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角落里,一只巨大的黑影蛰伏在暗处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果然有野兽!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让容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脚一软,捂着受惊的小心脏靠着栏杆滑座在地上。
都说被吓时候的心悸和恋爱时候的心动其实是一样的,一不一样容慎不知道,他也没谈过。
但他今天切实感受了一把极限心跳,这小东西平时不声不响,现在声音还挺大,在胸腔里“哐哐哐”个不停,震得他脑子发蒙。
谈恋爱要是也这样跳,那人会废掉吧?
好在他的心脏怒刷了一波存在感后渐渐恢复如初了。
容慎不是个胆子小的人,却很容易受到惊吓,尤其是没有防备的时候,连晚上三花打翻食盆的动静都能惊他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这会儿容慎平稳了心情,开始好奇那黑影是什么东西。
也不能怪他,那苍鹰也是十分抠门,整个房间五六平米大,只有中间吊顶上挂着的一个小灯泡用来照明。
说是灯泡都抬举它了,光线也就能照一米左右,根本就是个黄色的发光体。
黑影似也感到了不安,向后动了动。
容慎腿也不酸了,脚也不软了,抓靠着栏杆站起身,顺手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土。
地板有点凉,就这么一会儿屁股冰凉。
他缓缓靠近黑影,离得近了发现这东西其实是在隔壁笼子,胆子就更大了起来。
容慎也着实是好奇,睁大眼睛想看清到底是什么怪物,没想到隔壁笼子里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六只眼八只脚背上还插俩翅膀的野兽,而是人。
活生生的人。
两大一小挤在一起,这才看着体型比较大。
两个大人把小的那个护在身下,见他过来慌忙后退。
看着像是一家三口,正三脸惊恐地看向自己。
好家伙,还以为是背着他先跑了呢,没想到也是被逮到了啊。
容慎想着毕竟他们是先来的,也算是前辈,出于礼貌他得先打招呼。
“嗨~”
干巴巴的“嗨”完之后又不知道说啥了。
总不能说“真巧啊,能在这见到你们,你们也是被抓来的吗?”
那也太傻缺了,难不成还是自己走进来的。
但也不能说“吃了吗?今儿太阳挺好哈。”
这里根本看不见太阳。
要不先来段自我介绍?
您好,我叫容慎,今天下午两点被一群小兔子抓来的,目前正在找一只名叫“三花”的不听话的猫,如有发现麻烦请告知我一下,必有重谢。
这样会不会太正式了?不行不行,容慎又给自己否了。
他站在笼子前纠结了半天,也没能想到“嗨”后边能接什么话,只能灰溜溜地退开,站在“发光体”下享受灯光的沐浴。
这真是一次失败的社交,容慎心想。
站在房间中央,容慎开始打量起房间的摆设。
就勉强说是摆设吧,因为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蹲式马桶,马桶上贴心地挂了一圈帘子。
嗯,还挺注重个人**,给个好评。
除此之外,加上脑袋顶上的那个灯泡儿,就没再有别的东西了。
不过房间虽然简陋,但好歹还算干净,这让容慎心理有了点安慰。
房间四周只有一面是墙,剩下三面都是铁栏杆,房间之间几乎可以说是半连通的状态。
他左边的房间是那一家三口,右边的房间还没有人入住,再有新来的倒霉蛋估摸着就在那间了。
一间房三个人算的话也不是很拥挤,待遇看起来还算OK。
不过要是整个城的人都没跑掉都被关在这里的话,那这个监狱也是蛮大的。
研究完房间,容慎脚有点酸,但他不想到床上躺着。
一是他手背绑在背后不方便,尤其是在倒下后再爬起来格外费劲儿,这运动量对他来说不亚于一个普通成年男性做三百个深蹲。
二是那床正靠着那一家三口的房间,他刚经历了一次失败的社交,现在有点不想面对他们。
容慎忧郁地叹了口气。
要是今天不给三花洗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果然洗猫容易倒霉。
都赖三花!
就在容慎正在心里骂三花一百遍的时候,隔壁的小孩暗戳戳地蹭到了笼子边上。
小孩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哥,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容慎心里乐开了花,好样的,大哥哥就喜欢你这种自来熟的。
当即不再COS自由女神,也学着小孩的模样暗戳戳蹭到笼子边上。
“小孩,你会说话呀?”容慎心里高兴,嘴上就没把门,脱口就是没脑子的话。
小孩没在意,认真回答道:“会说话的,没有被毒哑。”
行吧,这小孩聊天能力也不遑多让,遇见对手了。
“来来来,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容慎激动道。
小孩哥和他父母都没有被绑,也就是说监狱里不是必须被绑起来的。
他就说是那个混蛋苍鹰把这事给忘了。
淦!
