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方铭把她推进其中一个房间随后关上了门,动作并不温柔像是对待犯人一样的一板一眼的冷漠。
她站在房间看着紧闭的房门默默垂下眼睫。
此刻隔着一扇门,纪方铭站在外面并没有立马离开,他也同样站在房间门口悲然地皱了眉心,低下头看着刚刚把她拽进房间的手掌。
他想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她毕竟是女孩子肯定被他弄疼了。
刚思及此处纪方铭立马将脑海里的这一心疼挥散的消失殆尽。
他再次告诫自己,不要把她当做孟呦呦。
回到旁边的另一间房靠在床头,纪方铭回想着孟呦呦的样子。
她有一头乌黑的齐肩发,留着乖乖的齐刘海,脸蛋圆嘟嘟的带着婴儿肥但很小巧,他一只手掌就能握住她的整张脸。她皮肤很白很细腻,没有一点杂质,眼尾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像是璀璨的星光。
深蓝色的暮色下学校下了晚自习。
他手指夹着烟往侧边站了点,“等我抽完这根就送你回去。”
“路鸣,我不想回家。”从学校出来她就背着书包穿着校服手里拿着一张考卷怯生生地低着头。
听见她说的话路鸣吐出烟圈疑惑地回过身微微蹙了下眉心,视线落到她手上,他掐了烟走过去从她手里把考卷拿了过来。
一张数学考卷上赫然的一个红色数字2下面有两个等号。
他翻看着试卷,夸张地抬眼看着她,“2分?!你怎么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的?”
孟呦呦偷偷垂下眼睫。
路鸣:“……”
他摇了摇头,说:“没想到你这么笨啊。”
她猛地抬头,微微皱着眉心,看上去一点都不为成绩所懊恼,“我这是战略性撤退后的分数,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路鸣将试卷还给她,手插在口袋叹了口气,“前途堪忧啊小孩儿。”他微微俯身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都退学了。”
“……”
孟呦呦双手拉着书包肩带,撅着嘴说:“成绩不好又不代表全部,我考倒数会有人因此开心,那就好啦。”
路鸣听不明白她的话,只有仇人才会因为她的不优秀开心吧。
她还这样乐此不疲的也是个奇人。
他看着她,直起身认真分析现状,“你不想回家是怕考2分挨骂吧?可是真不回去可能得挨打哦。”
孟呦呦默默地摇头,“我不回去也没人会知道的。”
路鸣听到她的回答微愣了下。
他以为吓吓她就能让她回家去了,没想到她说没人知道她回没回家。
去网吧前她说肚子饿了。
他身上只有两百块,不想她跟着自己吃便宜的面条,就打算拿着两百块带她去吃了一顿口碑不错的中餐馆。
走到餐馆门口,她停住脚从后拽住他。
“这好贵,不吃这个。”
路鸣:“又没让你花钱。”
他朝餐馆扬了下头让她跟着他走,孟呦呦浅浅说:“可是我不想吃这个。”
他回过身面向她,“那你想吃什么?”
接着她看着他抿唇笑了笑竟然带着他去了他经常吃的一家小面摊。
路鸣:“……”
“第一次请你吃饭太寒酸了吧?”
孟呦呦坐在小板凳上望着他边笑着说她喜欢吃路边摊边拉他坐下。
他们点了两碗牛肉面,面上来时孟呦呦问老板,“老板,可以多给我一点香菜吗?”
老板很热情点头表示当然可以然后又给她加了香菜。
路鸣抬眼看她碗里满满的香菜,他吃惊地说:“你这么喜欢吃香菜啊?”
孟呦呦点点头。
路鸣默默把自己的香菜和牛肉都夹给她。
看她眼神直直地静静看着自己,他夹完后若无其事地迅速低下头边吃边说:“我不太喜欢吃香菜和牛肉,你帮我解决了。”
孟呦呦浅笑着鼓起脸颊,轻轻“哦”了一声。
吃完饭,孟呦呦跟着他去了网吧。
他以为她那差得跟烟屁股一样的成绩是不努力学习的结果,结果她还开始认真做起作业来了。
路鸣侧目看着她的脑袋,暗暗想:问题可能出在智商上。
不过等他打完一局游戏再次瞟了眼她的数学习题时,问题出现了。
她的答案在他心算后发现都对。
他摘下耳机从她手里拿过习题过来认真瞧了瞧,问,“你抄后面答案了?”
