶玉清和季青同时开口。

“你看得到她？”

“你看得到我？”

戚清语脸上淡淡的笑落了下去，撇了撇嘴。

“声音”同时出现在两人脑海。

【当然看得到啊。】

壶玉清闭眼，手摸着耳廓，这是宋玉郎教给她的方法，梦里有不对，可以随时联系梦外的宋玉郎。

壶玉清简单的把梦里戚清语的怪异之处在心中默念，通过神识转达给宋玉郎听。

宋玉郎听完，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可能是你身上带了什么和她关系很深的物品，又在他人的梦里见到她，唤醒了她的执念或者残魂。”

壶玉清：“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她就是真实的她。”

宋玉郎：“不是拥有完整记忆的她，可能是某一个时间段的她，你可以问问她，她的记忆停在她生命的哪一个时刻。”

壶玉清了然。

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戚清语凑近的那张脸，壶玉清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卿有疾否？”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不太礼貌，但是莫名的对着戚清语这张脸，就是能说得很坦然。

看着壶玉清怔愣的样子，戚清语想去揽她的肩膀，手穿过她的身体，揽了个空。

戚清语皱着眉，不解。

【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碰不到你。】

壶玉清简单的复述了一下宋玉郎的话。

戚清语恍然大悟。

她的“声音”同时出现在另外两人的脑海。

【意思是我已经死了，现在你们看到的我，只是记忆停留在和魔族大战之前的残魂是吧。】

壶玉清：“啊，是这样的没错。”

戚清语看向壶玉清。

【不，不对。】

壶玉清：“哪里不对？”

【你不对劲，你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你看我的目光挺陌生的。】

壶玉清点点头，“我失忆了，我只有二十岁之前的记忆。”

【难怪呢。你现在多大？】

壶玉清诚实回答：“身体年龄八百岁。”

戚清语转头，兴致冲冲的转头看向在场唯一的知情人季青。

【我什么时候死的。】

季青被勾起伤心的回忆，忍着心痛回答了她，“按你的记忆来算，就在……明天。”

戚清语完全没有知道自己死期的惊讶，也没有飞仙门师叔祖应该有的端庄持重，脸上满是戏谑的看着壶玉清。

【我如今五百九十岁，从前只比你小十岁，如今比你小二百一十岁噜~】

看戚清语对自己的死还挺淡然，壶玉清感到好笑之余，从心底升起一股淡淡的悲伤。

戚清语看到壶玉清明明忘了自己，可脸上还是浮现出不自觉的心痛之色，心中叹息一声，面上继续装作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转移话题。

【你如今还和那个谁在一起吗？】

壶玉清茫然，“哪个谁？”

戚清语在壶玉清六百岁的时候就死了，而宋玉郎而今一百八十岁，推算一下就知道他是在壶玉清六百二十岁的时候出现的，足以可见戚清语说的“那个谁”不是宋玉郎。

戚清语看壶玉清懵懵的样子，有些好笑，于是转头去问季青。

【她如今身边有人吗？】

季青对戚清语知无不言，“有，他叫宋玉郎，是一只梦貘。”

戚清语看着壶玉清的眼神意味深长。

【梦貘哦~人兽哦~壶玉清你还是厉害嘞~都玩上这个了。】

壶玉清对上戚清语挪揄的目光，实在没忍住，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壶玉清啊壶玉清，你真不愧是你，失忆了还是这个臭脾气。】

壶玉清心中有万千疑问，看着戚清语，“我们两个关系是不是很好？”

戚清语想了想，决定给她一个轻松一点的回答。

——壶玉清忘了两人之间的过往，自然而然的，也就不记得戚清语是怎么死的，不会那么自责和痛苦。

【一起贩剑的同时顺便犯个贱。】

壶玉清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戚清语看着壶玉清，二十岁的壶玉清还没经历过无常世事的毒打，眼中还有纯然的天真，她这样子，令戚清语脸上笑容大盛。

【可惜触碰不到你，不然我真想捏捏你的脸，二十岁的你好可爱啊。】

壶玉清：“二十岁以后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贱贱的，当然，我俩臭味相投，贱到一起去了。】

壶玉清无语：“哪有这样形容自己的。”

壶玉清余光瞥到季青一直望着戚清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壶玉清对戚清语说，“欸，季青好像对你有话要说的样子。”

戚清语心情很好的回头，看向季青。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季青看着她的笑模样，心里因为她的高兴而高兴。

“您托付给我的那颗魂珠已经化人了，如今是个五岁的小男孩。”

戚清语闻言，脸上的表情温柔得不像话。

【谢谢你，季青。】

壶玉清问她，“这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