被解救的容慎揉着酸痛的手腕,死兔子绑的挺紧,都勒出了印儿了。
小孩哥天真问道:“是不是你太不听话了,他们就给你绑起来了?”
容慎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我说我可乖了你信吗?
小孩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大,声音退去了奶声奶气十分清亮,就是掉了一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
他是趁着他爸妈没注意悄悄过来的。
容慎开始盘算着怎么在小孩嘴里套话。
“大哥哥你难道是从斗兽场回来的?”
没等容慎想好怎么攻破其心理防线,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小孩哥一张嘴就秃噜一堆“知识点”,砸了个容慎措手不及。
斗兽场?
容慎提取到关键词,反问道:“斗兽场是什么?”
小孩哥听了有些失望,但还是耐心为容慎解答:“斗兽场就是决斗啊,人和变成人的动物比。”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浑身颤抖了一下。
容慎来了兴趣,故意说道:“那人类这么聪明,岂不是很容易就获得胜利。”
小孩哥给容慎一个“你是傻子吗”的眼神:“动物有尖尖的爪子,还有尖尖的牙齿,人怎么能打得过动物!”说着语气难过了起来,“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打得过。”
容慎被小孩直白的眼神气笑了,小小年纪就是不会隐藏哈,当他又听见小孩哥说没有人赢过的话忍不住疑惑起来。
就算是兽人有尖利的爪子和牙齿,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打不过啊,“武松打虎”的故事没听过吗?那可是大老虎哎。
就算大老虎不是人人都打的过的,那小白兔总不会打不过吧?
见容慎不相信,小孩哥急了起来:“我说是真的,没骗你,它们会变得很凶很凶,速度又很快很快,然后咬断人的脖子,人就死了。”
“死了?你是说比赛的人都死了?”容慎有些惊讶。
因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兽人对他产生强烈的攻击性,他下意识就把兽人和人混为一谈,直到这会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弱肉强食,这是动物的生存法则,即便是从底层变成统治者,这种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模式也不会轻易改变。
近些年来为了抚平百姓的创伤,宠物行业肉眼可见地壮大起来,百姓需求一高,那些宠物商也疯狂起来,更是什么动物都敢引进。
为了培育更多适应人类喜好的品种,拔爪子、去毒牙,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就连他没逃过跟风,买了一只不听话的猫。
至于监管部门,只要没惹出乱子,基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更乐享其成。
现在有这么多品类的兽人也不奇怪,兽人对人类产生报复心就更不奇怪了。
看容慎震惊的表情,小孩哥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我就看过两场比赛,这件事也是从其他大人嘴里听到的。”
容慎又问他一些关于斗兽场的事,只可惜小孩哥不是不知道就是解释不清,到最后除了有个斗兽场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
他叹了口气,论学好语文的重要性。
两人又陷入沉默,小孩哥神情变得难过起来。
容慎有心想安慰他一下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正悄悄措辞,谁知道小孩哥突然开口了。
“大哥哥,外面还有人类吗?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不会的,活口都在这了。
容慎很想这么回答。
但介于小孩哥还小,以及他不想再次杀死对话,所以他换了种说法:“与其等待别人来救我们,不如我们靠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小孩哥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变得晶晶亮,好像容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眼神里都是“你好厉害啊”“我好崇拜你啊”。
容慎被小孩哥的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视线略微飘移了一瞬。
他想起来,像小孩哥这么大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正好在中二期,满心满眼都是保护世界为正义而战什么的,幼稚又勇敢。
他没有中二期,像小孩哥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他已经被磨掉了所有勇气。
容慎心里突然有些柔软,又有点后悔,或许他不应该不负责任地讲出这些话。
拯救世界应该是大人的责任,可心里又觉得只有小孩子才能这么无畏无惧。
看着小孩哥期待的神情,又安慰自己,左不过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语气温柔了下来:“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这是容慎今天说的第一句“人话”。
“嗯!”小孩哥重重点了一下头。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叮铃桄榔”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尖叫声和恶声恶气的呵斥。
容慎眼皮一跳:“这是去斗兽场了?”
小孩哥摇头:“是放饭的时间到了。”
经小孩哥这么一说,他还真有些饿了,肚子也很不给面子地“呱”了一声,算是晚到的提醒。
中午就没吃,又走了不少路,他就说好像忘了点什么呢。
小孩的父母被吵醒,小孩见状偷偷蹭了回去,躲在父母的怀里。
容慎爬起身,重新坐回灯泡下,暗暗期待是什么饭。
兽人吃的饭也跟人类差不多吗?
没让容慎等多久,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
一个苍鹰随从粗暴地拉开帘子,走廊的光一下子照了进来,从昏暗房间呆习惯了的容慎一个不察被这刺眼的光灼出了眼泪。
偏着头眼睛眯了半天才勉强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