他准备翻翻习题后面有没有答案,她笑着把习题拿回去。
“和你说了我是战略性撤退,不是脑壳笨。”她得意地翘着嘴角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这脑袋瓜装的东西可多着呢,你可猜不到。”
坐他旁边在另外个学校上学的兄弟调侃他退学了竟然还能看得懂数学题,他顺手削了过去,挽回名声的告诉他们,他在学校时成绩排名从来都没掉出过全校第一。
他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的兄弟们自然嚷着不信了。
除了孟呦呦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奇异新闻,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真的?真的啊?那你怎么退学了?”
路鸣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又要“传教”了,冷冷道,“煮的。”
他重新带上耳机和身边兄弟叫着继续组队开打,余光偷看了孟呦呦一眼,她眼睛左转右转随后默然地拿着笔继续写习题了。
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不过几天后路鸣大概就明白了。
她来网吧找他,写了张纸条递到他键盘上。
路鸣瞥见后猛地摘下耳机,一脸震惊,“找我补课,你梦游啊?”
孟呦呦都不和他商量就把他旁边的兄弟赶走自己坐到他旁边来,他兄弟不知道怎么的还挺听孟呦呦的话的,让走就走,看得他哑口无言。
她自顾自的从书包里拿出物理习题册,指着提前圈出来的题问他,“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不会,你帮我讲讲。”
“我不会。”路鸣戴上耳机冷漠地转头看着电脑屏幕。
孟呦呦把耳机给他扒拉下去,“你会—”
路鸣瞥了眼他兄弟们,都在笑。
来网吧不玩游戏搞学习和在厕所里吃饭有什么区别。他干脆关了机子走了,孟呦呦像是跟屁虫一样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那几天她一下课就飞到网吧来找他补课。
她不屈不挠,不择手段地堵他,也不知道她怎么找到他的,他都骑自行车跑路了她还能找到他拽住他的自行车座椅屁股。
他单脚支在地回头,“你怎么找到我的?”
孟呦呦得意地眨着亮亮地眼睛,“我早就找到你了呀。”
“你逃课?”他像是抓到她的小辫子蹙眉质问。
孟呦呦松开手,努了努嘴拉着书包带,“谁叫你躲我还让你兄弟送我回家,我和他们都不太熟,你不知道我和他们一起走回家的时候有多尴尬。”
路鸣不以为然:“有什么好尴尬的?你之前不也不认识我,多相处就熟了啊。”
孟呦呦眨着眼睛:“你不一样啊。”
普通的一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好像赋予了新的生命,路鸣感觉糟糕的世界有了她仿佛没他想的那么不堪了。
他静静看着她忽然与她对上视线,便怔愣了下匆忙地回过头去。
稳了稳心跳,他回过头对她说:“上车,我载你。”
孟呦呦磨蹭犹豫地咧了咧嘴,“……坐自行车啊?我怕翻车不太敢坐自行车诶。”
“别怕。”他拉着她的胳膊坐到自行车后座上,“我不会让你摔的。”
他穿着白T骑着带着她路过商业街,商铺的玻璃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微风拂过面颊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每一帧都像油画一样画进他的瞳孔。
路鸣没办法逃过她的魔爪,只能听她的在网吧给她讲起题来,从那天起网吧里除了敲键盘和打游戏的声音就是讲题声音,来上网的人都不得不听一下他讲题。
网吧老板还把他儿子给叫来网吧感受学习氛围。
路鸣退学两月看到题时就唤起了他的记忆,幸好没忘太多。以前他从来不会回家还要看书搞学习但孟呦呦让他讲题后,他晚上有偷偷复习以免讲错。
他亲爸回来了看到他在房间学习倒是吃了一惊,“大晚上的见鬼了。”
路鸣啪的一声合上书又砰的一下扔到墙角去了。
后妈听见声音进来装模作样的好言劝说实则是在煽风点火,“老路你就别气了,路鸣每天在外面混,也是能混出名堂的,我最近就经常在街上看见路鸣身后跟了好几个兄弟,还有个女孩子,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也算是出息了。”
“关你屁事。”他气冲冲地吼后妈。
他亲爸一听火冒三丈当时就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谁教你顶嘴的,你妈?你想我真弄死你?你是不是想去你妈哪儿?现在去,立马去,你看她敢不敢承认你是她儿子。”
路鸣冷眼扫过他们这两个半路夫妻,最后视线落在他亲爸身上,“弄死啊,这一次我一定留证据。”
路鸣拎起外套走出路家大门。
他的后背感受着他亲爸和后妈嘲讽的眼光。
“别给老子回来了!”
