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八百郎百八 第16章 书中客（2）

学堂里

夫子拿着书边走边摇头晃脑的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有学生举手，夫子点头，示意他发表自己的见解。

学生说，“既然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那我们还读什么书，直接想办法住到书里不好吗？”

夫子摇头，“非也非也，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能住到书里去。”

学生说，“夫子您又没去过书里，又怎么知道进不去呢？”

夫子可能是被他的歪理给气到了，愣了半晌，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给我出去。”

——

壶玉清和宋玉郎循着尖叫声来到了一个小院子。

这户人家的门窗敞开，红烛的光跳动了一瞬，映出一张涕泪涟涟的脸，流下的眼泪将脸上的脂粉冲刷成一道一道的，像是风沙吹出来的沟壑，是那种挑剔讲究些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喉中干呕，别过脸去的“惨状”。

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人，清俊的眉眼，闭着眼，眼角挑起上扬的弧度，唇间微勾，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那哭花了妆的妇人一声声的唤，“儿啊~我的儿啊~你快醒醒~你不要吓娘啊~”

一个面目与她怀中男子有七分相像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厉声道，“哭哭哭！哭什么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看衡儿就是被你这疯妇逼成这样的。”

听得骂，那妇人也不哭了，一抹眼泪，一只手揽着儿子，一只手抬起来指着丈夫骂，“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若不是你找来那小狐狸精，我素来听话的衡儿又怎会学坏，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忆起往事，妇人不由悲从中来，泪水像决堤的河水般流个不停，“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在他们争吵哭闹的间隙，角落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爹，娘，有仙长来我们家了，不如求求他们，看能不能救起阿弟。”

那痛哭的妇人，叹息的男人俱是一顿，抬头往外望，“哪呢？在哪呢？芷柔，你说的能救你阿弟的人在哪儿呢？”

那个叫芷柔的女子从屋里昏暗的角落里走出来，来到屋外，对着空中还在打量事态发展的壶玉清两人行了个大礼，“姜家芷柔，求两位仙长落步我家，救救我可怜的阿弟。”

这家主人相求，壶玉清两人也有意愿去看，是以也不曾推拒，很快就从空中落下，走进屋中，来到了姜玉衡的面前。

壶玉清刚刚观察了这一屋子里的人许久，觉得很有意思。

互相嫌弃的夫妻，备受重视的儿子，以及被忽略存在感微弱的女儿。

壶玉清的观气之法在双鹿城中用过几次后已经越用越熟练，而今只要念头一动，灵气就飞速聚于眼，令壶玉清得看清这世间的另一面。

壶玉清看到屋里三个人的灵魂，分别属于这户人家的夫、妻、女儿，儿子的灵魂不在，但能看出从儿子身体里散逸的灵魂气息，如薄薄的烟雾般在这个家里无处不在，偏偏看不到他的灵魂，看得见的身体和看不见的灵魂被这阵飘渺的烟牵连着，灵魂影响着身体，唇间勾起幸福满足的弧度。

——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很美好的事。

壶玉清对那一对夫妻说，“你儿子，是离魂了，但灵魂没走远，就在你们家中。”

“仙长法力无功德无量，还劳仙长看看，我儿的魂魄跑哪里去了？”

壶玉清点点头，“可以。只是还需两位与我们行个方便，让我们在你们家中细细探查。”

姜夫人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芷柔，你跟着这两位仙长，仙长要是问话你就如实回答。”

姜芷柔点头应是。

壶玉清和宋玉郎缓缓在姜家中查看，姜芷柔跟在他们身后，壶玉清两人不问她她就不说话，像道寂静的影子。

宋玉郎皱眉，“明明姜玉衡的魂魄就在他家里，但看了一圈，就是找不到他在何处。”

壶玉清点点头，“就是这样，我才好奇，想要来查看一番。”壶玉清摸摸下巴，认真思考，“莫不是和我们在双鹿城一样，有邪神作祟？”

才说完，壶玉清又立马否定了自己的前一番说法，“不，不对，在他家和他家附近也没看到过什么邪气，应该不是邪神作祟。”

也不知他俩是个什么体质，一次两次的，都在晚上遇上怪事发生。

壶玉清突然想到姜夫人那句——“要不是你找来那小狐狸精，我儿怎会变成这样”，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于是，壶玉清拍了拍宋玉郎的手臂，宋玉郎意会，停下脚步，壶玉清转头唤姜芷柔，“姜姑娘，你们家是一直有你们四口吗？”