夜深露重,路鸣从路家离开后不知不觉走到了束宜Y中学学校附近,也就是孟呦呦就读的学校。
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了。
按平时这个时候他会在学校门口等孟呦呦下晚自习,不过孟呦呦昨天有提前和他说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给学校请假不上晚自习了。
不去接她下课,他还有点不习惯。
他转头往网吧走,快到网吧的时候就看孟呦呦手上提着蛋糕盒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她跑的气喘吁吁,呼吸不过来地脚步越放越慢,身子左右歪斜,一辆开着刺眼远灯的摩托车飞驰过去,他心紧绷一线冲过去将她扯到怀里。
飞车党嘴里咒骂着他们眼瞎找死,唰的一下不要命的轰隆着尾气管炸街开过去和他们擦身而过。
路鸣将她扶起来,“慢慢呼吸,别急。”
孟呦呦捏着衣领喘气,慢慢的好些了,路鸣问,“发生什么了?”
她害怕地往后看,慌张地不停垫着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有,有有好多人在巷子里欺负一个女生,没有人要帮她,我路过看到了就偷偷报了警,可是J察还没来,我想阻止他们就冲出去说我已经报警了,他们,他们其中有几个人就边追我边说要杀了我。”
“别害怕,有我在,别哭。”路鸣握着她的肩膀,查看她有没有事,“你有没有受伤?”
孟呦呦哭着用手背抹眼泪摇头,“没有,我跑掉了,可是那个女生…她,她被……”她哽咽,“他们好几个人来追我,我…不敢过去扶起她,我…”
想到这里的时候纪方铭靠在床上听到哭声,他沉着顿住看了眼时间。
已经凌晨两点了。
原以为听错了,猛地突然想起来许念在隔壁房间。
他顿时下床夺门出去到她房间。
许念躺在床上哭的泣不成声的抽噎,他到床边叫她,“许念…许念…”
她闭着眼睛眉头静皱表情看上去很难受,双手紧拉着被子像是梦魇了。
“…不要被他骗了…他是在利用你…”
他轻轻晃动她的手叫她。
许念蹙眉睁开眼睛看到了他,她惊坐起来,慢慢地蜷缩抱着双腿红肿的双眼含着的泪水在颤动,豆大的眼泪悄然地啪嗒啪嗒的砸落在被子上。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纪方铭手指刚碰到她的手臂就把她吓了一跳。
他沉默地伸手轻轻拍她的背安慰,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陪着。
纪方铭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哭得这么伤心。
分明是第一次却又觉得很熟悉。
他无法形处理这种应该恨她又放不下她的割裂感。
……
雨声在窗外响彻天际,噼里啪啦的像天裂了个口子。
许念被雨声吵醒,天已经亮了。
她坐起身看着对面的大白墙面愣了会儿才想起自己昨天被纪方铭带来他的公寓了。
光着脚下床穿上拖鞋开门出去,闻到烤培根的香味,走到客厅看到纪方铭已经起床在厨房做好了早餐。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许念慌忙垂下眼。
看见他猛得回想起一些画面——
昨晚她是不是在纪方铭面前哭过?
可是她一般不会哭的,她摸了摸眼睛,好像有点肿胀感。
好像是梦,但眼睛怎么这么肿。
纪方铭猛地出声,“过来吃早餐。”
许念怔愣地抬头,刚一抬脚走过去,绷的一声,她绑在脑后的皮筋断了。
她停住脚,纪方铭问,“愣着干什么?”
许念摇摇头没管头发的事了,走过去坐下。
头发太长总是掉下来挡住眼睛,可她没有头绳去绑只能由头发去了。
纪方铭沉默地绕过岛台到房间去后又出来站在她身后捞起她的头发,吓了许念一跳。
她侧眸望了他一眼,他垂着眼给她把头发绑了起来然后才坐到她对面沉默地吃早餐。
许念反手摸了摸绑头发的头绳,上面有棱角好像还有好几个棱角。
这让她想起之前在江边纪方铭买的那个星星头绳。
他怎么没给周云佳?
她默默拿起盘中没有酱的三明治,低低地说:“吃完我就去警局。”