姜芷柔摇摇头，“不，我从前还有个弟媳。”姜芷柔的目光悲凉，眼眶盈着泪，似乎下一刻就会落下，却始终未落，“她就是我娘口中的那个……害我阿弟的人。”

姜芷柔从怀中拿出帕子，拭去那滴泪，“可是，我觉得我那弟媳没错，如果没有她，我阿弟还活不到如今，倒是我娘，口口声声说爱我阿弟，她才是害阿弟至深的那个。”

“两位仙长要是想听，可随我在院中石桌落座，听我细讲。”

看她这样子，还有一段比较长的前情要讲。

于是三人来到院中石桌坐下，月光冷清，照出旁边小池塘，莲叶随晚间的风轻晃，夏日未至，却有几枝莲花早早从水里冒出头，结了嫩粉花苞，婀娜多姿。

姜芷柔擦擦眼泪，望着那株莲花，眼神怔愣，“我与阿弟是龙凤胎，不过我生来身体强健，而他，生来体弱……”

其实从前，姜父姜母也是双溪镇上人人羡慕的对象，姜父性子儒雅温和，姜母性子泼辣爽利，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却意外的看对了眼，成婚后一起经营祖上留下的书斋，生下一双儿女，儿女皆聪慧，一家四口生活优渥舒适，日子和和美美。

但这一切随着姜芷柔和姜玉衡慢慢长大，开始变了，姜玉衡先天底子弱，这些年一直拿名贵药材温养着，倒也平安无事活到了十五岁，但从十五岁这年开始，姜玉衡身体突生异事。

十五岁生辰一过，姜玉衡突然没有缘由的昏睡，昏睡的日子一日日变长，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清醒的时候，脸上也满是疲累，像一朵被烈日晒蔫儿了的花，随时都可能枯萎死去。

姜父姜母找过名医、修真道人，但一个个的都拿他这样子毫无办法。

直到一日，有一个自称天机阁弟子的修士路过，看出了点东西，“这是他的命，他命中注定活不到十六岁。”

姜父姜母心神俱震，怎忍心自家儿子年纪小小就要没命，两人跪下哭求，“仙长，求求仙长想想办法，帮我儿破一破这命。”

那修士看着他俩涕泣涟涟，情真意切，足可见爱子之心切，脸上浮现一抹动容之色，闭目细细测算，再睁眼时，只留下了两个字，“姻缘。”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父姜母思来想去，一合计，这不就是让姜玉衡成亲吗？当即决定找人来冲喜。

冲喜顾名思义，就是家中有人病重药石无医，通过办喜事来驱除病气提高运气。

镇上的人家都知道了姜家要找人给姜玉衡冲喜，但谁不知道姜父姜母找了这么多名医也没能将姜玉衡治好。

他们说——姜家儿子已经变成了个活死人。

嫁过去就等于守活寡，谁也不愿意把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

而且，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世上有妖邪存在，万一，是有妖邪作祟呢？嫁去姜家，不就等于自寻死路吗？到时候连累了自家该怎么是好？

没有人愿意来。

姜父姜母心急如焚，姜父姜母欲哭无泪。

姜母忍不住跪在佛前，虔诚祈求，“佛祖在上，可怜可怜我儿，赐给他一个妻子吧，只要有人愿意嫁给我儿，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都好，我定将她视作亲女，如珠如宝的待她，求求您了……”

或许是她虔诚的祈求被佛祖听到了，姜母拜完佛回家后不久，姜父带了一个脸上有一块红色胎记的女子回家，说这是他在路上遇见的。

这女子说，“我名水芸，从前我被您家少爷救过性命，今日听闻少爷有难，需要冲喜引福，老爷夫人若是不嫌弃我，我愿嫁给他，为他冲喜。”

姜母这些日子找人说媒不知被拒绝了多少次，听到水芸这话，哪有不应的，连日忧愁的脸当即就爬上喜色，连声说好。

只是这几日天气实在不好，已经连绵了多日都是阴雨。

姜母望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儿子，和水芸商量能不能早点办婚事，得到水芸的同意后姜家立马布置好婚事所需要的一切事仪，水芸急急忙忙的便嫁进了姜家。

唢呐吹吹打打，花轿摇摇晃晃，在姜府门前停下，水芸一下轿，红绣鞋踩进一处水洼，隔着红盖头，在不断落下的雨中，隐约看到了自己后半生的故事。

——不逢好时节

小壶：问问大家，我这属于什么体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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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书中客（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